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微信 那个吼人的警察想加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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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人换了身便服,找了家家常菜饭馆吃晚饭。

    这顿饭邹畅请客,毋庸置疑,滕烨帮他解决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理当请客吃饭。他叫了一箱啤酒,每人一瓶地开始了。酒过三巡,脚边东倒西歪地躺了一地的空酒瓶子,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醉意了,骆扬的酒量最差,脸红得跟出疹子似的。独独滕烨一点事没有。

    许绍飞看滕烨满脸容光焕发,笑着:“老弟啊,你这酒量可是一点都没退步啊!我记得我第一次和你吃饭还是老秦,秦副检察长组的局。那次你姗姗来迟,一百个不情愿,见到我跟见到仇人似的,后来上了酒,喝起来了才算稍稍给了我点面子。那个场景,我至今印象深刻啊!”

    滕烨:“你还有脸?一个入室盗窃案子,证据上瑕疵不少,你自己看还有脸我不给你好脸色看吗?”

    “老弟,你也太严谨了!那些不过是瑕疵而已,压根不影响大局。就因为你的一句话,人检察院主动提出来补充侦查,案子又回来了。老秦把那个案子退回给我的时候放了狠话,一个月内没补充侦查完整就要去找我的领导。哎,老弟你知道那个案子有多少卷宗吗?一共十卷,每卷都跟牛津词典一样厚。当时我捧着那些卷宗的时候心里那个恨呀!”

    “哎,绍飞,我们干政法的,对待每个案子,尤其是刑事案件,一定要谨慎再谨慎,严谨再严谨,不容许有一丁点的错误和失误。因为一点点的失误都有可能对最终的判决造成影响,给被告人和被害人造成不可逆的后果。干我们这行的,手上的权力大不大不,更要谨慎用之。对当事人负责也对自己和身上的这身制服负责。用好手上的权力,努力让人民在每一个司法案件中都能感受到公平正义,这应该是我们每个政法人对自己的要求。”

    “得得,老弟,你还真挺会活学活用的。”许绍飞端起酒杯,“你知道吗,当时我可是很不待见你的,心想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吹毛求疵的人!要不是老秦给咱俩做和事佬,可能我就交不上你这个浑身充满正义感的好朋友了!”

    滕烨主动举杯跟他碰了碰,俩人一同饮尽。滕烨:“下次有聚会把老秦也叫上,我都好久没见他了。”

    “他呀,正在办邮币卡诈骗案,忙着呢!”

    邹畅一直插不进他们的话题,有些捉急,滕烨挺有眼力劲,把话题一岔,:“邹所长,张萍的事,后续还要麻烦你跟进跟进。”

    “一定一定。”邹畅笑着端起酒杯敬滕烨,“滕庭长,今天的事还得谢谢您!”

    滕烨不吝啬地把酒喝完,:“邹所你太客气了,一个晚上都了多少个谢谢了。”

    许绍飞:“老弟啊,我这个学弟刚上任派出所副所长,以后有些地方还要你老弟多多提点才是。”

    “我一个法院的提点公安,不太合适吧?要提点也是检察院提点,我可不敢越权,回头老秦找我麻烦。不过,以后有什么事我们两个单位可以有帮有助,这个我没意见。”

    “就等你这句话!”许绍飞眉开眼笑了起来,“对了,老弟,今天第一天上任感觉怎么样?民事条线和刑事条线哪个好?”

    滕烨想了一下,:“一下子我也不上来,还需要了解了解再吧。”

    “老弟你在刑事条线上都玩得这么转,相信区区民事条线应该不在话下吧!哈哈哈!”

    四个人有有笑有地喝到了晚上八点。快散伙的时候,邹畅先去前台结账,其他三个坐着再聊聊天,骆扬这个精明趁机加了许绍飞的微信,许绍飞也挺欣赏他的。邹畅付完钱回来问他们怎么回家。许绍飞家住的不远所以走路回家,边边和他们道别,先走了。滕烨不假思索地找代驾。骆扬听了,二话不找起了代驾。

    在等代驾的这会,邹畅跟骆扬套起了近乎。

    “骆法官,你们法庭是不是有个染黄头发、眼睛很大的女法官?”

    骆扬看着邹畅,意味深长地笑:“是啊,她叫梅子,姓梅名子,和我一样是法官助理。邹所长,你怎么好端端地问起梅子来了?”

    “哦,那个……”邹畅不好意思了起来。今天白天,有一伙工地上的外地人群架,他亲自出警把他们全带回了所里问话做笔录。那些外地人到了派出所还不老实,嗓门又大,口气又重,搞得整个大厅乌烟瘴气。他又心累又恼火,偏偏这个时候还有人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谁啊!”他怒气冲冲地转身,却迎上一双跟黑葡萄似的明亮灿烂的大眼睛。他愣住了。女孩有些受惊地:“你好,我旁边法庭的,有人在我们门口架,我是来报案的。”

    骆扬是故意这么问的,他见邹畅不出话了,立马给人家台阶下。“梅子很乐观开朗,工作也很拼,也很孝顺,最重要的是,她还是单身哦。”

    邹畅笑了:“那有她微信吗?”

    “那必须的呀!”骆扬掏出手机,“邹所,咱先加个好友,然后我再把梅子的微信推给你。”

    “行!”

    这个点,梅子还在家楼下的洗发店里染头发。姓滕的都下了最后通牒了,她再不乐意也只得乖乖地来把头发染回去。

    洗发店老板娘很想不通地:“梅子啊,你这头发又不是很黄,很低调的呀,怎么就不行了啊?”

    “不知道,可能他跟我有仇吧。”梅子随意地翻着美发杂志。

    “哎,你你们这种单位好是好,但也太不自由了。上班穿制服,你那制服我见过,黑不溜秋的,也得像你这样相貌气质出众的才hold得住。头发不能染色,指甲不能涂指甲油,身上不能戴首饰。哎,简直折磨!”

    “我不觉得呀!有制服穿,省了买衣服的钱了,而且,每天起床都不用苦恼穿什么,不是挺好?”

    老板娘无语地摇摇头:“你真是乐观。”

    “凡事往好的方向想嘛!”梅子放下杂志,问,“娟子,你和你老公怎么样了?”

    “他同意跟我离婚了,孩子归我,财产一人一半,明天我们就去民政局□□。起这个,梅子,还得谢谢你啊!要不是你,他就要把房子车子都吞了,一分钱都不肯给我和孩子。所以我,学法懂法就是好。我吃亏就吃亏在读书不多,一辈子只能这样了。”

    梅子:“凡事往好的方面想。别灰心,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她掏出手机看时间,跟老板娘撒娇怎么还没好,老板娘叫她别急先看看手机。没法子,她只好边刷手机边等。

    骆扬在他们的群里发了一条信息,是白天原配人的事解决了,*三同意和解了,还加了个胜利的手势。

    他们这个群又叫“闲聊群”,由骆扬、梅子、冉妍、丁筱卿、郦励还有宋天意几个年轻人组成,平时聊的也是同龄人之间的话题,60后周国民还有庭长就不是很适合在这个群里了。

    他一发,宋天意马上回复了一张马蹄子的图片。

    骆扬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回了个笑脸。

    梅子在群里半开玩笑地问:怎么解决的呀?驼哥是不是又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冉妍紧跟其后,发了好几个哈哈大笑的笑脸。

    骆扬把事情经过在群里简单了一下,当然很多细节就免去了,比如他和滕烨他们去吃饭的事,以及边上派出所副所长跟他听梅子的事,等等。

    梅子忙着发信息,老板娘过来瞟了一眼,:“哟,在给男朋友发信息呀?”

    “哪有啊,我们这是工作群,聊工作呢。”

    “大晚上的还聊工作呀?你们这行也挺不容易的。话回来,梅子啊,你今年都26了,好谈男朋友了,要不要我再给你介绍一个?”

    “别,我现在只想照顾我妈,不想谈恋爱。”

    “你妈要照顾,对象也要谈的。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上次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工商银行的伙子挺好的嘛,怎么就没下文了呢?”

    梅子不想跟老板娘多扯,弄完头发后匆匆离开。出了洗发店,她直奔街角那家蛋糕店。蛋糕店还没烊,老板递上一份包好的戚风蛋糕,:“这是刚刚出炉的,新鲜热乎着呢,赶紧拿回去给你妈吃。”

    梅子扫码付钱,提起蛋糕,:“谢谢啊。”

    “谢啥?我要谢谢你才对啊!多亏你给我爸做思想工作,他老人家才没上那些人的当。我听啊,这附近不少老人都买了那个养生大补丸。对面弄堂里那个李爷爷晓得哇,吃了那个大补丸人都快不行了,还在ICU抢救呢,他们家里的都急死了呢。”

    梅子:“那些人着保健养生的旗号欺骗老年人,听有不少人报警了,公安机关也已经引起重视了。不过话回来,为什么老人明明知道是假的还愿意掏钱买呢?到底都是因为生活空虚不踏实。所以咱为人子女的,有时间就多陪陪父母,多和他们聊聊天,他们心里踏实了也就不会轻易被骗了。”

    “对对!我听了你的话,每天花个半个时和爸妈聊聊天。梅子啊,你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孝女啊!”

    和老板道别后,梅子提着戚风蛋糕回家,一路上街坊邻居都跟她招呼,热情得不得了。到家门口,刚想开门,兜里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摸出手机来,原来是微信上有个好友添加。她想都不想就拒绝了,然后开门进屋:“妈,你睡了吗?看我买了什么?你最爱的戚风蛋糕!”

    邹畅和滕烨他们告别后了车回家,回家的路上给梅子发送了添加微信好友的申请,结果对方很快就把他拒绝了,他有点哭笑不得,又发送了一次。这下可好,惹恼了梅子,梅子还以为是附近的摇一摇,直接把他拉入了黑名单。

    骆扬第二天来得挺早,整理自己的办公桌,顺便把对面滕烨的桌子也擦了。其实这两件事应该倒过来,给滕烨擦桌子是真,整理自己的办公桌只是顺便。

    楼下,门房大爷拉开了那扇沉重的大木门,警车开了进来。骆扬往下面看了一眼,想了想,跑下楼去了。当他来到丁筱卿和宋天意办公室的时候,滕烨他们也刚好下车,正在排队卡上班呢。

    人陆陆续续地走进来,梅子每天都会来下面的办公室转转,骆扬逮着梅子,悄悄地问她:“加你微信了吗?”

    梅子一脸懵:“啥?”

    骆扬一愣,忙:“没事没事。”

    宋天意在烧水的时候顺便偷听了一耳,拎着茶壶凑过来:“你们在什么?什么微信啊?”

    骆扬:“跟你无关。对了天意,你今天怎么还穿便装?忘了昨天滕庭是怎么的了?”

    宋天意翻个白眼,放下茶壶,懒洋洋地从包里翻出一套西服,:“等上班了再穿,现在不是还没到点么!”

    “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较劲到底呢。”

    “我可不想给我妈抹黑。算了,穿制服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穿就穿呗!”

    丁筱卿是踏着点来上班的,车都没停好就下来卡,跟仗一样。她和骆扬两个人都住在法庭附近,所以每天都是自己上下班,不和梅子他们坐车回市区。她一进门就大喊困死了,然后开始泡咖啡来喝。

    “昨天晚上我才睡了两个钟头,大的咳嗽,好不容易不咳了可以睡了,又轮到的了。的不知道做噩梦还是干嘛的,竟然尿床了,哭得那个稀里哗啦!”

    郦励好心地提醒:“你少喝点咖啡,不好。”

    “我也没办法啊,不喝咖啡白天根本干不了活。哎,我老公昨晚又去执行任务了,家里只有我和我妈,我总不能把两个孩都丢给我妈吧?”

    郦励感叹:“嫁警察真的很需要勇气啊!”

    “可不吗?如果时光倒流,我真的不想找警察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数,有他跟没他一个样,孩子都快认不出他了,哎!”丁筱卿不想再提家里的糟心事,话题一转,“郦励,你房子看得怎么样了?”

    郦励耸肩:“不怎么样。看得上的价格不合适,价格合适的我看不上。慢慢来吧。”

    冉妍一身法警制服,捧了个杯子进来:“丁丁我要困死了,我要来泡咖啡。”

    “昨晚没睡好?”丁筱卿把一整罐咖啡递给冉妍。

    冉妍接过后边泡边:“是啊,失眠了。”

    “咋了?孩闹你啊?”

    “不是。”冉妍没多什么,泡完就走,乖乖地待在安检那。

    丁筱卿一脸懵。

    还是骆扬聪明,一眼看出冉妍的不对劲,:“大概是因为昨天开会被新庭长批评的事吧。”

    丁筱卿恍然大悟,然后大笑:“我都已经忘了昨天开会讲了什么了!哈哈!”

    “哈哈!”郦励等人一同笑。笑完上班时间也到了,几个人散会,收拾收拾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了。

    楼上楼下的电话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来咨询、立案、开庭的当事人也都陆续通过安检进入法庭,一会会的工夫,向阳法庭变得热热闹闹了起来。

    周国民早上要开两个公告案子,书记员宋天意给他开了设备做了庭审告知书后就下楼来整理已经结案的卷宗。梅子对着电脑写着各种裁定书,撤诉的保全的解封的,写到一半,电话就响了。一个案件的律师过来告诉她和被告联系好了,下午来法庭调解签协议。梅子翻了一下自己的时间表,下午两点约了另一个案子的当事人过来做质证笔录,于是只好把调解的时间排在三点。

    旁边的办公室,骆扬刚坐下来,凳子还没坐热,一个电话进来就下楼去了。原来立案大厅里来了个立案的当事人,因为没有任何起诉材料郦励让他回去准备齐了再来,他情绪一失控就开始骂人。郦励没办法只好求助骆扬。

    骆扬来了后和那人耐心地解释起来,慢慢的把那人的情绪安抚下来,那人冷静下来后也承认自己骂人不对,强调自己是着急了才会那样。最后那人终于走了,郦励朝着那人的背影直翻白眼:“驼法官,你没看到刚才有多可怕,我被他骂得狗血淋头。他他要官司,可是什么材料都没有,我和他了需要准备什么材料,他反问我为什么不给他写诉状准备起诉材料。我叫他去找律师,他非要我介绍律师给他,不介绍就吵,我们怎么能给当事人介绍律师?”

    骆扬叹了口气,:“哎,没办法,有些当事人是真的不懂,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法院就是律所,可以像律师那样帮他们全部弄好起诉材料。可是法院是审判的地方,我们法官行使的是审判权,是站在中立的位置公平公正地来审判每个案子,怎么能给当事人写材料教他怎么官司?郦励,我们一定要按照规定做事,起诉一定要材料齐全,而且千万不能给当事人介绍律师。”

    “这个我明白。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讲道理的,大多数当事人还是很讲道理的。”

    骆扬处理好了立案大厅的事后上楼了,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一个早上啥事没干,一回来办公桌上的电话又响了。

    滕烨一个早上都在翻那堆前庭长留下来的案子,数了数一共六十六个,他按照立案时间把案子排了个序,开始一个个地研究,边研究边电话了解情况,看看能不能做做调解。

    骆扬终于完了电话坐下来干点别的了,桌上堆着五个判决、四个裁定,还有一个裁定移送,他平时都会自觉加班,无奈还是来不及干完。

    滕烨:“我们庭的案子现在是个什么流程?”

    骆扬:“案子立案以后除了保全的案子,其他的全部先进入诉前调解阶段。我们庭的人民调解员是赵老师,他刚退休,本身爱好法律,所以就来应聘做调解员了。”

    滕烨又问:“那调解率怎么样?”

    骆扬想了许久,:“这个嘛,十个里边能调掉两三个吧。交通事故的案子基本上是调不掉的,因为保险公司那边不肯调解,现在的情况是几乎每个案子都要提重鉴,很麻烦。”

    滕烨点点头,:“调解不掉的案子就发传票开庭对吧?”

    “是的。”

    “咱庭里的案子什么类型的比较多?”

    “我想想。交通事故、买卖合同、加工合同、承揽合同、金融借款合同、物业服务、房屋租赁、离婚这几类最多,其他的么,提供劳务者受害、相邻权、追偿权、劳务也不少。”

    “你了解得很清楚么。”滕烨有点欣赏骆扬。

    “从前李庭还在的时候每年年底都要做一整年的数据分析,每年的数据分析都是我做的。”

    “很好,这个传统要保持。”滕烨话题一转,“对了,问个跟业务无关的事,那个在咱食堂里烧饭的师傅做了多久了?”

    骆扬:“快十年了。”

    “哦。”滕烨若有所思,并没问下去。

    骆扬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在他们那个闲聊群里发了这么一条信息:同仁们,我觉得他下一个目标是烧饭师傅。

    信息发了好一会都没人回复,都在忙着呢。等中午一下班,群里就马上活跃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宋天意最激动,他在群里回复:他想拿殷叔开刀,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