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姬忧儿一个鲤鱼挺坐起来,晃了晃脑瓜,将那些旖旎的思绪摇了个稀碎,拍拍身上的竹叶,往附近的梦竹轩走去。
她不信按自己的思路查不到有用的线索,百密总有一疏,而她坚信,那一疏就藏在各个宗门里。
姜善若此时正在后院敦促着于穆修炼,手执一根竹棍,轻蹙眉头,对着他的修炼指指点点:“哎哎哎,灵力尚未引动怎就先出招了,你不能分开呀。”
“哦。”于穆满头大汗,清隽的眉眼已有了些许疲态。
“心法口诀在前,招数在后,别顾此失彼,我你这傻子能不能用点心?”
“哦。”于穆咬了咬牙,再次发力。
姬忧儿看着他笨拙又努力的样子,忍不住唏嘘,这大概就是仙和魔修炼的区别吧,刻板有余而变通不足。
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两壶酒藏在身后,朝二人走了过去。
姜善若看到她,立马眉开眼笑,竹棍一扔便迎了上来:“哎呀呀,难怪今日一早灵鸟就叽叽喳喳的叫唤,原是有贵客到,丫头,我可是好几日没见到你了。”
姬忧儿把酒拿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女知道自己怠慢了您,这不给您赔罪来了。”
“我可不是那气之人,咱们之间不整那些虚的。”
姜善若话间,一个劲瞄她手里的酒坛子,鼻子一耸一耸的嗅着散出来的酒香。
她凑近他耳畔,压低声音道:“这可是从大长老那里偷拿的,赶紧喝了,别留下证据。”
姜善若笑得越发开心了,“还是丫头疼人,知道我好这一口,偷来的酒最是香甜,快给我尝尝。”
他眼馋的接过一坛,急不可耐的揭开盖子仰头便喝,微眯的眼眸写满了享受。
“师傅,慢些喝,都洒了。”于穆心疼的看着滴落的酒。
姜善若不耐烦的挥手,面露嫌弃之色,一坛见底才道:“废什么话,赶紧练功去。”
“哦。”于穆不情不愿的应下,余光瞄到姬忧儿时十分不自在。
姬忧儿依旧玩心不改,就想欺负他,明知故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在我面前练功啊?”
于穆神情越发慌乱了,这下连余光都不敢瞄她了。
姜善若不怀好意的笑道:“哎,臭子,暮雨可是除魔的大功臣,刚好趁着她在,好好向她讨教一番,别错失这个良机。”
“我、我基本功都没练好,哪里敢想那些。”于穆有些懊恼。
当初答应她勤加修炼,为的就是早些赶上她的步伐,必要时能护她左右。
可从眼下的情形看来,他和她的差距简直是云泥之别,早知道她进步如此神速,他就不该自暴自弃的懈怠,如今有机会讨教,他更是连资格都没有了。
“你看看你,你就这点不好,动不动就自暴自弃,自信些行不行,你只是笨,又不是傻,多用点心自然就好了。”姜善若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没关系,就是个傻子我也能教好。”姬忧儿顺嘴一接。
于穆:“···”
“哈哈哈,这话也就你敢,我若是了,这子非寻短见不可。”
“师傅!”于穆生气了,一张脸通红。
姜善若一看气氛已经调动起来,装模作样的了个酒嗝,摇摇晃晃的拿起另一坛酒,摆手道:“我醉了,丫头,你今日就替我看着他练功,棍子在那,看不顺眼就抽他,别给我面子。”
“好嘞。”
姬忧儿应得干脆,于穆敢怒不敢言。
等姜善若走了,于穆还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修炼,真要是被她敲了,他今后还怎么面对她了。
姬忧儿一眼就看穿他的想法:“别慌,我不会人,更舍不得你,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她笑着拍了拍面前的石凳。
于穆踌躇了半刻,将佩剑收起,走了过去,落座后腰板挺直,目视前方,一脸的心无旁骛。
瞥见他这副紧张的样子,姬忧儿笑出了声:“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我这不是紧张,是、是···”
“行了行了,无需解释,我只是想跟你坐坐,会儿话。”
姬忧儿自顾拿出一坛酒,倒了两杯酒,“喝吗?”
于穆抿了抿唇,认真颔首:“喝。”
姬忧儿越发觉得于穆可爱,跟个呆头鹅似的,又傻又天真,她没管住自己的手,摸了一把他的脸,“于穆啊,你怎么这般可爱呢。”
于穆只觉一抹冰凉之意以脸颊为中心扩散开来,一瞬间就把他给冻住,只有胸腔里的心脏在加速跳动,热流源源不断的涌上脸颊和耳朵,冰火两重天的感觉实在磨人。
看着如雕像般静止的于穆,姬忧儿的笑声越发狂妄,简直花枝乱颤,调戏仙门纯良弟子的感觉真痛快,堪称解千愁治百病之良药!
于穆被她这么一笑,脸红的都快滴血了,他局促的站起身,脚步踏出又收回。
走吧,舍不得这难得的独处时间;不走吧,又觉得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姬忧儿看他快哭了,立马收敛了自己的恶趣味,一把将他拉过来,握着肩膀帮他摁下去。
自己则坐到了他前面的石桌上,一条腿踩在石凳上,弯下身子看着他:“于穆,你还记得我跟你过要克服话不利索的毛病吗?”
“记、记得。”她的每一句他都记得。
“那你为何见到我还是这么紧张?”
“我、我···”他根本控制不了。
“别告诉我是因为喜欢,我不接受这种借口。”
“这、这不是借口。”是心魔,是存在了很久的心魔。
因为喜欢,所以自卑,因为自卑才会害怕失去,因为想要留住这份隐秘的情愫,所以才心翼翼的呵护,生怕行差踏错以后,连远远看着都不可以。
于穆的眼里有光芒在流失,像是求而不得的无奈,写满了惆怅。
姬忧儿觉得自己有点狠心,于穆的心思本就细腻,与她的没心没肺截然不同,她不该强迫他按自己的方式来处理问题。
“对不起。”
她轻轻的放开他,坐回石凳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你、你生气了?”于穆紧张的问道。
“没有,你那么好,我怎会生你的气。”
姬忧儿看了一眼于穆,他耷拉着脑袋,压根不信她的话。
“修道的意义本就是为了随性而活,能保持本真也没什么不好。”
姬忧儿觉得自己好像变了,她以前从不会萌生改变别人的想法,不管旁人的性格是好是坏,只要对她没有恶意,对清风崖没有威胁,她都一视同仁。
她认为人就该是多样的,一个人的魅力完全来源于性格,性格好的朋友遍天下,性格差的孤独终老,这都是个人的选择,没人能指手画脚。
可是,自从洞察了黑白涧背后的阴谋,她总想让身边的人早些做准备,生怕他们招架不住灾难的来临。
如今细细想来,这种想法很可怕。
她可是魔族,自私自利只图享乐的魔族,什么时候冒出救世的想法了?
怕不是在仙门待久了,慢慢被同化了?
啧~大事不妙!
于穆见她陷入沉思,神情越来越落寞,咬了咬牙硬着头皮道:“我一直都想改变,也一直在为此努力,只是因为收效甚微,所以才渐渐失了斗志,我的自卑源自一次又一次的挫败,我其实一点也不好,我很懦弱的。”
他也不想这么没用,他也想像顾言川一样优秀,可有时候,天赋这种东西是任何勤奋都弥补不了的,没有就是没有。
“师傅总,欲速则不达,可我从踏入仙门那刻起,便已经慢了师兄弟太多,我若再不勤奋些,如何赶得上他们,可偏偏,有些东西是勤奋弥补不了的。”
于穆握紧拳头,眼中有彷徨也有无奈。
姬忧儿知道,仙法的修炼讲究章法和天赋,若都双管齐下,造就的便是傲然于世的大能。
然,修道之路漫长,过程又充满了艰难险阻,若没有坚韧的毅力做支撑,天赋很可能会成为堕魔的导火索,一念之间便是天堂与地狱之别。
“但有些品质也是天赋所不能替代的,比如坚韧的毅力、谦逊的品质,以及时刻保持斗志的决心,这些你都有,为何要妄自菲薄?”
于穆错愕抬眸,正对上她决然的眼神,那么澄澈却又那么耀目。
“于穆,你能进入仙门,便明你是一个合格的修士,在我看来,只有不合适的功法,没有学不会的修士,你迟迟没有长进,不是因为你笨,而是修炼的方式不适合你,是时候换一种修习方式了。”
“换一种?”于穆有些忐忑,“可是,仙法的所有入门功法我都修炼过,还能换什么?”
姬忧儿惊讶道:“所有入门功法你都修习过?”
“嗯,每一种都潜心研习过,但都卡在了开光期,进退两难。”
姜善若就是怕耽误他修炼,才将各种入门的功法都轮番教授了一遍,想着东方不亮西方亮,结果,东西南北都瞎了,还把孩子练自卑了,也是懊恼不已。
姬忧儿简直要激动的拍大腿了,这不是跟她一样吗,她当初受伤进了星阑宗以后,修为比他还低一级,通过研习入门仙法和魔功才得以改善,稳中有升。
既然他有牢固的仙法基础,那便能直接修习魔功,没准很快就能突破开光。
黄天瑜曾暗示过她,仙盟收缴了高阶的魔功也是为了修炼,正好可以拿他来试试水,有她在一旁把关,也不会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若是成功的话,她便能着除魔的口号,将仙魔双修之法夹在除魔心得中,潜移默化的把仙体淬炼成同时拥有煞气和灵力的混合体。
此举一来能提高综合实力,制敌之余更多了些许保命的机会,二来,体内的煞气也容不得他们再吵嚷着诛灭魔族了。
妈耶,这是什么绝世天才想到的法子,简直一箭双雕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