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寒风从脸颊呼啸而过,冬日陇西,遍地黄沙,天地弥漫萧条。
况曼犹如修罗,满身是血看着地上的杀尸体,寒星般的眸子,布满了浓浓疑惑。
一个月多前,死在东义县衙门里的那个回纥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值得这些人,锲而不舍地追杀她?
算算最近这段时间死在她上的回纥人,都已差不多快上百了。可这些人依旧没有放弃,今日,围杀她的甚至已经多达四十几个。他们的武艺都不是很高,要不是她身上有鬼缨毒,她怕是落在他们中。
这些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不行,她得谋划一下。
况曼并不清楚这些回纥人追杀她的原因,只为死在县衙里的那个回纥人和身份尊贵,所以,她才会被追杀。
反杀了几波杀,况曼也算看清楚了回纥人险恶的用心。
层出不穷的低级杀很显然,回纥人领头者是想用这些杀,消耗掉她的体力,等她体力不支或是受伤惨重,再决杀她。
没错,况曼还真猜对了。
那晚客栈一场围杀,差点让风字营的杀全军覆没,昆苗退至百里之后,拟定出一个消耗况曼体力的计划,用最低等级的杀填命,试探况曼的极限,然后一路追杀,不给她休息的时间。等她精疲力尽之时,他再出动最顶尖的杀,将她一击必杀掉。
这计划没什么技术含量,但却管用。
这不,没日没夜的厮杀,况曼体力的确有些不支了,甚至在今日,还受了一点伤。
陇西这地方一入冬,植物就稀少,她是木系异能,没有植物的地方,不利于她发挥和补给。
地势压制了她的实力,她得找处地方,将那这一伙回纥人全留在陇西。
将鞭子收起来,况曼抬头眺望了一眼辽阔的天空,片刻后,她似乎有了主意,脚步一转,往着曲河方向走了去。
她要进山,入了满是植物的大山,她才有优势。而眼前,只有许良山离她目前所在的位置最近。
而且她也想回许良山。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日从许良山下来后,她末世养出的杀性,便被无限扩大
她想杀人,想发泄。
可真杀了人,见了血,却发现心底只剩空虚与茫然。
心,始终得不到宁静,越杀,反而越暴虐。
况曼很清楚,这种情况不能一直持续下去,久了,她心智会受影响,成为一个真正暴虐弑杀的人。
姜鲁不是末世,她一旦沦成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那这个世界,就绝没有她的容身之所,甚至还会连累很多人。
连一代武林盟主穆元德,乱开杀戒,也落得被人群起而攻的下场,最后导致身边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哪一个有好下场的。
所以,她必须控制自己的情绪,而心中,隐隐有个声音,让她回许良山。
虽然许良山那地方,依然让她不舒服,但她还是决定回到那个地方去。
况曼的马早在几天前,便被暗杀她的回纥人,给斩了马腿,如今她只能靠双腿赶路。
天上的老鹰,依旧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她在黄沙中分析着利弊,距离他十里之遥的昆苗也分析着况曼的实力。
一路追杀,让昆苗对况曼的忌惮之心更深了。
百多个杀,结果却只给她造成一点伤,这女人的战力好恐怖。
偏偏这个女人出,不像中原武林其他人那般有讲究,他观察过她的战斗,她每出鞭一次,都必带走一条人命,且鞭鞭直取要害,甚至不讲武德,打不过还会用毒。
此女人心计与城府,是他目前遇到的最让人琢磨不透的。
不行,现在已经不是祭祀师杀不杀这个女人问题了,而是这个女人必须死。
从她每次发现他们行踪都会报官的举动来看,她很仇恨回纥,视回纥为仇敌,这种人有心计、武力又让人完全看不透的敌人,必须除掉,要不然他日必成祸患。
一声鹰唳在天空中响起,昆苗抬头看了一眼,似乎接到了什么信息,身子一纵,消失在了山波中。
*
陇西与兴远府的相交地界内,两人两马在官道上疾奔而飞,尘灰在马啼下翻腾而起,犹如片片浓烟。
马上的两人一身劲装,背后都持着长剑,前头之人,剑眉朗目,削薄的唇紧紧抿起,黑眸透出浓浓担心。紧跟他身后的另一人,眼里同样携着担忧。
二人打马呼啸而去,目标明确地往许良山疾奔。
孟九重目不斜视,双眸如渊般紧紧盯视前方道路。
阿曼是什么让你乱了心,让你如此冲动!
向来淡漠处之,不愿麻烦沾身的你,为什么会突然站出来,对上赤阳堡和回纥两股势力?
况曼在陇西掀风搅雨近二十天,她的消息已通过平顺布匹店的渠道,传到了东义县。
不过,刚传过去的时候,孟九重并没有收到讯息。那时,他正在到处找沈闻秋,沈闻秋自从那次出现在兴远府后,似乎查觉到了什么,警觉潜藏了起来,连赤阳堡那边都没有他的消息。
他找了十来天,都没找到人,随后就接到了崔言传递的消息,况曼在陇自挑上赤阳堡的势力,不但如此,回纥人还在一路暗杀况曼。
收到消息后,孟九重立即放弃寻找沈闻秋,转道便往陇西赶。陇西地界,他并没有太多人,只有几个暗桩收集消息,他想派人支援况曼都不行。
与此同时,辽阔的大漠中,一座仿佛依天而建的雄伟建筑前,青蒙告别坐在轮椅上的况飞舟,背着刀,骑上马,孤身一人再次入了中原。
这一次,况飞舟并未与他同行,而是带着几个属下,往草原深处走了去。
回纥枯鹤院,真当他况飞舟是死的吗?
敢如此明目张胆追杀他的女儿,他岂能不还礼物。
希望这份礼物,你们能受得住。
*
冷月笼罩大地。
昭江的水,入了冬依然汹涌如常,漆黑狰狞的山涧上,一单薄孤影,脚步萧瑟地走上了许良山。
天空上夜鹰啼鸣,啾啾不段的唳声,仿佛催魂般,让人想将它揪下天空,扒光它的毛。
湖畔不远处的半山腰上,用来给游人休息的凉亭里,况曼单膝弯屈,背抵亭柱,半阖着眼睛,飞快修练着。
连番战斗,她异能消耗极大,这会儿置身山林中,正是补充异能的最佳时。
一道扑腾声响起,那只跟了她无数天的老鹰,有恃无恐地停在了凉亭外的树枝上。
树上的动静让修练中的况曼,睁开了眼睛。
她侧眸,目光盯向这只老鹰。
旋即,她瞳孔一骤,老鹰旁边的树枝仿佛被大风吹动,不受控制地猛得一下抽到了老鹰身上。
老鹰吃痛,展翅便欲飞起。
但这时,满树的树枝突兀乱舞起来,眨个眼的功夫,便将这只老鹰给抽得从枝头上栽到了地上。
况曼看着落地的鹰,冷嗤一声。
老鹰来了,那该来的人,应该快到了。
今晚,只要上了这座山的人,就甭想再下山。
况曼眼里划出戾气,将身上的两条树鞭全部卸下,探,从怀里取出见血封喉,往鞭子上倒。
待血封喉侵蚀了两条树鞭,她将树鞭悬到腰侧,又卸下穆元德送给她的那铁鞭,将鞭子全部染上毒。
做完这些,况曼便开始阖下眼睛,调息起异能来。
半个时辰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凉亭附近诡异响起,修练中的况曼似有所查般,赫然睁开眼睛。
睁眼刹那,她的眼底就透出了杀意。
况曼没去管这些声音,当即起身往凉亭后方的山林走去。
山,才是她的主场。
只要在山里,来再多的杀,她都有办法反杀回去。
况曼往山上飞疾而去,却在这时,一道疾风划破夜风,从她后方张狂而来。
风,挟着凛凛威势,风暴席卷,直抵况曼背心。
况曼后背仿佛长了眼般,在那利风即将对她造成致命伤害刹那,身侧往左一侧,矫健闪避开。
刚避开,那道袭击她的利风,便撞上了前面的大树。
力量贯穿大树,射出一个洞,笔直向第二棵树飞射而去,最后叮的一下,定在第二棵树的树杆上。
陷进去的力道极大,入木三分。
况曼看了一眼那棵大树上的箭,眼里带起冷凛。
——箭羽!
回纥今晚定是下了决心,要将她杀在这树林中因为,这箭,和那日射中孟寻的那只箭一模一样。
当时,那射出这箭的人,可是连青蒙里的孟寻都能杀掉的高。
况曼心里浮动,脚步却没有一丝停歇,依旧在往山里奔。
就在她奔上山的这会儿功夫,身后又是三道利箭飞来。但况曼对暗箭已有防备,三只箭皆落了空。
直到她的身影,完会被树林里的大树淹没,身后的箭才停止了追杀。
况曼身影消失山腰,不一会儿,山腰凉亭处,一队人马出现了。
来的人很多,一眼扫过去,竟有些看不到尽头,目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而在这群人的左侧,还有几个气势与他们完全不同的人。
他们身上皆背着一个箭筒,箭筒里装满了箭羽。为首之人,脸上带着张诡异的面具,这面具看着有些像祭祀时,祭师所带的面具,在这个人身后,还有十个带面具的人,不过,他们的面具则比较普通,都是竹制的。
除此之外,在凉亭之上,还有肩停老鹰,抱胸而站的昆苗。
昆苗鹰隼盯视着前方树,冷声吩咐:“鬼部为先锋,消耗掉她的体力,枭部伺暗杀,今夜,她的命,必须留在这座山里。”
冷酷的命令下达,亭下的人整齐一划地垂首,然后速度消失原地,没入了山间。
连那个脸带萨满面具的人,也在看了一眼昆苗后,一声不吭地入了山。
凉亭处,独剩昆苗一人。
就在前头部队都入山后,两道慑人的气息,隐隐靠近凉亭,两条身影如展翅飞翔的猎鹰,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强悍,从山下俯冲而来。
他们的速度极快,一起一落间就是十来丈,轻功之了得,比况曼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好。
这两人刚靠近,昆苗就从凉亭上跳到了地上。
\多谢烛龙堂的前辈支援。\两人影刚落地,昆功便颔首道。
“能让三公子向我烛龙堂求助,那丫头很难对付?”话的是一个光头大和尚,四十出头,身躯凛凛,一身气息极为慑人。
“一个会点功夫的丫头,而且,能有多难对付,三公子,你们这趟中原之行,填进去这么多人,却一件事都没办成。”
光头大和尚话刚落,另一个猴脸尖腮、身形消瘦,一看不好相与的矮个子老头,突然发声质问。
昆苗听到此话,眼神轻阖,不卑不亢地道:“那可不是简单会点功夫的丫头,前辈交过就知道了。”
昆苗回了这男人一句,转头看向光头大和尚:“萧前辈,师弟也进了山,若有万一,只需将师弟带出来便行。”
大和尚了悟,点了点头,身子一纵,便往山中奔去。
昆苗见新来的二人进了山,那紧皱了许多天的眉头,终于有了缓解。
先前进山的人,都只是先锋,烛龙堂的前辈才是这一局里真正的杀。
昆苗试探了况曼这么久,没看出她的底细,倒是越来越忌惮她了,他甚至拿自己和况曼比对过,他发现,就是他亲自出,也不是她的对,甚至可能在她的鞭子下走不了几招。
因为,他还做不到她那般凶残,仅凭一根树鞭,就将人拦腰折断。
在确定况曼极难杀后,他便向枯鹤院发回了信息,请求支援。在得到明确答复,今夜会有人来和他汇合,他才拟定了今晚的捕杀行动。
烛龙堂是隶属枯鹤院战力最高的一个堂,里面的前辈,每一个拉出来,都是独霸一方的人物,。
比不上魔教况飞舟与沈镇远这等人物,但是和中原八大门派中的一些掌门和长老比,却不遑多让。
整个烛龙堂才十八个人,而刚才的萧前辈,更是堂里排名前五的高,有他们相助,今晚,那丫头必死无疑。
况曼会不会死,她不知道,她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今晚死的人会很多,很多。
漆黑不见五指的树林中,况曼背贴大树,将自己的气息与大树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在她附近,几天蔓藤悄无声息靠拢,将她团团围绕在最深处。
一阵脚步声,凌乱地步入树林。
脚步刚进树林,因没有发现目标,有了短暂停歇,随即,这些脚步声开始四处散开,在林中飞快穿梭。
与此同时,苍天大树的枝丫上,几道身影如夜燕飞腾,攀附了上去,开始垂眸瞰俯四周。
况曼静静倚着大树,目光轻轻往上一挑,正好就看到有个人,在她前方的那棵大树之上。
她嘴角轻抿,瞳孔骤然一缩,树杆上悬挂着的已干枯的树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变成绿色,然后攀爬着,往树上的人伸展了去。
那人在树上看了一会儿,没有发现目标,身子一纵便欲下树。却在这时,一根树藤从他头上遽然垂落,仿佛巧合般,套上了他的脖子。
男人微愣,伸欲扯断脖子上的树藤,不想树藤却越勒越紧,眨眼间,便让他有了窒息的感觉。
他眼睛大鼓,欲催功强行扯断树藤,可惜为时已晚,在他发功当下,那根藤子仿佛被赋予了某种力量,紧紧一勒,一声脆响,脖骨顿时被勒断。
站在树上的脚刹时失力,整个人死气沉沉地被悬吊在了树上。
这是第一个死掉的杀,他的死仿佛吹响了某种信号,凡是上树的人,皆被他们身边突然伸出来的诡异蔓藤勒死,不过短短时间,进来的人,已丧命七个。
连续死掉七个人,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别上树,树上有诡异。”低低的声音,在树丛中响起,随着这话落,暗杀者齐齐往树上看去。
当看清楚树上的情况后,众人头皮发麻,顿时胆寒。
他们的伙伴在不知不觉中,竟被树上的藤子给勒死了。
可问题是,每个人死的方向都不同,七个人,七个方向,有的甚至是在他们的后面。
那杀人者是如何将人杀掉的,为何他们一丝异动都没有察觉到?
“点火。”低沉的声音,以内力的方式在树林中传开,声音飘忽不定,让人难以捉捕到方向。
随着这声点火落下,黑沉沉的树丛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亮光散开,杀们立即开始打量四周,看了一圈,他们皆未发现目标。
却在这时,地上突兀传起一阵诡异的行军声音,这声音窸窸窣窣,听得人寒毛直竖。
众人眼神一紧,纷纷垂头往地上下去。就在他们心神都放到落叶上时,身侧的各棵大树上,一根又一根的蔓藤,犹如垂落的毒蛇,伸展着落了下去。
这场面,诡异得让人毛骨悚然。
“上方。”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提醒众杀,头上的危。
杀们闻言,纷纷抬头看去,待看到向他们伸来的树藤后,神情一震,拿起武器纷纷攻向蔓藤。
况曼现在只是五级异能,她能做到指挥植物协助作战,却还做不到将这些蔓藤,都变成中的鞭子那样,坚固如铁,动辄取人性命。
所以,这一波攻击全数落空。
树藤被斩落,况曼也不急,依旧沉着气倚在大树上,让自己与树完全融合。
就在树上垂下的危解决后,落叶之下,窸窸窣窣的声音越发明显。忽的,一蔓藤从落叶中伸去,缠住杀的脚,飞快往树丛中拖。
一个,二个,三个
连续拖走了五个人,杀们才反应过,又开始绞杀地上的蔓藤。
“用火烧。”指挥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些点了火把的杀,纷纷将火把往上杵去,想要将攻击他们的诡异树藤烧掉。
别,这指挥的人,头脑转的是真快。
木系异能别的都不怕,唯独畏火。
当然,这个畏火也就这些没什么攻击力的树藤,况曼身上的那两鞭子,可不惧这种普通的火。
两波异能攻击都被处理掉,进入林中的杀已经在短暂交锋中,少了十二个。
况曼依旧不急,林中能供她施展的东西很多,并不只有树藤才能伤人命。
“况娘子,不管你有多诡异,今日,你都逃不掉。无谓的挣扎做的太多,只会让你死的更惨。”
刚才指挥这些杀避开杀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他依旧是用内力在话,声音很缥缈,四面八方都充斥着,仿佛是回荡在树林里一般。
他很谨慎,似乎不想让况曼凭着声音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但是,再谨慎也没有用,在他连续开口之际,他的位置就已经暴露在况曼的视线里。
这个指挥者的轻功应该极为了的,此时,他没在别处,正在况曼所隐身的那棵大树上的树端之上。
他轻轻巧巧,犹如一只没什么重量的燕子,站在树巅的一棵树枝上面,一双鹰隼观察着地上,想要找出况曼的影子。
而况曼这会儿,没在别处,就在他脚下大树的阴影里。不过,她隐藏得极好,气息又与大树相融,这个指挥暂时还没有发现他。
而指挥这场战斗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在凉亭处,那个带着萨满面具的男子。
况曼确定了指挥者的位置,黑眸轻垂,唇边勾勒起一抹冷笑。
旋即,脚下一根较长的树藤,开始随着树杆,极快地住树巅上攀爬上去。
就在树藤快要攀爬到树那男人所站的位置时,男子似有所察,目光犀利转了过去,紧接着,便是一只利箭飞出。
叮!
一声脆响,树腾被钉在了树杆之上。
男子射出箭后,目当随着这条树藤慢慢往下移,待看见这棵树的树根处,有不少蔓藤之后,他目光一凛,从箭筒里拨出两箭。
他眸子轻蹙,两箭齐发,往自己所立的大树根部阴影射了下去。
男人不知道况曼躲在哪里,但直觉告诉他,树下的蔓藤有致命危,必须摧毁。
很不巧的是,况曼就躲在那阴影之下。
夺命利箭划破夜风,飞疾而下,树茎处的况曼眼睛微缩,施展异能围绕树茎,快速转了一个弯。
她这一动,隐藏在暗处的身影,终于暴露了出来。
那些警惕着四周的杀,一见况曼现踪,当即便往况曼围杀了过去。
看着这些向自己涌来的人,况曼冷冷一笑,脚步一错,飞快退出他们的包围。
随即伸,从衣裙里取出葫芦丝,放到嘴边就吹了起来。
这葫芦丝,是当日伦山蛊后送给她的。葫芦丝放在身上这么久,她从来没有用上过它,这一次,却是将它派上了用场。
婉转的乐声,在林中悠悠响起。潮湿树叶之下,真正的万蛇行军来了。
冬眠在这片树林中的无数毒蛇,被强迫唤醒,它们仿佛听到了蛇王的号令,纷纷钻出洞穴,开始往声音响起的方向行来。
与此同时,树梢上,无数利箭猛得往上放射,每一只箭头都紧紧追着况曼的脚步。
况曼不急不燥,占着地形之利,和从穆元德那里所学的身法,每一次,都恰到好处的避开这些夺命飞箭。
她很清楚,今晚回纥杀倾巢而出,不取她的命,不会罢休。而经过多交锋后,那个躲在暗处的杀首领,绝不会认为,凭树林中这些杀,就能取她的命。
他们,依旧只是消耗她体力的炮灰,真正的杀,还在后面。
在杀未来之前,她必须保存体力。
在战斗中成长的人,最会分析利弊。昆苗计划得很完美,换做任何一个人,可能都会把林中这些杀,当作是最后一战。
毕竟,这次来的杀太多,多到况曼已经无心去数。
可是他遇上的是一个身经百战,从杀戮中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人。在况曼末世死亡前的前两年,高级丧尸就有了智慧,而且还个个都极聪明,像这种排兵布局的战斗,况曼经历过很多,所以只要稍琢磨,便识破了昆苗的计策。
这里所有的杀,况曼真正忌惮的,是躲在暗处放冷箭的那批人,其他的人,况曼皆没他们放在眼里。
随着葫芦丝的乐音不断响起,行军而来的毒蛇终于抵达,当第一个人被毒蛇咬了后,林中的惨叫声,便开始源源不绝地响了起来。
也不知这次招来的都有些什么毒蛇,反正有一半的人,在被毒蛇咬到后,当场就丢了命,而有的,则咬着牙齿,将被毒蛇咬到的地方,用刀将肉削了下来。
林中,一时混乱。
况曼欣赏着他们的恐惧,然后,一个纵身往另一片树丛遁去。
况曼欲走,但树上却有好几双眼睛一直盯着她,她一动,那些放暗箭的人也跟着动了。
他们纷纷从暗处跳去,一边放箭,一边往前追。
不得不,这一直射箭的队伍,比之那些只会拿刀前仆后继追杀她的杀,更精锐。
至少他们的轻功就很不错,虽赶不上况曼速度,却能远远缀在她身边,而且还能一边施展轻功,一边放箭。
箭太多,况曼不可避免的被箭伤到了。
胳膊处和腿上,多处被铁箭擦伤,其中,最严重的便是左肩膀,有一枝箭已入骨三分。
鲜血浸湿衣襟,况曼却仿佛没有痛觉般,嘴边甚至还挂着淡淡的笑。
她脚步未停,依旧极快地往前奔跑,想跑到下一处树丛。
“丫头,有点本事,这才一会儿功夫人,竟让他们全军覆没了。”一道猖獗的声音,在树林中,层层叠叠响起。
这声音,似乎能穿透人的脑门,刚响起到,便让况曼脑袋发胀。
况曼前倾的脚步,不受控制地突然一顿,伸,奋力抵住额心。
这些天压抑的情绪,仿佛不再受她控制,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汹涌翻滚。
一段段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画面,如潮水般开始冲击着她的脑海。
况曼看不清那些面画,只知道,心中肆虐之意,越发强烈。
她要杀人,她要杀很多很多人,她要用那人的血用那些的血,洗掉洗掉什么。
头好痛
阿曼,别,别怕,阿公会保护阿曼。
姐,快跑,快跑
谁在耳边痛苦低吟?
谁在耳边无助嘶吼?
谁的血,入了她的喉咙
谁的血,打湿了她的眼
好腥,好腥,眼好痛,喉咙好痛
况曼脑袋混乱,悬在腰间的鞭子,终于上了。
一股只见她攥紧着鞭子,猛得一下回身,往那几个向她追来的箭者迎面冲去。
冲出刹那,中长鞭犹如发泄般,毫无章法地飞了出去。
跑在最前头的四个箭,有三个被她的长鞭子抽中,唯有那个头带萨满面具的人,险险躲过了她的鞭子。
一避开鞭子,这个人,就展臂后倾而去,速度拉开和况曼的距离,并且在后退时,他还双箭齐发,射向况曼的要害。
况曼眼未抬,身体本能挥鞭,一鞭子扫向两只箭,将双箭折在了半途之中。
与此同时,那三个被况曼抽中的人,似乎受了什么致命伤,眼睛一鼓,抽搐了两下,就猛然栽倒在了地上。
萨满面具男看着倒地的同伴,眼睛微微一蹙,沉声道:“心她的鞭子,鞭子上有毒。”
“哈哈哈,有毒又如何,有毒也要它有用武之地才行。”嚣张声音响起,两道身影从天空中泰然降落。
——真正的杀来了!
况曼轻垂着首,声音略显虚无地道:“我等你们很久了。”
“怎么着,这么迫不及待就想去见阎王?不急,不急,老夫今晚必会成全你。”那猴面尖腮的矮子男人,讥诮地看着况曼。
“对呀,等着送你们见阎王。这座山上葬着一个人,但是,我却不知道他葬在那里,你们去帮我探探路好不好。”况曼的声音依旧很缥缈。
低低的声音,仿佛是在向谁述着什么。
微垂着的头,挡住了她的眸子,让人看不清她眸中真正的色彩。
“我阿娘,这山上葬着我的阿公,我阿娘,山下的昭江水很冷,很冷,我很痛,很痛我痛,所以,你们也要痛,我阿公在流血,阿碧在流血,好多好多血,山上的人都在流血”
寒风瑟瑟,少女启唇,出口的声音犹如山间魈魅,听得人心底发紧。
“所以,你们为什么不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