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菲昕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上午三场比赛结束的时候,李舒要求再比写文章，她明明可以不理会却仍然答应了，包括中间各种磨磨蹭蹭,都是在拖延时间。

    而今天她争取到的时间让商陆和婉娘顺利完成了调查。白菲昕一天的等待终于等到了最好的结果。

    李舒已经完全愣在了原地。

    栽赃给白马书院的事情是他点头同意的，他当然清楚,但这事只是一个引子,用来逼迫白菲昕答应参与比赛。

    事后不再提起也好,暗搓搓地宣扬也好，白马书院都不好处理，主动权都在他,他想的绝不是现在这样放到光天化日之下来讨论！

    所以他算含糊过去，“白掌院，我们不是好……”

    白菲昕直接断他，“我不会让你这么欺负我的学生。”

    旁边的徐惑闻言愣住了。

    “我是掌院，学生被冤枉了，我绝对会帮他找回真相，还他一个清白。不需要理由。”

    徐惑慢慢低下了头，伸手抹了一下眼睛。

    白菲昕表情严肃，“我也不会让白马书院背上不明不白包庇学生的名声。”

    李舒直接被噎住。

    商陆几步就走到了赛场中央,他的声音高昂又坚定，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清楚地听到,“事情非常简单。”

    “有人贿赂了给白马书院送货的人员，让他们暗中夹带竹简进来,再偷偷放入图书馆。接着诬陷是白马书院学生偷窃。”

    白菲昕在一旁笑了,“李掌院，也许您不知道。白马书院图书馆现在已经全部是纸质书籍了。所以您往里塞竹简这种大体积的物品，能做到的不多,还是挺好锁定人选的。”

    李舒并不承认，“什么叫我往里塞，白掌院不要乱话。”

    白菲昕向婉娘示意了一下。

    婉娘上前几步，“证人在这里。”

    婉娘身后的那个人畏畏缩缩地出来了，他低着头也不敢多话，就手一指，“我亲眼看见送货的车子是从思景书院出来的。”

    李舒倒吸一口气，表情严厉语气阴沉，“你不要乱话，后果你承担不起。”

    证人吓得一哆嗦，又站到婉娘身后去了。

    白菲昕往前一步，“李掌院，你不要想着威胁人。我们既然让人出来作证就会保护好他。”

    对方也是因为有这个顾虑，才让婉娘花了这么久服。

    婉娘也是轻轻一礼，“李掌院，您知道证人最后是因为什么原因同意冒风险出来作证的吗？”

    李舒阴沉着脸没有话。

    婉娘：“因为他以后也想把孩子送到白马书院读书。”

    这是什么理由？李舒眉头一皱。

    白菲昕笑了，“你还没有听懂吗？”

    “不如回头看看吧。”

    李舒转过身，对面就是广大的观众席。

    “竟然还发生了这种事？”

    “对，我昨天就听到了一点传言。”

    “你傻啊，这事还用想吗，肯定是白马书院被冤枉的啊！”

    “这些贵族能好吗！他们就想搞倒了白马书院，让我们永远不要识字才好！”

    “对，他们太坏了！之前的比赛还搞各种动作，就公开地当我们是傻子！”

    “我看他们滚出去，临泗才能好！”

    “……”

    所有人越越生气，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整个场上渐渐地回荡起同一种喊声，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整齐。

    “滚出去！”

    “滚出去！”

    “滚出去！”

    李舒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以前他凭借贵族的身份到哪里都受到尊敬，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场面。

    正当白菲昕端着下巴看李舒的好戏的时候，徐惑慢慢地挤到了她身边。

    “掌院……”他声地叫了一下。

    “嗯？”白菲昕还在乐，“怎么了？”

    徐惑原本过来是有很多话想的，但是此刻他突然张嘴结舌了，不知道什么才好，他突然慌张，“那件事情不是我做的……”

    “我知道。”白菲昕收了笑，认真点头。

    “可是您怎么知道的呢？”徐惑不明白的也是这一点。

    当他从思景书院跑回来的时候，李舒已经到了好一阵了，正在拼命催促比赛开始，徐惑气喘吁吁地找到白菲昕，要求代表白马书院比赛，白菲昕什么都没有问，二话不直接就让他上场了。

    当时徐惑心里就惴惴不安的，想解释几句但是时间紧迫不是时候，现在比赛结束了，他想解释但又有疑问。

    白菲昕爽朗地笑了，“我就是知道。”

    徐惑顿时一呆。

    “怎么呢……”

    白菲昕微微一笑，“毕竟，我是你的掌院嘛。”

    徐惑呆愣着眼睛红了，过了几秒，他才迟疑地开口，“那个……其实我的名字……”

    白菲昕一点头，“徐惑同学嘛。我知道了。”

    徐惑震惊在原地。他不出话来。

    “你那天和吴夏一起过来的时候，你在思景书院的同学告诉过我一次。”

    “你不会以为你隐姓埋名的事情一直做得完美无缺吧。”白菲昕笑着摇头。

    徐惑又是震惊又是羞愧，他眼眶越来越热。

    白菲昕笑着看着他，“没事了。以后就在白马书院继续读书。”

    这话等于是给徐惑保证了。

    “哈哈、哈。”徐惑呆了几秒突然咧开嘴大笑起来，滚滚泪水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滴落，他伸手一直直指，“掌院，你快看，李舒要跑了。”

    白菲昕震惊于徐惑的泪水，一边想安慰他，一边又下意识地顺着转身。

    一看果然，李舒要跑。

    李舒心里慌了。

    他身边跟了手下和学生，理论上他不用担心人身安全。但是那种站在中间被群体的指责是很让人胆寒的。而且现在只是被观众骂，万一情况升级群情激奋起来，人群一冲，再一散，他不死也要残，而且还找不到凶手。

    他心里念叨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就算不顾什么面子直接跑了。

    徐惑抹了一把脸，上前拦住了李舒，“之前好了比赛的输家要送赢家一份礼物，李掌院输了比赛，就算直接走吗？”

    李舒的表情真的很精彩。白菲昕看得直乐。

    李舒转头大喊，“林，林！人呢！”

    “我在这里。”林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他讨好一笑，双手递上了自己一路心护着带过来的两个木头盒子，“您看。”

    “怎么是两个？”李舒眼里冒出了杀气。砰地锤了一下林的头。

    “哎呦。”林挨了还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想，不是输了两场不正好是两个吗。

    “行了，都给你。”李舒直接单手把两个木盒子扔到白菲昕怀里。态度随便动作粗鲁，像是在施舍，非常不客气。

    “掌院，开看看吧。”徐惑。

    “掌院，看看吧。是什么？”这时，学生们也都凑过来了，非常好奇的样子。

    魏知他们也走到近前来，就连咸鱼青年都靠过来了。

    白菲昕本人其实无所谓，送礼物本来就是对方定的规则，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但她看大家都很好奇的样子，也不介意满足一下他们，“那就开看看吧。”

    “之前还有一份。”白菲昕突然想起来了。

    是第二场比赛石中书院输了之后送的。也是一个木盒子装的，白菲昕就先开了这份。

    一块雪白的圆形玉璧安安稳稳地放在其中。

    温润透亮，一看就价格昂贵。

    “哇塞！”围着的学生们纷纷惊呼了起来。

    白菲昕皱起了眉头。恨不得把木盒远远地拿开。

    这石中书院怎么回事。送礼物都不会送。

    瞧瞧她，准备的是全套《科学》，既有自己书院的特色又不会过于昂贵给对方增添负担。

    这石中书院给她添了很大麻烦啊。莫名其妙进账一块玉？

    不过没事。

    白菲昕迅速又振作了精神，相比于和氏璧，这块玉价值多了。找个机会随便和人交换点什么正直善良之类的虚拟的东西。

    对此她早已有了丰富的经验，这玉想亏出去，容易。

    “好，再看下一个。”白菲昕很轻松。

    学生们也伸长了脖子。他们很好奇李舒的木盒子里装了什么。毕竟思景书院这么大一个书院，总不会送点玩意就算了吧。那也太掉价了。

    李舒对于白马书院学生们的心思心知肚明，他冷哼了一声，转念一想，如果能看到白菲昕失望的表情也不错，因此停下了离开的脚步，站在外围观望。

    “哎呀！”白菲昕已经顺手开了木盒，里面顿时哗啦啦地掉出来一大堆的竹简。

    看这架势，之前木盒里面一定是塞地满满的。塞到一根都挤不下的地步。

    “这些是什么东西？”白菲昕蹲下来捡起一根竹简看了看。

    “李三。奴隶，卖身于思景书院……”

    白菲昕顿时震惊了，什么鬼，这是卖身契啊！

    思景书院把这个当做礼物送她干什么？但白菲昕来不及细想。

    她迅速翻看了起来，这种卖身契居然还有不少，除此以外竹简中还有一些极其苛刻的雇佣合同，或者是大额债券。

    “王五……”

    “张六……怎么有这么多！”

    白菲昕下意识地边翻看边报起了上面名字。声音越来越大。

    “谁在叫我，我是张六！”有人。

    白菲昕猛地起身，“你是张六？！这是你的卖身契吗？你快看一看。”

    李舒那方有一个人迅速挤出来，他伸手接过白菲昕递出的竹简，一瞧，立刻就紧紧攥在手心里热泪盈眶。

    “对，是我的。”

    李舒发现了不对，“怎么回事？！”

    白菲昕干脆一把把竹简捞起来，一个个大声念出上面的名字。

    “陈七。”

    “朱八。”

    “……”

    然后就会有人迅速地响应。

    “我！”

    “是我！”

    然后白菲昕就飞快地把竹简递给对方。

    李舒非常震惊，“怎么回事？！你们在往外发放什么？！”

    他迅速几步走了过来，学生们反应也很快，双臂一搭就组成了人墙，把他牢牢挡在了外面。

    “哎呀，李掌院急什么。”

    “就是，我们掌院不过在查看自己收到的礼物罢了。”

    还有学生提醒拿走卖身契的人，“你还抓着干什么呢，赶快撅断啊。”

    于是四周纷纷响起了竹简折断的清脆响声。动听又欢快。

    李舒终于发现了白菲昕在发放什么。

    “别折！这是我们思景书院的财产！放回去！都放回去！你们都会付出代价的！”他气到大喊。

    但是没人理他，学生们不断推推搡搡把他和自家掌院隔开。

    李舒的手下也过来帮忙了。但是大多数也就做做在用力样子，因为白马书院的学生更多。而且时不时地就有黑手从自己身边伸出来给自己来一下，得提着心防备。

    没有一会，白菲昕畅快一笑，双手一摊，“没了。”

    不断地有人跑走，李舒带来的那些人直接少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团此刻正在面面相觑。

    被学生拦住的李舒目眦欲裂，“你！！！”

    “好，还剩下最后一份礼物，我们来看看里面是什么呢？”白菲昕举起盒子坏笑。

    “别动！还回来！”李舒还在大声喊。一点风度礼仪都不见了。

    虽然白菲昕不明白送给她礼物的木盒为什么会塞满了卖身契和债券。但反正白马书院不会留下这种东西，那么礼物她是很喜欢的。

    对于另一个礼物，白菲昕突然充满了期待。

    “是什么呢？”对李舒的话充耳不闻，白菲昕这样着，然后开了最后的木盒。

    “哐当！”

    木盒从白菲昕手中直直落下。发出了巨大响声。

    组成人墙的学生忍不住一起回头，就见白菲昕一脸空白直直站着，仿佛整个人都傻了，“掌院，怎么了？”

    “掌院？”有学生急了。

    另一个学生赶紧去拾地上的木盒，去看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思景书院……”他迅速浏览了一遍，然后念了出来。

    “地契？”

    此话一出，整个现场都安静了。

    组成人墙的学生下意识地松了手，一起转过身来，“地契……是什么意思？”

    李舒也想问同样的问题，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此时学生们已经没有在阻拦他了，他也不知道要走过去了。就是呆站着。

    学生们还在犹豫地互相确认，“意思是以后思景书院的地方归我们了吗？”

    “好像是的哦？”

    “那岂不是我们合并了思景书院？”

    “也许是的哦？”

    过了几秒也许是几个时。

    “林林！人呢！”李舒大喊起来。

    “我在这我来了。”林钻了进来。

    “木盒里面的地契是怎么回事？”李舒颤抖地指向木盒。语气虚弱至极。

    白菲昕也想问同样的问题，她两眼无神，就像突然失去了思考能力。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赢得了比赛她很欢喜，洗刷了冤屈她很开心，明明应该是双倍的快乐，但是，好好的礼物，平平无奇的盒子，怎么就……变成了地契？！

    “怎么会！”林很震惊。

    李舒“咚”地了林的头。

    “里面的东西不是我放的啊！”林很委屈。

    “我进您的屋子的时候木盒已经好好地放在了案几上。我拿了走了的。”林解释。

    “哦，对了！当时徐惑也在。”

    白菲昕僵硬地转头看向徐惑。从刚才起他就一直一言不发。

    徐惑的脸上还残留了泪痕，他直接笑了，“对，就是我放的。”

    李舒：“……”

    “扑通。”李舒双眼一翻，直挺挺地倒下了。

    徐惑转过头，迎着白菲昕呆滞的目光腼腆一笑，“是我放的。李舒一直让我待在他的屋子里就没有防备我。”

    “掌院您开心吗？”

    她开心不开心？

    白菲昕开始走神。

    好像就在刚才不久前，她对徐惑了点什么……

    ……没事，以后就在白马书院继续读书……

    突然间，白菲昕的内心就充满了悔恨。

    她为什么要这种话！

    她怎么忘记了。

    这个简单同学根本不简单。

    他就没有变过……

    他就是她的赚钱内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