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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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九重分析不出这两条大蟒蛇的关键,唯一可以确定的,便是这两条蛇,应该是以药材喂养的。

    况曼在听了孟九重的话后,眸子微凝,道:“百濮和伦山都神秘至极,许多段在中原闻所未闻。这十万大山里部落无数,每一个部落,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这两条蛇,不定就是刚才那青衣人族中的镇族蛇。”

    “我奇怪的是,他们是谁,为什么会守在这里?”

    况曼目光眺望青衣男子离开方向:“还有刚才弹出琴声的女人,她又是谁?为何能一眼就认出凝血剑上的天蛛丝?”

    这两个人,才是况曼最疑惑和忌惮的存在。

    刚才出声的女人,能做到声音外放,传遍整个河岸,功力不弱。

    而且,她琴声一出,那两条蛇就停了动作,很明显,她同样可以操纵它们。

    再有便是天蛛丝。

    天蛛丝,为何能让他们开一面,不当场驱逐或斩杀她与孟九重?

    谷雨节在四月中旬,现在才三月初,也就是,这二人给了他们一个月的时间,让他们在百濮办自己的事。

    最让况曼奇怪的一点,是他们出口的语气,仿佛他们能代表整个百濮一般。

    “我们在百濮时间不会太久,谷雨节之前,应该能离开这里,倘若到时候事情未办完,也不必惧他们。”孟九重见况曼陷入沉思,观察清楚四周地型。

    确定方向后,他轻唤了她一声。

    况曼回神,二人举步继续前行。

    “我二师兄当时应该就是从这个洞口回到中原的,他离开前已经中蛊,按,里面若有蛇守洞,以他那时的状况,不可能安全走得出石窟,你是不是青衣人特意放他出去的?”

    离开前,况曼又抬头看了眼山壁上的洞口,凝眸问。

    “不清楚。”

    孟九重走了几步,看了眼前方的河流,胳膊一伸,将况曼揽入怀里,带着她轻轻一纵,越过河,几个起伏,二人身影便齐齐消失在了河岸边。

    他们离开没多久,清静河旁,两道人影从石窟之上的山壁,轻滑而下。

    飞纵而下的是一男一女。

    男者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与况曼交的那个青衣凉薄男子,而女人她年纪看上去和伦山蛊后相差不远,满头都佩着银饰,穿着异族最典型的百褶裙。

    女人的身后负着一把蛇形状的五弦琴。

    这把琴很精致,美轮美奂,雕刻这把琴的人,在铸造它时应该费了很大的心思,琴上的蛇鳞每一片都栩栩如生,连蛇信都跟真的一样。

    琴的材质是玉质,和青衣男子中的玉笛颜色如出一辙,而且琴上的五根弦是黑弦。

    若此时况曼和孟九重还在原地,定能一眼认出,这把琴的琴弦,是极为稀有的天蛛丝。

    女人望着况曼和孟九重消失的方向,明眸中带着凝重:“他们去的方向,是洪湖。”

    青衣男子未语,沉默地点了点头。

    女子:“巫胥,你去盯着一点,别让他们惊扰了洪湖里的龙王。”

    巫胥微楞,转头,淡淡地看向身边的女人。

    “伦山蛊后一脉入了百濮,阿塔族已掀风波,你确定要放他们入内?”

    巫胥清冷的目光依旧凉薄如斯,仿佛身前的这个女子,只是一个陌生人般。然而,从他们一前一后所站的位子,不难看出,这个女人的地位高于巫胥。

    可尽管如此,他刻在骨里的凉薄,也未收敛丝毫。

    女人转头,视线淡睨着巫胥。

    他的质疑,似乎让她有些不悦:“天蛛丝出现在百濮,护住来人,这是我们守山一族当初的承诺。”

    “我们承诺的孟泽,而不是这两个人。”巫胥不为所动,目光轻移,淡淡看向远方,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

    看着固执,不听命令的巫胥,女人弯弯的娥眉轻蹙而起:“你在记恨孟泽吗?”

    “无。”巫胥收回目光,轻阖下眼帘,挡住了瞳中真实的情绪。

    “最好是没有。”女人神情淡淡:“孟泽与我守山人一脉恩重如山,你就算有怨言,也。”

    后面的话,女人未。

    因为,她不知该怎么。

    巫胥沉默,一双眸子盯着水面,不知在想什么。

    沈默不言的巫胥,让女人心底深叹了口气,语气也随之柔软了一些:“巫胥,你阿妈之死,与孟泽无关,当初孟泽只是明白的告诉我们,什么样的兵器铸出来最具灵性,也最有可能让我守山一脉唤醒龙王罢了。”

    巫胥面无表情,静默了许久,才低声道:“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连恨都找不到理由。

    因为,这是阿妈的选择,并且,还是他们自己求来的

    女人:“你既知道,那又在怨什么。那是你阿妈的选择,你阿妈一辈子最希望的,便是唤醒龙王,召出灵蛇,担负起我守山一脉的责任。可她一直如今,我们完成了你阿妈的期待,龙王醒了,灵蛇也重现了。所以,你也别恨,你阿妈的死和孟泽没有关系。”

    巫胥声音很轻:“我明白。”

    看着神情依旧冷冷淡淡的巫胥,女人摇了摇头。

    “和你不通,去吧,去看着他们些,别惊动了龙王。最近百濮不大平静,等他们办完事了,就赶紧将他们撵出百濮。”

    百濮之地,从三十多年前妮怜入伦山时,就已注定了会有今日之乱。

    只是没想到,三十年多后,蛊后一脉的人才入百濮解决当年恩怨。

    阿塔族野心太大,是该吃个教训了。只希望蛊后的后人,看在同出一源的份上,别赶紧杀绝。

    好歹给阿塔族留个后。

    还有携带天蛛丝入百濮的这对男女,可别插百濮与伦山之间的争斗。

    要不然,就算守山一脉,也难以保下他们。

    想到这里,女人拧眉抬头,往山壁上洞口看了一眼。

    这个石窟,是西蒙族入百濮腹地唯一的通道,可也是最容易让人钻空子的通道,不久前就有两人从这个石窟出入了百濮。其中一个中蛊离开,另一个,好像还陷在波兰族里。

    波兰族的族长之女,似乎相中了那个人,想留他在族里做夫婿。

    外族男人,又怎么能靠得住。

    前车之鉴那么多,血淋淋的教训每隔几年就会发生一次,希望波兰族的族长,能考虑清楚。那个人看着不似普通人,别强留了人,却给百濮留下隐患才好。

    而现在,又从石窟里过来了两个人,还是持天蛛丝的人罢了,等西蒙族的追岥节完了,是该和西蒙族的族长商量一下这石窟的事了。

    这个石窟要嘛就彻底封掉,以后西蒙族绕道从青凰山入百濮腹地,要嘛,就派人看守。

    免得一次一次,被人偷渡。

    “巫胥,这是命令,赶紧去。”女人心里想着事,一回神,却见巫胥依旧还在身边,她淡眸轻蹙,声音里带起了几严厉。

    巫胥抿唇,始终不动。

    女人眸子中生起恼怒,眼睛骤然一缩。

    那双淡淡的眼睛里一抹异彩突然浮现,明明只是单瞳的眼睛,似乎出现了重瞳。

    巫胥一见她变异的眼睛,薄唇紧抿,不情不愿地纵身往况曼他们消失的方向追了去。

    看着离开的巫胥,女人深深叹了口气。

    巫嫲,你儿子长大了。

    你当初倒是毅然绝然的选择了自己的路,却不知,给你儿子留下了多大的阴影。

    二十多年了,他始终走不出这阴影。

    他现在这般模样,若你看见了,你是否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女人很无奈,眉间带起惆怅。

    巫胥的情况有些棘,这么多年过去,他不但没有走出来,反倒是越陷越深。

    守山人得心平气和,方能趋使灵蛇,他若还没办法释怀当年之事,怕是没办法继承守山一脉。

    或许,是时候让他离开百濮去,去一趟中原,化解胸口怨气了。

    女人心思百转,探出,轻轻触了触身后的五弦琴。

    目光随着动作变得飘忽、遥远,仿佛回到了当初。

    三十多年前,守山一族灵蛇死尽,又因蛊琴断掉,无力再唤醒龙王,巫嫲为了唤醒龙王,重振守山一脉威严,毅然踏出百濮寻找解决之法。

    她去了伦山,想寻找蛊后一脉帮忙。

    毕竟,蛊后一脉是从百濮出去的,且龙王当年也是第一任伦山蛊后所驯化,蛊后的后人兴许会有办法。

    可惜那时,伦山出了事,一夜之间和百濮恩断义绝,再不许百濮之人入伦山。

    据,这事和妮怜有关。

    妮怜在伦山做了什么,无人得知,只知道,那一任蛊后被害身亡,妮怜重伤逃回了百濮。

    又过了些年,巫嫲始终不死心。

    灵蛇因龙王沉醒,已彻底消在守山一族之中,没有灵蛇的守山一族,又岂还能镇压百族。

    守山一族被百濮众族为难,险些失去崇高的地位,巫嫲心焦如焚,于是再次出发,前往中原欲寻解决之道。

    到了中原,她听中原有一铸器高,于是便去找这铸器者,想请他帮忙,修复召唤龙王的蛊琴。

    灵蛇出自龙王,只有龙王醒了,才能产下灵蛇供守山一脉驱使。那时他们之所以无能唤醒龙王,就是因为,唤醒龙王的蛊琴断了。

    蛊琴年月已久,五根琴弦断了四根,所发之音与以往截然不同。

    铸器高也就是孟泽,在听了巫嫲的求情后,考虑了三个月,才同意出试试,并随巫嫲来了百濮。

    那真的是一个对各种武器都有研究的高人,虽他铸出来武器多数是杀人的利器,但在研究过蛊琴后,竟寻到了修复蛊琴的办法。

    蛊琴,也就是身上所负的这把琴。

    孟泽,修复蛊琴不难,难的是修复之后音色不变。

    孟泽试过无数弦,最后,确定天蛛丝能替代断掉的四弦。

    于是,他开始锤炼天蛛丝。

    而在那时,巫嫲曾问孟泽,天蛛丝的弦音,是否真的能唤醒龙王。

    孟泽犹豫了一下,他也不清楚。

    在锤炼天蛛丝的那段时,孟泽接到中原来信,他妻子给他生了个儿子,收到信那晚,孟泽很高兴,喝了不少酒。

    也是在那晚,他告诉他们,在他们铸器这一行里,有一个传,血祭武器,会让武器变得更有灵性。

    天蛛丝铸出的琴弦能不能唤醒龙王,没人知道,巫嫲担心功败垂成,听到这话后生了心思。在天蛛丝即将锤炼成功,快要出炉之时,她竟当着他们的面,跳进了炉里。

    二十多年过去,她至今还记得她站在火炉上,那绝然的表情。

    炉中的火熊熊燃烧,她穿着她最美的衣服,配着最耀眼的头饰,回眸浅笑的看着他们。

    ,守山一族,一定会再现曾经的辉煌,一定能再号令百族。

    火炉前,是巫胥撕心裂肺的哭声,火炉上,是女人对族群他日的期盼。

    母子二人,一人在上,狠心地听不见亲儿的哭泣,一人在下,是对即将失去母亲的彷徨。

    巫嫲跳进了火炉中,从些巫胥再未哭过,也再未笑过。

    她以自己性命祭了琴弦,蛊琴再现,龙王苏醒产下灵蛇,守山族再次成为整个百濮无人能撼动的一族,可巫胥却

    这些过往旧事,在接替族长之位后,她便已看谈了。

    那时她不懂巫嫲为何如此执着,不惜一死,也要唤醒龙王,等自己坐上了她的位子,她才知道,这无关执着与否,而是责任。

    一族之长的责任。

    当日若她是族长,在面临百族逼迫,眼睁睁看着自己一族日薄西山时,她想,她也会做出和巫嫲同样的选择。

    女人叹了口气,从过往记忆中回神,有些担忧地看了一下巫胥离开的方向,身子飞纵,回到山巅之上。

    *

    月朗星疏,山涧夜风徐徐。

    孟九重和况曼一路南路,遇山翻山,遇河过河,走了近了五六天,才终于抵达阿路口中所的洪湖。

    百濮地界确实明不虚传,这山里毒蛇猛兽之多,是况曼平生罕见的。

    一路走来,他们遇上了各种各样的毒物,好多甚至见所未见,连名字都喊不出来。

    要不是他们进山前有准备,又加上况曼对山林天然亲近,这一趟百濮之行,怕不等他们找到伦山蛊后,就葬身在了这些毒物口中。

    这五六天,二人每走一段路程,便会遇上了一座建立在山中的寨子。

    有了西蒙族的经验,况曼和孟九重现在是见到寨子就绕道,决不踏足寨子半步,生怕又遇上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况曼其实挺佩服这些生活在深山老林的百濮人,地势险恶,土地贫瘠,还到处都是能致人死亡的毒物与猛兽,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这种地方延续千百年的。

    抵达洪湖时,已经是深夜。

    孟九重看了眼约有十丈宽的洪湖,当即便决定,今晚休息在洪湖边,等天亮后再渡湖。

    阿路既然着重提过洪湖危险,那这湖里必然就有异。

    况曼没有意见,连续赶路这么多天,老实话,她其实有点疲惫,也想稍休整一下。

    现在距离三月二十,还有十来天,不出意外,他们明天或是后天就能抵达阿萨族,所以,他们时间并不紧。

    在湖边生了一堆火,况曼一抬头,就见孟九重眼神一眨不眨,紧紧盯着前方的一处草丛。

    草丛里的草,在轻轻摇晃,里面似乎有动物。

    “九哥,今晚可以换个口味不,不想吃烤肉了。”况曼一见他这模样,便知道,他肯定是又要打猎了。

    她们在太沟镇上补给的干粮,早就吃完了,好在是置身在山林里,只要有盐和火,就饿不死。

    但饿不死,也不能天天吃烤肉啊!

    以前她馋肉,但自从在泾山过了半个月野人生活后,她就不怎么馋肉了。

    因为那段时间,她一天三顿都是肉,而且,还是烤肉。

    孟九重的艺是很好,但翻来覆去都是烤肉,她也会吃腻的。好不容易回到东义县,过了几天正常人的生活,结果又来了百濮。

    到了这里,她又恢复天天吃烤肉的日子。

    如今是春季,万物复苏,林中有也不少东西可以取食,所以,不是非得选择烤肉不可。

    孟九重弹出石子的动作,微微一顿,侧眸看了眼被火光衬得娇艳逼人的女孩。

    “想吃什么?”孟九重将中的石子丢下,伸,将况曼发梢上,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片枯叶拎下来。

    况曼环视了一下四周,眼睛微亮,朝孟九重笑了笑,起身往旁边一棵树走了去。

    这棵树根下有许多蔓藤,恰巧这蔓藤的根茎都是可以食用的。这是葛藤的根茎,煮熟后,软绵还有点清甜,口感类似乎烤红薯。

    况曼扒拉了一下,把蔓藤的根拉出泥土,将根茎用刀子割下来,然后回到火堆边。

    “咱们今晚烤葛根来吃吧。”

    孟九重接过况曼里的葛根,拿着往湖边走去,准备清洗一下。

    况曼没一起去,在树林中看了一会儿,见不远外有棵树,树上结满了她不认识的野果。

    她灿然一笑,起身往那棵树走了过去,然后灵敏的仿佛一只上树的猴子,几下就爬到了树上,并摘了不少果子。

    果子有没有毒,况曼不能用肉眼判断,但她的异能却能轻易就查探出有毒还是没毒。

    摘好了果子,况曼正欲跳下树。

    夜幕下,突兀响起两声老鹰的啾啾声。

    听到这声音,况曼下意识抬头,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去,一眼看去,还看到两只老鹰在这片树林的上空盘旋。

    看到这老鹰,况曼眼里透出丝讥笑。

    这回纥人还真是锲而不舍,这都过去五六天了,老鹰又追上来了。

    自从那日她与孟九重进入西蒙族后山石窟,回纥的盯梢老鹰便消失了,却没想到,五六天后,老鹰又寻到了他们的踪迹,而且这次还从一只老鹰升级成了两只。

    况曼看夜空下的老鹰,眸子暗沉,身侧的,不自觉绞紧。

    能在百濮境内增加老鹰数量,难不成昆苗也入了百濮?

    放出两只老鹰,他这是想在百濮伏击她吗?

    就在况曼沉凝之际,静谧夜空下,一道悠扬的笛声,层层叠叠划破夜空,远远响起。

    笛声吹动,如那日截然不同的音符,犹如夜下亡曲,听着诡谲又神秘。

    况曼听到笛声,身子顿时紧绷,一双灵眸刹时警惕四周。与此同时,在湖边洗葛根的孟九重,身子轻轻一顿,随即遽然身后,展臂猛一后倾,往火堆旁撤退而来。

    刚到火堆旁就听见况曼的声音从树上传下来,他身子矫捷一纵,瞬间攀上树,肃立到况曼身侧。

    二人相贴在一起,并敛息警惕着四周。

    这笛声会招蛇,那两条大蛇太诡异了,单凭武力根本就杀不了它们,所以必须提防它们。

    况曼和孟九重防范有可能会出现的大蛇,却在这时,天空中,一只巨大的鹰雕飞越重重山峦,速度极快的抵达到他们上空。

    这只鹰雕的颜色与那两只大漠的老鹰不同,羽毛泛着金黄,体型还特别大,展开的双翅起码有两米宽。

    这是一只金雕传中的金雕。

    它一到来,天空中那两只盯梢老鹰似乎就察觉到了危险,啾啾两声,敏的欲飞离天空。

    却在这时,金雕在天空中矫捷的换了一个方向,翅膀平扑展开,猛然一个俯冲,就向其中一只回纥老鹰冲了过去。

    这是一只极会猎食的天空霸主,凶猛之势,看呆了站在树上的况曼。

    金雕刚冲到那只回纥老鹰身侧,其中一只锋利的爪子就紧紧抓住了它的脖子。

    一个照面,金雕就羸了。

    林中笛声阵阵,依旧悠扬传出,仿佛战场上鼓舞的曲子,让那金雕张嘴啾啾叫了两声,仿佛是在这回应这笛声般。

    况曼以为,这只金雕抓了一只老鹰,应该就会收。

    但天空王者,就是王者。

    它紧紧抓住那只啾啾惨叫的老鹰,然后一个转身,就往另一只飞走的老鹰扑了过去。

    它的速度极为迅猛,爪子上的重量完全影响不了它的速度,只见它一个冲刺,就追上了另一只老鹰,然后,两只老鹰都落进了它的爪子里。

    抓到了猎物,金雕却没有离开上空,而是在上空盘旋了一下,然后飞落到了离况曼他们不远的另一个山头上。

    与此同时,刚刚响起的笛声,也跟着匿了下去。

    树林,恢复宁静。

    况曼和孟九重站在枝头上,齐齐眺望远处的山头。

    良久后,二人沉默对望了一眼,从树上路了下去。一落地,孟九重内力轻扫,将火堆上的火全部扑灭。

    唯一的火光熄灭,夜色挡住某些有心人的窥探。

    朦胧夜色下,两条人影起起伏伏,远离了这处火堆,并无声无息,攀上了那只金雕落下的山头。

    这期间,况曼和孟九重没有任何言语。二人仿佛心灵相通般,孟九重一个扑火的动作,况曼就知道他心中所想。

    而况曼一个纵身,孟九重便知道她欲去何方。

    这种无声的默契,非是常人能拥有。

    况曼想去看看那座山头上吹笛的人,是不是前几日用蟒蛇拦她与孟九重去路的人,所以前行的速度极快。

    快得都掠起了无数残影。

    而另一边,以笛声唤鹰的人,这会儿正坐在树下,有一下没一下的薅着金雕的羽毛。

    金雕脚下,两只已经断了气的回纥莫鹰,血淋淋的躺在那里,旁边一条臂粗的黑蛇,正吞咽着这两只老鹰。

    一人,一雕,一蛇,无声的呆在一起。

    画片看着有些诡异,但又莫名的不显违和。

    巫胥撸了一会儿金雕,清冷视线慢慢移动,落到黑蛇身上。

    这一会儿功夫,黑蛇已经将两只老鹰都吞进了肚子里。瞅着它微微鼓起的蛇腹,巫胥声音不明道:“都道鹰吃蛇,换你,却是蛇吃鹰,你这辈子也值得了。”

    吃完老鹰的蛇一动不动,只轻轻扫了扫蛇尾,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应他的话。

    咕噜咕噜——

    两声的鹰声,从金雕喉咙里冒出。

    巫胥薅了一下它亮丽的羽毛,身子轻轻倚到树杆上,脑袋微昂,看着天空明月。

    “百濮的外族人越来越多了,金,这几天是还看到这种比你丑的同类,全抓来给黑加餐吧,毕竟,黑你非要养的,你要负责它的伙食。”

    和金雕话的巫胥,那身凉薄气息,有了些许变化。

    但这种变化,也就只一刹那而已。

    他看着天空,喃喃道:“阿嫫,百濮不能乱,可是我怎么觉得,百濮要乱了呢。”

    “呢”字萦绕舌尖,带着些许道不明的意味。

    巫胥轻笑。

    笑容明明看着很正常,但却透着让人发寒的幸灾乐祸。

    “金,你百濮会乱吗?”

    空中静谧一片,他身边那只叫金的金雕,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沉默良久,他自言自语:“阿嫫不希望百濮乱。”

    ——可我,希望百濮乱。

    只有乱了,当初那些逼迫阿妈的人,才会得到应有的报应。

    凭什么他要守护这十万大山,他们一族守护着大山,可山神没有保佑他们,他们守护的人也没有感谢他们他们的贪婪,他们的欲望,让阿妈身葬火炉。

    阿嫫总告诉他,这是守山一族的责任。

    什么是责任,连蛊后一脉都抛弃了这养育出他们的大山大河,为什么他们就不可抛弃。

    “——啾啾!”

    两声鹰唳声突兀响起,把眸瞳明明灭灭,心思浮动的人唤了回神。

    静密树林中,风轻轻吹佛,轻巧如落燕的声音,悄悄传进巫胥的耳里。

    “扫兴的人。”毫无情绪的话从他嘴里转出。

    他掀眸,往左侧看了看,然后起身,将地上那条黑蛇捉起来,甩到肩上,身子一纵便消失在了树下。

    他刚离开不到半盏茶时间,况曼与孟九重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树下。

    况曼垂眉,在潮湿落叶上看了看,随即弯下腰,从树叶中捡起一根金黄色的羽毛。

    “他已经离开。”孟九重看着落叶上的一滩血和一些黑色羽毛,蹙眉道。

    况曼盯着里的羽毛:“九哥,刚才在这里的人,会是那天吹笛的那个人吗?”

    孟九重:“有可能是。我们这一路,怕是一直都在他的视线里。”

    除非百濮还有第二个使笛的人。

    但使笛之人罕见,能以笛声驱使动物者更罕见,所以是同一人的可能性很大。

    想到有可能被人跟踪了一路,孟九重黑潭般的眸子,带起一丝冷意。

    况曼撇了撇嘴,将漂亮的羽毛弹到地上:“神秘的人。九哥若和他对上,有几层把握能羸。”

    孟九重眸子轻垂,通身散发出一股自信:“八层。若只比武功,他不是我对。”

    阿曼虽然告诉他,他与那男子功力相当,但吹笛之人受武技影响,不是他的对。

    当然,这得排除他召蛇。

    若他以那两条蟒蛇对敌,他则不是他的对。

    “那就好,下次再遇上他,换你和他交。”看着他眼里的自信,况曼灿然一笑,随即抬头,仔细观察四周。

    片刻后,她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她眸子带起笑意。

    “九哥,今晚我们做一次鸠占鹊巢的坏人,这地方很安全,咱们可以安安心心睡一觉,明儿再赶路。”观察完四周,况曼乐了。

    这座山头被人清理过,这山上别猛兽了,连条虫子都没有。

    这是附近的大树告诉她。

    异能升到了六级后,况曼与大自然更加亲近,很多信息都能通树木,得到消息。

    比如,现在

    她得到的讯息便是这里很安全,而且在此之前,这山上有一个人,还有一条蛇,和一只金色的鹰,然后,长虫都被老鹰驱赶了。

    并且,那个人,还带着蛇和老鹰去了南面。

    这是大树传递给她的消息,就像那时候,她追着阿娘,从阿凤村一路追进城里一样。不过,树终究是树,她能明确它们所散出的消息,但它们却没办法精准的给出消息。

    孟九重侧眸,看着她瞳底的灿笑,眉眼跟着放松:“嗯,就当一次坏人吧。这一路上你也没好好休息过,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日咱们渡洪湖。”

    况曼:“你也休息,今晚只要刚才在这里的人不回来,这座山就很安全,不用守夜。”

    不管那青衣男子为什么跟踪他们,既然这一路上他都未现身,现在又避开了他们,显然就是不愿和他们撞上。

    从那日那道女声出的话来分析,在谷雨节之前,她和孟九重都不需要太防备这个神秘人。

    既然他暂时没有威胁,那九哥今晚便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入百濮这段时间,他一直紧绷着精神,晚上为了让她能睡得安心,他每晚都在守夜,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

    她每每要替换他,让他休息一下,他总是不愿意。

    孟九重笑而不语,在地上捡了一些树枝,再次生火。

    刚才从洪湖那边过来,她挖的葛根,还揣在他怀里。她既然想换一下口味,就不能让她失望。

    况曼看了一下地型,撑在身侧的一棵大树上,片刻后,树杆上无数蔓藤穿梭垂落,不久,就在火堆旁搭起了一个能容两个人的树藤屋。

    柴火噼里啪啦燃烧,很快况曼就吃上了烤熟的葛根。

    草草填饱肚子,二人进了树藤屋。

    许是已有过亲密,况曼入睡后,迷迷糊糊感觉身侧的人,将揽入了怀里。

    身旁人紧贴的体温,让睡梦中的女孩,唇边浮起了浅笑,似回应般,脑袋在他胸膛前蹭了蹭。

    孟九重看着毫无防范,轻轻拱入怀中的女孩,眉眼放松,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

    这一夜晚,孟九重依旧没有熟睡,只半阖着眼睛,稍微眯了一眯。

    深山老林,就算没危险,也不能深眠。

    夜,朦朦胧胧。

    夜风从宽阔的洪湖水面拂过,先前况曼他们准备安顿的那一段洪湖水域里,一条约六七丈长,宽约半米的黑影,无声无息在水底游走。

    那颀长的身体,极为灵活。也不知它是如何游动的,水面上风平浪静,未见一丝涟漪。

    水中的生物,一直在那段水域来回徘徊,似乎在寻找什么。

    一直找到黎明,都未寻到它想寻的东西,它似乎有些焦急,徘徊的速度比之先前,更快了几分。

    平静洪湖,终于有了一丝不平静,水波阵阵,翻滚起了浪花。

    片刻后,一个硕大的蛇头,哗啦一下从水里冒了出来。它出水的力量很猛,伸出水面的蛇头,将顶上来的水都激成了水帘。

    这是一条蛇一条极为恐怖的蛇。

    不,不能称为蛇,应该称这为蟒。

    大到能吓死人的水蟒。

    那粗壮的蛇颈,犹如一根百年松木。

    未出水的蛇身,目测有半米宽,长度暂时不知,不过从它在水里游动时,所显现出来的影子判断,它的蛇身必也十分惊人。

    水蟒两只拳头般大的眼睛,与其它蛇类的眼睛有些不同。

    蛇眼,哪怕是没恶意,也给人一种森寒的感觉,可这条水蟒双眼却很奇异。

    抛开它的种类,只看眼睛,不知道情况的怕还以为,这是一双历经苍桑的眼睛。

    水蟒蛇头出水,高高竖起,垂目看向地上。

    看了许久,什么也没看到,它蛇身微挪,缓缓沉入湖中。

    在沉入湖水之前,它的目光往湖岸下游看了去,那里,一抹黑影静静而立。

    黑影肩膀上,停着一只金色大雕。

    大雕似乎被湖里突然出现的水蟒惊吓到,啾啾叫了几声。

    而不远处的山头上,浅眠养神的孟九重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轻阖的眼睛,骤然一睁,侧头看向树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