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莱看着解薇,道：“你想报复他吗？”

    ——这是曾晓倩收到的第二封匿名邮件的内容。

    “没有我没有收到过这样的邮件。”解薇道。她的声音听起来底气不是很足。

    步欢开口：“可是，女士，你好像知道‘你想报复他吗’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人应该会觉得没头没脑,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或者会理解错含义，唯一不可能的是：知道这句话就是邮件的内容。

    但解薇看起来却是知道这点的。

    解薇低头躲避步欢和叶莱的目光，片刻后,她道：“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没有收到过奇怪的邮件。”

    叶莱皱眉：“你听过露营地——就是去年办森林节的那片林子中发生了一起灭门杀人案吗？杀这一家人的凶应该就是给你发送匿名邮件的那个人,他非常残忍，不但杀死了父母，还杀死了两个孩。”

    解薇沉默不语，双痉挛般地扭在一块儿，但最终她还是道：“我没有收到过什么奇怪邮件。”

    叶莱：“”

    步欢看着解薇：“你也是一位母亲，你也有孩子，你应该能够感同身受——你不觉得惨死的孩子们非常可怜吗？”

    解薇轻声道：“死去的孩肯定是可怜的，就算我不是母亲，我也觉得可怜。你为什么非要强调我是一个母亲呢？你这种话的方式和我老公有一点像。不过,他除了我是母亲之外,还喜欢我是妻子、女人等等，每个身份后面都跟着无数的限制。”

    步欢：“对不起,我没有恶意”

    之后，叶莱和步欢努力尝试服解薇，想让她出她所知道的事情，但都失败了。

    解薇女士是一座看似脆弱实则无法攻克的城池。

    叶莱心想，她先前还担心这位姐姐的精神已经被她那个渣男老公给摧毁了，是她自以为是了,对方的意志其实非常坚定。

    离开解薇家，回到楼下的车上，叶莱把这次拜访的结果发到群里，并对自己没能成功服解薇表示了遗憾与沮丧。

    步欢道：“让杨老师出马吧，应该能搞定她。”

    叶莱看向他：“你去跟杨老师吧。”

    “跟老大不就行了？”

    “那就不用了。”叶莱道，“老大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心里把什么都安排得清清楚楚了，”

    “也是。”

    -

    办公室那边，程锦思索，吕飞大概率没有出轨，但凶还是找上了他，难道凶寻找被害人并不是根据出轨这个特征来的？

    或者，不局限于出轨这一个特征？

    先前程锦听到吕飞的操作时，就觉得他pua自己老婆这一点让他非常与众不同——

    出轨这种常规操作与他稀有的pua技能搁到一块，简直是被衬得黯淡无光。

    根据凶“帮助女性”的理念，他选中吕飞还是很合理的。

    把吕飞是否出轨的问题先放到一边，程锦问安：“不能直接进入解薇的邮箱看她是否曾收到过匿名邮件吗？”

    安：“可以是可以，就是要花时间破解密码，而且现在的邮箱都是和联在一起的，我们在这边登录她的邮箱，她的上很可能会收到有人正在登录她邮箱的警告。”

    程锦对络方面不是很懂，他看向安身旁的游铎，对方戴着耳在看露营地和高升乡一带的监控，从昨晚看到现在，他应该是想看看那些监控中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安，叫一下游铎。”

    安伸推了推游铎的胳膊，游铎看向她，然后摘掉耳。

    “老大找你。”

    游铎看向程锦。

    程锦：“监控放一放，先帮安处理一下解薇的事。”

    “哦，好。”

    安把滑轮椅往游铎那边滚了滚，凑到他身边跟他讲述现在的情况。

    程锦收回目光，看向正在玩他的平板的杨思觅，不管他随身携带多少电子产品，都能被杨思觅拿去玩。

    “思觅。”

    杨思觅偏头看向他。

    “关于吕飞和解薇这对夫妻，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杨思觅：“什么看法？”

    “是我在问你。”程锦露出一点笑容，“随便点什么——”

    不等他完杨思觅便接话：“让你开心一下？”

    程锦笑了，道：“算是吧。”

    杨思觅看了会儿他的笑容，然后转头看向安和游铎，但他的目光有些虚，似乎并不是真的在看他们。

    程锦观察了片刻，搞懂了，杨思觅的注意力没有放在视觉上，而是放在了听觉上——他在听安和游铎话，听他们俩谈论解薇以前以及现在的情况。

    过了一阵，杨思觅用比较大的音量道：“虽然解薇现在是自由职业者，但吕飞活着的时候，她应该在上班，吕飞那种人应该不会让她闲着。”

    安和游铎中断谈话，看向他。

    安道：“是的。那时解薇要上班，只能抽空做作，因为没有太多空闲时间，她没法接单子，偶尔接了也要比较久才能给顾客发货。”

    “对，上班，一般人不用电子邮箱，这东西上班的人用得最多。”程锦想起林自芳她不用电子邮箱——因为她家有钱，她没在上班。“上班的时候用的应该是公司的电子邮箱，曾晓倩收到匿名邮件的邮箱也是公司邮箱对不对？”

    安看到突破口了，高兴地道：“是的！”

    “离职的时候，公司会把邮箱收回去。”游铎道，“解薇是在吕飞死后离职的，距现在还不满一年，她以前上班的公司应该不会这么快把离职人员的邮箱数据删掉，我们可以去那个公司查一下解薇以前用过的那个邮箱的数据。”

    游铎看看安再看看程锦：“那是我走一趟，还是？”

    “安走一趟吧。”程锦道，“你继续看你的监控。”

    “哦。”

    程锦打电话给宋满，让他安排人陪安一起去一趟解薇的前公司。

    考虑到安是个女孩，宋满回复，他会安排一男一女两位刑警陪安一起过去。

    安有些忧愁：“我可能来不及回来吃午饭了。”

    “不堵车的话，应该来得及。”游铎道，“万一来不及，要我替你打饭吗？”

    “不用，来不及我就叫外卖，外卖软件上有些店看起来很好吃！”安脸上的忧愁一扫而空。

    不过，虽然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次的活没有耗费她太多时间，路上也畅通无阻，所以最终她在午饭前回来了。

    在她回到公安局之前，她先把调查结果发到工作群里：解薇收到过三次匿名邮箱发出的阅后即焚式邮件，回复过两次。

    因为匿名邮件已经“自焚”了，查不到它的内容，但是，可以查到解薇回复的内容——

    虽然解薇删除了那两封已发送邮件，但在公司的服务器上还有备份。

    两封已发送邮件的内容都非常简单。

    第一封回复的是：想。

    第二封是：好。

    -

    看到安发回来的调查结果后，大家一起讨论了一下这事。

    步欢先抛砖引玉：“那个疑似凶的人发了三封匿名邮件给解薇，根据曾晓倩之前收到的邮件内容推测，解薇收到的第一封邮件应该是吕飞背叛的证据，第二封应该是凶询问她想不想报复，第三封么——是凶告诉她已经报复成功了？”

    “应该不是。报复成功了不需要特地发邮件。”游铎道，“应该是凶让她去做某事，所以她回复‘好’。”

    叶莱支持游铎：“是的，如果是报喜讯的邮件，那回复应该是道谢才对。”

    宋满也点头。

    韩彬看了看他们，他没有出声表示赞同，也没有点头，但他往游铎那边挪了一点儿。

    步欢瞟了他一眼。

    “森林节”程锦低语。

    “老大你什么？”

    “凶应该是让解薇服吕飞去参加森林节，凶也去了森林节，然后他在那里杀了吕飞。”程锦道，“森林节肯定提前宣传了很久，瑞玉人应该都知道这个活动，不管是谁出现在那里都不会突兀。”

    宋满点头，道：“当时有很多民警被调去那里帮忙维持秩序，等下我问下他们有没有人注意到过什么。”

    “好。”程锦应了声，又问，“森林节时，林家人去了现场吗？”

    “林静好像去了，她家的公司是森林节的赞助商之一，等下我去确认一下她在那里呆了多久。”宋满道。

    “好的。”

    这时，游铎提出疑问：“老大，你是解薇服吕飞去参加森林节的，但高升乡的人都是吕飞自己非要去的，他老婆反倒是不想去，是拗不过他才去的。”

    步欢揽住游铎的肩膀：“年轻人啊，这你就不懂了，吕飞这种渣男就是喜欢贬低他老婆和他老婆对着干。他老婆要是想达成某个目的，只要故意反着来就行——他老婆只要自己不想去森林节，他就会逼着他老婆去，这样才能显示他是一个权威的一家之主，是他们那个家庭不容反抗的主宰。”

    “”游铎喃喃道，“我无法理解这种完全不讲道理的人。”

    叶莱：“不用理解这种人，他有病。”

    “但是，解薇为什么会信任凶？为什么会照他的话去做？”宋满皱着眉问。

    步欢耸肩：“就试试啊，反正她又不会损失什么。”

    “那她知道他老公会被杀吗？”

    “这个事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如果我们去问她，她肯定会否认的。”

    “老大，那要再去见一次解薇吗？或者把她叫过来？”叶莱问。

    杨思觅微扯了下嘴角，像是在表达某种含义。

    程锦便问：“思觅你觉得呢？”

    杨思觅：“我觉得除非用特殊段，否则她不会开口。她回复的那两封邮件明不了什么。就算是凶亲自出来自己曾给她发过邮件，她是自己的同谋，她也还是可以坚持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没有证据，匿名邮件已经销毁了——除非凶保留了副本，但这个凶很谨慎，应该不会犯这种错。”

    “用什么特殊段？”宋满疑惑地看着杨思觅。

    叶莱赶紧道：“不至于用特殊段吧？”

    韩彬：“如果是对付她老公那种人，可以试试。对付她没必要，她是无害的。”

    程锦看向韩彬，步欢注意到了，心道，韩彬也要被骂了。结果程锦没有什么，而是目光一转，看回了主动提起“特殊段”的杨思觅脸上。

    杨思觅和程锦对视，道：“是没必要，我们是在查案，又不是在反恐——反恐才需要不择段。”

    这话由最不在意规则的杨思觅讲出来有些怪异，但程锦以为他是站在自己立场上替自己考虑才这么的，还挺感动的。

    “嗯，查案有查案的规矩。凶非常谨慎，发邮件都是发阅后即焚的匿名邮件，他不会在解薇面前暴露自己，所以解薇这边不急，先放放，等时合适时再叫她过来。

    “先查一下另一件事，凶同时拿到了曾晓倩和解薇的工作邮箱，对比一下两人公司的员工名单以及客户名单，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叶莱应道：“好，我来查。”

    接下来大家解散，程锦和宋满起了其他事情。

    宋满挣扎着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对“反恐”和“不择段”的想象中拽回来，认真听程锦话。

    程锦先问：“林自芳的车查得怎样了？”

    “车内没有血迹，也没有泥土痕迹，案发当晚林自芳要么是真的没下过车，要么是在回车上之前更换了衣物和鞋子。”

    “林自芳前未婚夫邱乐志出轨的女人，联系上了吗？”

    “她嫁到青桃县去了，我昨天和青桃那边联系过，那边今天会去见她。”宋满道，“现在青桃那边还没回复我，但应该今天下午下班前会给到回复。”

    程锦点头。

    办公室另一头，已经回到自己位置上的叶莱听到响了一下，一看，是她身旁的步欢发来的信息。

    步欢：头儿偏心。

    叶莱：什么？

    步欢：他只骂我。

    叶莱：你在跟谁比？别告诉我是杨老师

    步欢：杨老师？我觉得头儿不敢骂杨老师，杨老师是声控炸弹，一骂就会爆炸。

    叶莱忍笑。

    步欢：我是韩彬。刚才韩彬可以用特殊段对付吕飞，还解薇是无害的。头儿没有批评他。

    叶莱想了想，回：你凶杀人是做好事。他只是吕飞是坏人，解薇对旁人无害，所以可以用不同方式对待他们。虽然他也稍微有点过激，但是，比你还是好很多的。

    步欢：就无语。我们的不是一个意思吗？吕飞是坏人，解薇无害，那凶杀死吕飞这种坏人不就是在做好事吗？

    大概是怕以后聊天记录不心曝光时他又要挨骂，他补充道：我不是真的杀死吕飞是做好事，只是跟你一下其中的逻辑。

    叶莱短暂地迷惑了一阵——步欢的逻辑好像没错？

    不过，她很快便反应过来了，回复：我才无语。刑罚有轻重的好吗？并不是坏人就该死。

    步欢：该不该死不是关键，这只是大家的量刑标准不一样而已。比起你，韩彬的标准肯定和我更接近。

    叶莱：哦。但他没有出来。

    叶莱：我知道了，他没有挨骂是因为他憋得住话。

    步欢好一会儿都没有回复。转头看向旁边，叶莱看到步欢在发呆，她猜测步欢是决定向韩彬看齐。

    叶莱放下，开始看资料，但没几分钟她的便又响了，又是步欢的信息，他问：你觉得怎样可以让他多话？

    叶莱沉默片刻，回他：你再啰嗦我就要把你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