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嵇炘昔只感觉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冷过, 就是在孤儿院大冬天只能穿着单衣瑟缩在墙角,那时也从没像现在这么冷,她分不清这冷意到底是从外面入侵而来, 还是自体内向外蔓延。
她犹记得失去意识前周围人的目光, 她委屈的在内心质问,最终抵不过脑内的昏沉陷入昏迷。
黑暗中, 感觉自己是清醒的但是又无法使自己从其中逃离出去, 她依稀能感觉到荀攸灵身上熟悉的淡香,那是让她安心和依恋的味道。
但是旋即这味道消失了, 交替而来的是孤寂和阴冷的体会,她感觉有人轻抚她的面颊,那抚摸中怀揣着无法抑制的激动和颤抖, 可那人身上却是陌生的气息。
她厌恶这种触碰,想要逃离, 对方好像能感觉到她的意志收回了手, 但是却没有离开, 一个低沉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话。
告诉她, 她有多么的与众不同, 她和这世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她不应该像现在这般活着, 不要压抑自己的任何天性和欲望,只要她想的都可以做。
嵇炘昔的内心有着无限的惶恐,她并不是害怕这人的存在,而是觉得自己在渐渐接受对方所的一切,她害怕自己会被蛊惑,她想找荀攸灵,只要荀攸灵在她就不惧任何事物, 她在黑暗中努力找寻了很久,但是这片黑暗中却永远只有她一个人。
这样的荒芜让她难以承受,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处在崩溃的边缘,而这时一股微弱的光芒自黑暗中亮起,她追着光跑去,走到哪束光芒前,她颤抖着伸出手去触碰。
一瞬间,和荀攸灵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尽数涌入她的脑海,黑暗被一点点驱逐,嵇炘昔将那束光紧握在手中,深深的按在心口,视线重新恢复了光明。
入眼是暗沉的地面,嵇炘昔晃神视线中多了一双脚,那人穿着黑色的靴子,长袍的边缘遮住大半的鞋面,她顺着视线往上看去,看见了那颗熟悉的朱砂痣。
“是你。”
下一刻,她环顾四周发现周围只有她一个人,她刚想松口气却看到了不远处的断臂,嵇炘昔睁大了双眼猛地起身质问面前的人:“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这一刻,她完全忘记了恐惧,她自己怎样她不在乎,但是对方要是敢伤害她在意的人,那是她最后的底线,是她逆鳞,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对方。
黑袍人静默的站在那边,抬眼看向嵇炘昔,黑袍的帽子遮住他的半张脸,但是却能看见对方那双猩红的眼眸,面对嵇炘昔的质问,那人的眼里竟流露出了一丝受伤,然后抬手细长的手直直的指向嵇炘昔。
“为什么这么?对他们动手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嵇炘昔一愣,张口就要反驳,对方的手指却轻点了一下,黑色的烟雾幻化成了一面镜子出现在她的面前,看到镜中的自己,嵇炘昔僵立在原地。
镜中的她浑身是血,两只眼睛是灿金色的,仿佛野兽的瞳孔一般透着凶性,额头那诡异的花纹比干涸的血迹还要红艳。
黑袍人无声的移动到了嵇炘昔的身后,和她一起注视着镜中,低语道:“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插手,是你自己促成了这一切,不要感到害怕,这是你的天赋,是你与生俱来的东西,你要学着接受它。”
嵇炘昔猛地挥拳砸向面前的镜子,镜子本就没有实体,她的拳头挥了个空,她咬唇奔向不远处的河边,河水倒映中的她和镜子中的没有任何区别。
她注意到这四周有爆炸过得痕迹,不少地方还溅着鲜血,刺骨的河水扑在面上,嵇炘昔迫切想要洗去身上的血迹,不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黑袍人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身旁,蹲下身子劝慰道:“你为什么要难过?你和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你属于我们这边,和我们才是真正的同类。”
嵇炘昔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黑袍人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黑袍人那双猩红的眼眸中流露出了痴迷的神色,他虔诚的道:“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现在的你还没有想起你真正的样子,但是很快你就都会明白了。”
嵇炘昔看着黑袍人脑中一片混乱,但是身上的防备却没有卸下,她意识到面前这人似乎暂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而是在等到他口中所谓的自己“真正的样子”。
“那什么才是我真正的样子,像你这样吗?躲在黑暗中不愿意示人?”
黑袍人低笑了几声,伸手想去摸嵇炘昔的面容,被嵇炘昔厌恶的挥手开,他也不恼张口道:“你难道没想过吗?为什么这些怨气煞气,对你有这么强的亲和力,他们和你是因为你能净化这些,但你有没有想过是你本身和这些就是同源,你们本就是一家。”
嵇炘昔面色渐沉,她心里不停告诉自己不要相信面前这人的话,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又忍不住去怀疑其中的可能性。
黑袍人见她不话,又轻笑了一声,继续道:“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知不知道其实你耳朵母亲是因为你而死的?”
“你骗人!!!”这消息恍如一个惊雷炸响在嵇炘昔的耳边,她下意识的怒喝出声。
“我母亲在我出生不久就死了,还是婴孩的我怎么可能杀害她!!!”
看着身形不稳,全身都充斥这癫狂气息的嵇炘昔,黑袍人不疾不徐的站起身,慢悠悠的道:“难道你没想过为什么你到了十八岁才能看见这世间的阴邪,你的前十八年为什么毫无所觉?”
嵇炘昔的身形一震,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没人给过她答案,她后来也把这归为单纯的体质问题,那万一要是不是呢?
“理由很简单,因为你母亲在你身上下了封印,所以你到十八岁为止才会像普通人一样活着,你不想想你这力量要当真是为了替□□道,那你母亲又为何要封印它,那是因为你生来就是个异类。”
黑袍人的话语宛如诅咒一般,不断的在嵇炘昔脑海中盘旋,她的大脑一阵的跳疼,暴虐的情绪在她心中横冲直撞,万物在她眼中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黑袍人的表情逐渐兴奋起来,他上前几步,贴在嵇炘昔的耳边,悄声的道:“还有你母亲留给你的房子,真的是为了保护你不受外界侵害的吗?”
到这黑袍人捂嘴像是在强忍笑意,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玩味的继续道:“还是为了防止你出去伤人的?”
这话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嵇炘昔听到了自己理智断线的声音,她周身突然涌现出了磅礴的怨气,顷刻间周围的石块都在瞬间化成碎屑。
她的眼睛怒视着眼前的黑袍人,额头的花纹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她哑着嗓子道:“给!我!闭!嘴!”
黑袍人幻化成黑气转身想要离开,嵇炘昔抬手五指收拢,周围的怨气顿时向她这边收拢,将黑袍人硬生生给拽了回来。
嵇炘昔冷眼看着黑袍人,身形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微微侧头,成团的怨气不间歇的砸在黑袍人的身上,将黑袍人身上的怨气的溃不成军。
最后四散的怨气就靠拢在嵇炘昔的身旁,她就像是一个天生的王者,而黑袍人在她的眼中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摇晃着站在原地的黑袍人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充满的狂喜的道:“对,就是这样,这才是你应该有的样子,不要压抑自己,将你内心的愤怒,不甘全都释放出来。”
嵇炘昔身形晃动,单手钳制住黑袍人的脖子,黑袍人在她的手中发出痛苦的□□,但是面容却是诡异的微笑。
看着对方面上的笑容,嵇炘昔一晃神突然松开了手,满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双手,行动间浓郁的怨气运用自如,她捂眼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因为用力她的嘴唇被咬得鲜血淋漓,但是会快伤口便逐渐愈合。
嵇炘昔无力的垂下脑袋,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怪物,听着黑衣人恶梦般的倾述,身形一闪消失在了黑暗的深处。
......
在简单的处理完荀戈的伤势以后,荀攸灵一行人再次出发,他们选择继续前进,荀佐的手受伤了,所以干脆就由他驱使符箓抬动重伤的荀戈。
大家的面色都不好看,之前荀戈的话带给了他们太多的信息,现在他们互相之间也不知该什么,只能先按着荀戈的方向顺着河流走回之前出事的地方,去求证事实的真伪。
荀攸灵的心里乱的和一锅粥一般,她现在格外的担心嵇炘昔的情况,万一对方是□□控了呢?那会不会有危险?现在又在做什么?
等会儿见到面,她要怎么安抚师父师兄,好让她有调查真相的时间,还有四师兄和五师兄,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明明好好的一个春节,别家都在其乐融融的过年,为什么他们却要在不见天日的地方苦苦追寻,而身边的人不是重伤就是下落不明。
想到这里荀攸灵只感觉视线又有些模糊,她连忙仰头看了看天,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这时前头的荀佑突然出声道:“到地方了,应该就是这里吧。”
荀攸灵立马揉了揉眼睛,和荀佑一起将手里的手电照了过去,眼前的场景让她驻足在当场,不仅河道中碎石遍地,爆炸的痕迹显而易见和荀戈的相互印证。
而不远处更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就像是被人挖去了一勺,看着很是骇人,而空气是浓的散不开的怨气。
荀纳乾深深的看了一眼荀攸灵,张嘴道:“荀佑,去把角落里那只手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