145.私印

A+A-

    “抱歉……”

    听着司澜慌忙收敛气息过后的歉意,厉执长呼一口气摆摆手:“不紧。”

    “我们长话短,”难得正经几分,再不迟疑,厉执一边回忆着临行前司劫的所有安排,一边思路还算清晰地开口,“我其实不能离开太久,否则晏惊河定会起疑。”

    “谁?”司澜闻言震惊抬眸,显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晏惊河?”

    厉执便看着她点点头:“我要的第一件事,就是关于他。”

    “他当年没有死,而是聚集了我九极教存活下来的残余弟子,一直隐藏在天墟北山腰的逐云村伺机报复五派,迟恪背后的人就是他。”干脆解释着,厉执却也并未再细,“我知道你定是很惊讶,或许会疑惑凭我与他的关系,怎会告诉你这些,但无论你怎么想,有比这更重要的事你需仔细听好。”

    “我们昨日才发现,他正在炼制一种可以控制分化的丹药,名为洗骨定乾坤,分定乾丹和定坤丹,定乾丹可以令人分化为天乾,定坤丹则反之为地坤,他算日后拿它们来压制五派。”

    “这怎么可能——”

    “确实不太可能,”眼见司澜果然满目震惊,厉执立刻接道,“这番大费周章,不太可能是单纯为了压制五派。”

    “有人曾亲眼看到晏惊河与北州人有过密谈,如果这炼药的方子与北州人有关,那不用我,你也该清楚当中的凶险。”

    “你的意思是……”

    “北州人也许早就开始行动,那逆天的丹药一旦流入街市,遭殃的便不只有五派,而是整个南隗。”

    “……”司澜被厉执简短却字字惊心的几句话得脸色瞬变,愕然与厉执对视,一时竟不出话来。

    厉执却并不给她太长时间的缓冲,只稍停顿几许,便又继续开口。

    “所以司掌门给你们的第一件任务,是派出一门弟子,赶快去边陲秘密查探,看这种丹药是否已经传开。”

    “……好。”

    而司澜讷然的低应才落,厉执已立刻又道:“至于第二件事,是彼岸香和洛河。”

    “晏惊河起初也想得到我身上的彼岸香,但半年前……得知彼岸香已经与我的信香相融,所以转而逼迫司掌门出洛河的心法,却迟迟不能如愿,眼下又以我家狗蛋的性命来钳制我们,我们只得应他的一月期限,暂且拖住他。”

    “而这两样东西,看起来也和北州人有些关联,虽然还不能确定,但若要摆脱这一钳制,总需先找到狗蛋。”

    “可惜我翻遍了逐云村也未曾看到他,现今怀疑他被带去了北州,你们在暗地探查时,也劳烦替我们留意他的下落。”

    “狗蛋?”司澜一愣,“他就是……是你与掌门的……”

    “这是他的样子,”厉执垂眸自灰仆仆的怀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画像,嗓音难免低哑下来,掺着不出的系念,“身形比寻常孩要单薄瘦,也就不足三尺高,五官倒是和司掌门像极,细皮嫩肉的,与北州人在一起,应该很好辨认,尤其……他手脚生来有疾,做事走路都很容易引人注意……”

    “好,”司澜自是在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里难以缕清思绪,但怔愣之下,却也应声的毫不犹豫,“放心,我们一定会仔细搜寻。”

    于是视线胶着在那实际落笔有些仓促的画像间,厉执强行收回目光,才又凝重道。

    “第三件事,是关于七年前五派围剿我九极教。”

    “……”忽地听厉执提起这段往事,司澜神色不由苍白几分。

    “五派围剿我九极教,理由是纵容无厌堂滥杀无辜,但当时我娘早已取缔了无厌堂,也将迟恪逐出了教外,这件事现今想来实际十分蹊跷,而且……就在当日,曾有几人趁乱来逼问我彼岸香的去处。”

    “什么?”司澜不可置信道,“那时便有人——”

    “他们全部蒙了面,我只记得应是都死了,因为恰好赶上我分化……”

    显然不愿更多地回想沈悍与伏寒死去的情景,厉执只尽快道:“如今我和司掌门重新商议过,怀疑很可能有人蓄意借五派之手掀起那场恶战,目的……就是彼岸香。”

    “这件事务必派几个信得过的弟子前去秘查。”

    随着厉执话落,司澜神情恍惚,俨然也是强从那令她此生难忘的惨象中挣扎出来,几乎不假思索道:“我明白了。”

    “不过……”

    而低低着,司澜抬头看向厉执,终是咬唇问道:“你不恨吗?”

    厉执一顿,明显有些意外她会问这个问题。

    却随即轻笑出声,也并未迟疑很久,只由心道:“嗯。”

    “我自是恨不得杀光五派。”

    “……”

    像是并未看到司澜脸上的凝滞,厉执轻飘飘甚至略带戏谑的一句完,没再继续下去,话题一转又接着开口:“隐藏在最深处的那个人,不确定是否与北州有关,但可以保证的是,他在五派必然有着一定的地位,才会几次都能在众人难以察觉下推动这江湖里头的重要决定。”

    “……”司澜沉默良久,“那个人会是谁……”

    厉执这次却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最后一件事。”

    “什么?”

    “是关于神酒的一件陈年旧事,需要你们尽快核实。”

    “神酒?”司澜目光一动,“难道是指肖青山——”

    “十五年前五派比武大会上,神酒前坊主的师弟曲潋,原本最有望成为新坊主,偏赶在比武的当口分化成地坤,据场面极为失控,因而成了门派耻辱,回去便自毁内腔,离开了神酒。”

    “若没有近来这洗骨定乾坤一,我们也不会觉得这事有什么怪异,但现在为周全起见,还需你们早日查个清楚。”

    “另外,神酒弟子众多,定得心走访,不可草惊蛇,更要注意自身安全。”

    “……好。”

    司澜皱眉答应着,厉执几番话得迅速,但所涉及的范围之广,待到水落石出,只怕整个江湖都将迎来无法想象的动荡。

    不过到这里,厉执俨然已将司劫交代的所有事情再无遗漏地安排下去,此番行程还算是顺遂,不禁在心情沉重之余,脸色有所缓和。

    也便有了些心思转向不远处紧闭的殿门。

    紧贴在门口的人影驻留已久,跃跃欲试着,仍在想方设法地意欲偷听他们的谈话。

    于是“哐当”一声,伴随殿门骤然被厉执开,窜起的霜袍难免透出狼狈,险些跌坐在地上。

    “掌门印切不可随意交出,”倒很快又站得挺直,问斐故作镇定地抚平袍角,神色一如先前般傲气,朝厉执一指,“除非他真的有办法寻到掌门……”

    “嗤,”厉执忽地冷笑,不带一丝迟疑地将手中掌门印递还给司澜,“那就还由师妹暂且保管。”

    “……”问斐瞬时怔在原地,自然没想到厉执归还得这般利落。

    “不行——”

    “无妨。”却不待司澜拒绝,厉执风轻云淡地低语,微微扬头间,额前乱七八糟的碎发被徐徐灌入的凉风吹起,司劫昨日故意吮出的那一块红迹还沾着密道中蹭到的灰土。

    他眯眼望着殿外铺撒的日光,随手挠挠额头印记,眸底粲然:“我可是有掌门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