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流浪汉
汤圆圆和不是极其熟悉的异性一起吃饭会有些许不自在,所以这两天吃的并不多,等待的时间就用来观察两个班的学生。
这个脸上瘢痕似月亮的丧尸,因为特征过于明显她第一天就注意到了。
她仔细回忆这两天的坐位,发现朵朵和这个丧尸中间只隔了一个位置,原本草莓坐在那里,但是因为草莓这两天都在和她一起坐,这个位置就空出来了。
难道是吃饭的时候有了什么矛盾?
午餐时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朵朵和这个丧尸也没有交流,汤圆圆想不通了。
最后,她还是决定先想办法安抚朵朵。
“杜主任,您可以把朵朵的相关资料给我一份吗?”
通安城又下雨了,依旧是雨。雨色蒙眬,将整个城市的空气用水雾填满,氤氲迷人眼。
出租车司机老郑第一次接到这么远的单子,从通安城南区一直到北区最北边足足开了三个时。
到地方后,老郑惯性地按了按喇叭,发现后座的女孩已经睡着了。
女孩的皮肤很白,却不像见惯了的“丧尸白”,是一种健康的白色,肤色里透着红,在脸颊两旁形成了浅浅的粉色。她睡得很熟,睫毛的长度适中但自然卷翘着,额边的两捋短短的空气刘海因为睡姿挡在了眼旁,凌乱中有些可爱。
“姑娘,到地方了。”
老郑又轻声叫了几句,汤圆圆的睫毛微动清醒了过来,而后迅速坐直,乖巧地观察四周。
“师傅,请问是到地方了吗?”
老郑是个健谈的人,这一路可把他憋坏了:“对啊,早就到了,走这么远我就不给你按出租费来算了,我给你切换了远程的费用,你在软件上支付就行。”
“谢谢您。”
汤圆圆低头操作,老郑从后视镜里看她动作笨拙忍不住问:“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这么远的路居然出租车,是钱没地方烧了吗?”
“我的确不是本地人。”她操作结束给老郑看了支付页面,红着脸要道别。
“我提醒你一句哦,北区这边和月城接壤,咱们通安城和月城的关系可不太好,你姑娘家家的一个人要注意安全。”
“我明白,谢谢您。”
汤圆圆和老郑笑着告别,下了车。
老郑是按照定位把她送到的目的地,只是她要去的地方太老,定位有些偏差,她在手机上看杜九给发的地图,这才找到了真正的目的地——朵朵居住过的地方。
她面前是一栋老式别墅,从外观上看已经很久没有人住过了,她按了门铃发现门铃也坏掉了,只能拨杜九提前给她的电话试一试。
电话接通的很快,但她还没来得及话就被挂掉了,正疑惑时,大门被开了。
出来的是一个老婆婆,头发花白,戴着副眼镜,嘴角向下,有点苦相。
“你跟我来。”
她被老婆婆抓住手腕,强拉着快步走进了别墅,老婆婆看起来年纪大了,手劲儿却不,为了礼貌她一时也不知道要不要挣扎,就这样任凭老婆婆拉她走到了别墅的一个房间里。
汤圆圆之前想到朵朵既然是被一家人送来的,那很大概率他可能和那家人有一起生活过,后来又在杜九给的资料里找到了那家人的信息,便想来了解一下,试试能不能找到朵朵突然不对劲的原因,所以才请了一下午的假,来到了这里。
她有想过过了这么久这里可能会有变化,但没想到变化这么大。
资料记载朵朵是三年前天使宝贝刚刚建立时被送来的,资料上的别墅室内宽敞明亮,布局和摆件都能看出主人的品味不俗。
只是现在……
汤圆圆在来到房间的路上简单看了下,房间内已经被灰尘掩盖,她们走过去都能掀起一阵尘灰,直到来到这里才感觉像正常的样子。
“您请坐。”老婆婆声音尖锐,加上话时有半边眉毛会习惯性扬起,所以听起来会感觉有些刻薄。
汤圆圆不敢怠慢,坐到了老婆婆的对面。
“虽然杜主任和我过了,但我也只一遍。以及,我不喜欢别人在我话的时候讲话,请你安静一点。”
老婆婆的气场强大,汤圆圆内心暗暗鼓掌,安静地倾听。
接下来,老婆婆讲了个不算冗长的故事。
那是流浪汉在这里的第六个年头。
这是一个型墓园,墓园中分布着零零散散不整齐的坟墓。墓园旁是一座花园,再紧挨着的就是一个别墅区。据这里原本不是个墓园,只是因为这里有几座墓碑就把这里圈了起来支上栅栏便成了一个墓园。
这里属于区清洁工作范围,环境优美空气清新,所以这里不似一般墓地的庄严肃穆,反而有一种旅游景点的感觉。
流浪汉最开始留下的原因就是这个。
春天的早,流浪汉从简易的公共座椅上坐了起来,脱掉晚上御寒用的棉衣,简单整理了一下头发,就开始了一天的活动。
他来到第一座坟墓前,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了什么后,对着墓碑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是两年前的新坟,下面是一个古稀之年去世的老人。他因病在医院去世,他的儿孙和医院闹了很久,得到赔偿之后就把他葬在了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流浪汉走到第二座坟墓旁,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个十多岁的男孩,他的父母因为吸毒出现幻觉带着这个孩子一起跳了海。警察只找到了这个孩子的身体,遵从孩子日记上的意愿,将他葬在了这里。
流浪汉爱怜地看着照片上的孩子,了声“早安”。
他继续向前走去,来到一座不管是规模还是材质都是这里最大最好的坟墓旁。他向前走了一步,看着自己的脚尖鞠了下躬,开口道:“先生,今天又要麻烦您的款待了。”
过了一会儿,他向前从墓前的众多祭品中拿走了一部分,朝回路走。
他将一个桃子放到了男孩墓前,又将剩下的食物分了一半放到老人墓前。
“今天是桃子和馒头。”他席地而坐,吃起了面前的食物。
夏天,流浪汉在墓园门口等着他的朋友,他唯一的朋友是一个七岁的女孩。
去年新年,女孩出来看烟火的时候遇到了独自一人的流浪汉,女孩送给他糖吃,他便为她讲了许多许多的故事。
女孩她们家的大白狗生了白狗,要抱过来给他看,于是他一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当流浪汉远远地看到那个的身影时,他的眼睛忽而变得温润又明亮,女孩的身影越来越近,他的唇边慢慢浮现了笑容。
“呲!”
夏天,流浪汉的笑容凝固在脸侧,燥热的风火辣辣地印在他脸上,像是一个刻章,将脸上的这层僵硬的皮一点一点钉住,动弹不得。
流浪汉在墓地里挖了个一人大的坑,这个坑便代替了公共长椅作为他夜晚的栖息地。
漫长的夜里,他躺在坑中看着身旁女孩花岗岩质的墓碑,讲了一个又一个故事,度过了一夜又一夜。
女孩出了车祸,在车要撞过来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是将怀中的狗扔出去,而她的生命从此画上了句号。
听,事后她的父母把狗送走了。
几天后,墓园里突然热闹了起来。据是一个青年在这个墓园里找到了他祖先的坟墓,而且声称他的祖先是二十年前对抗变化生物的英烈。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青年奔走各家,劝墓园里原有坟墓的家人迁坟,他要为他的祖先单独建一个牌坊,是为了让他的后人能学习这位祖先的精神。
又到了夜晚,流浪汉刚在坑中躺下来就看到坑的上方掠过了白色的电子灯光。
青年来到他祖先的墓碑前,将耳机摘了下来。
他慢慢蹲下,用手清理着墓碑旁的杂草。
“爷爷,你放心,等您的牌坊建好一定会风风光光的,而且我也可以利用这个来收取门票……”青年不再话,手中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脸颊上两条银链般的泪痕淌了下来。
“原谅我爷爷,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家里欠了很多钱,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咱家……咱家真的过不下去了……”
他闭上眼睛,攒在眼眶中的泪水悉数流了出来,在这夏末的地面上,在这被血肉养育着的泥土上。
良久,他跪了下来,对着墓碑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头,躲着什么般地跑掉了。
流浪汉全都听到了。
快要转凉的夏末,日光从叶隙中透出太阳的形状,风从远处扬起地面的尘土,带着草香的清新气息温柔地拂过人们的面颊。
毫无预兆的争吵声吵醒了流浪汉。
总是摆放很多祭品在墓碑前的那家人不同意,和青年在墓园里吵了起来。吵声越来越大,吸引了许多行人的目光。流浪汉在坑里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一个面生的中年男人跑了过来,一拳在了青年脸上。青年下意识地捂住被的那边脸,看到男人后生生愣住了,哽咽了一声后便再也不出话。
中年男人和青年一起不见了,这件事情总算要告一段落。
夜晚,流浪汉侧身躺在坑中,他摸着坑壁的泥土,轻轻地:“还好,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流浪汉均匀的呼吸释放在松软的泥土上,包裹着流浪者的灵魂,如同襁褓中的孩子。
冬,女孩的父母要到外地工作,很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所以他们准备为女孩迁坟。
迁坟那天,流浪汉坐在墓园的公共长椅上,像从前那样,看着一众人过来又离去。
“又只剩下我陪你了,老人家。”他坐在古稀年去世老人的墓碑旁道。
到了夜晚,流浪汉将自己唯一一件可以御寒的棉衣慢慢地盖在那已经没有女孩的深坑中。
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整理整齐,简单理了一下头发,又躺入了自己先前的那个坑中。他的动作很稳很慢,心地平躺进去,好似是他这一生做过最认真的事情。
这天夜里下雪了,大雪皑皑,盖了满地。
第二天早上,没有人知道流浪汉已经没了呼吸,他平躺在那里,眉中带着淡淡的笑,其实不管怎样都没有关系,他已经为自己做好了睡觉的地方。
他知道清洁人员会在黎明的时候发现他,在此之前,他可以一直和女孩在一起。
只是,最先发现他的不是清洁人员,是女孩家里还没有搬走的管家张婆婆。那天,他没有知觉地走到了女孩家门前,浑身僵硬,脸色泛白。
他变成了丧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