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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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蓝的天空,白云如絮。

    圣慾天主峰,飞鹤谷。

    书楼内,况飞舟坐在轮椅上,修长中,快速翻阅着上的书。

    前几日,云飞已让人传信回来,他在百濮内已取得了炎木。解除忘情蛊需要四物,加上云飞所取火木,他中已有二。

    地萧虽未到,却已知伦山必有。若蛮地实在找不到,那他便派人去伦山偷。

    而最后一物泪藤,却是现在都还未查到任何相关讯息。

    他早前已拜托穆元德,让他在中原帮他查找一下,可以的话,让郁方去借阅一下太医院的书籍。

    “教主,大姐已至山门外,是直接迎来您这里,还是去主殿?”

    门外,一道低低的传话声响起。

    况飞舟翻书的动作一顿,刚毅的脸孔,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浮起了丝丝激动。

    ——阿曼终于回来了!

    况曼舟将书搁到桌上:“去主殿,阿曼回来是喜事,你通知各堂堂主,都去主殿见见长大后的阿曼吧。”

    圣慾天很大,除了飞鹤谷,另外边有几座山峰,每一峰上都住了不少人,而飞鹤谷是主峰,这里,除了住着况飞舟外,还住着一些教里的重要人员。

    一个能与回纥常年抗衡的江湖组织,又岂会少得了人。

    传话的人一听况飞舟的语气,便知道该用哪种规格迎接自家大姐回归了。

    他恭敬地应了一声,然后快步走去主殿,开始安排。

    圣慾天外,况曼看着眼前的雄伟建筑,漆黑眼睛透出深深感慨。

    圣慾天,生她养她之地,八年后再回来,却莫名有些近乡情怯。

    哎造化弄人!

    “里面已出来相迎了,走吧。”孟九重看着身边女孩眼里透出的丝丝感伤,大掌一伸,轻轻握住她的。

    感觉到他掌中传来的温度,况曼回神,朝他轻轻一笑。

    笑容看着与以往相同,但却多了几分道不明的酸涩。

    孟九重极少在况曼眼中看到这种神情,他心底划过叹息,握着她的力道,略略加重一些,仿佛想将他的力量,传递给她一般。

    “不必担心我,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况曼察觉到间加重的力道,平静道。

    孟九重仰头,看着山脚处,圣慾天的山门。

    “不必回头感慨过往,你看,你回来了,安然无恙地回来了。”低沉的声音,透出稳沉,莫名给人一种踏实感。

    况曼眉头上挑,飞扬一笑:“对,我回来了,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甭管这些年,她离开这里后,都经历过些什么,但她现在,她双脚已站在家门口,平平安安,站在这里。

    谈话间,山门内,一队穿戴整齐的圣慾天教众,步伐一致地跑到山门前。

    这些人一到山门,便分两侧而立,然后喊道:“恭迎大姐。”

    响亮的声音,似乎彻亮了整个山门。

    声落,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毯子,从圣慾天内部飞射而出,稳稳降在山门前。

    这是一场隆重的迎接仪式

    况曼舒眉一笑,抬步,没有一丝别扭,走向了地毯。孟九重松开她的,落后她一步,也走进了山门内。

    飞鹤谷主峰上,况飞舟翘首以望,目光紧紧盯视着谷口。

    八年的盼望,今日终于实现了,一双深黑的眼眸,透着一个父亲,对女儿回归的喜悦。

    他身后,圣慾天各堂的堂主,这些人都静悄悄地陪着况飞舟,未有一人出声喧哗。

    三步一人的迎接场面,代表了圣慾天对况曼的重视,况曼毫不露怯,顺着地毯,走上了飞鹤谷主峰。

    ”阿爹,我回来了。”

    石阶下,女孩一步一步而上,眼睛一看到到主峰广场边那轮椅上坐着的人,宛如清泉般的声音,就传了上来。

    一声阿爹,让况飞舟搁在轮椅上的,微微发颤。

    漆黑的眼睛里压抑着他的情绪,他喉结滚动,目光紧紧盯着况曼的脸。

    良久,况飞舟艰难地道了一句:“好,好,回来就好。”

    况飞舟一开口,竖于他身后的那些堂主,脸上纷纷有了表情,一群人高兴地欢迎着况曼的回归。

    况飞舟未并喝退属下,一直到平息了胸中的情绪,才道:“阿曼第一天回来,你们都先散了吧,以后有的是时间走动。”

    众位堂主听到况飞舟的话,知道,况飞舟这是想父女独处了,哈哈笑几声,麻利地把空间留给了这一家人。

    不止这些堂主,主峰上的侍从也皆悄悄退去。

    况曼上前两步,如幼时那般,立到况飞舟一侧,道:“这些年,让阿爹挂心了。”

    况飞舟轻轻拍了拍况曼的,释然一笑,道:“不这些,刚回来,陪阿爹四处走走。”

    况曼一笑:“好啊。”

    况曼话一落下,身后的孟九重错步上前,双很自然地搁到了轮椅上。

    况飞舟看着准备推轮椅的孟九重,眼睛生出恼意。

    他剑眉微不可查地蹙了蹙,侧眸轻扫,看了一眼身边的况曼,眼睛半阖,全当没看到。

    罢了,今儿是阿曼第一次回来,暂时不和这臭子计较。

    哼,回头等青蒙他们几个回来了,让他们好好和这浑子比划比划。

    孟九重神情未变,仿佛没看到况飞舟那扫过来的眼神,推着轮椅,慢慢往前走。

    一家“三口”,一时无语,默默开始在圣慾天里闲逛起来。路上,况飞舟问起了况曼,有关伦山蛊后的事。

    况曼听他问起阿娘,便把百濮发生的事仔仔细细告诉了他,同时,话赶话问:“阿爹,你和阿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况曼已经憋了好久。

    况飞舟:“你阿娘没告诉你?”

    况曼摇头。

    阿娘避而不谈,啥都没,弄得她一头雾水。

    况飞舟见状,深叹一声,将当年裴邑告诉他,有关万蛊术和忘情蛊的事,一一告诉了况曼。

    他得很详细,语气虽然没多大起伏,但况曼却从他话里,听出了怅然。

    谁能想到,不过是一趟普普通通的中原之行,最后,却成了这个结果。

    和妻子分道扬镳,相忘于江湖,这不是况飞舟所要的。

    忘情蛊中了又如何,他想办法给她解掉就行。

    当年昭江湖畔,只遥遥一眼,她从此落进他的眼底,他在湖畔等了三个月,才等到那抹身影再次出现。

    那一次,他鼓足了勇气,比他坐上教主之位时还要紧张,一步一步走向她,问她的名字

    况曼听完况飞舟的话,震惊了。

    她娘中了忘情蛊?

    难怪每次她一提到阿爹,阿娘就变脸,原来原因在这里

    不行,她阿爹阿娘好好的一对夫妻,又没感情破裂,不能坏在这忘情蛊上。

    她还想一家三口团聚呢!

    况飞舟见况曼沈默,安抚道:“阿曼别担心,你阿公在世时,曾告诉过我忘情蛊的解法,我正在想办法,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阿娘流离在外,定会带回你阿娘。”

    况曼回神,沉眉问:“阿爹可有查到泪藤是何物?”

    况飞舟道:“正在调查。”

    况曼:“有消息了,告诉我,我对植物熟悉,回头我去寻泪藤。”

    还差地萧和泪藤,地萧不急,回头她向阿娘撒撒娇,从阿娘那里骗一个出来就行。

    上次在伦山之时,阿娘虽拒绝了她,不过女儿向娘撒娇要东西,多磨几次,总会得到。

    “好,若有线索,阿爹第一时间通知你。”况飞舟欣慰地道。

    况曼已有了过往记忆,父女二人相处起来,没了初见时的生疏,相处格外温馨。

    唯一有些不和谐的,便是况飞舟看孟九重的眼神。

    他不待见孟九重。

    甭管孟九重是不是孟泽的儿子,在况曼向那些堂主们介绍,他是她夫君时,况飞舟心里就生起了不爽。

    这不爽,要不是今儿时不对,他绝对会和孟九重来一场,岳父与女婿间的切磋。

    况飞舟的不爽,况曼自然有察觉到,不过,她装做啥都没看到,让孟九重自己去应对。

    一个夫君,一个老爹,她敢帮谁

    谈完正事,父女俩外加孟九重又在山上逛了一会儿,就回了飞鹤谷。

    况曼离开八年,但幼时她在圣慾天所住的居所,况飞舟一直让人收拾着,今日回来,她再一次住进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陈设依旧,主人却已长大

    至于孟九重在天黑后,就被况飞舟以有事为名,给喊走了,喊去了哪里况曼不知道。

    *

    半夜时分,一具微凉的身体,钻进了被窝里。

    回来的人内息有些凌乱,俊雅脸庞上还多了一团淤青。

    “阿爹打你了?”

    况曼睡得迷迷糊糊,半虚着眼,看了一眼上床的人,刚一看过去,入目就见他左颊上的紫青。

    况曼眨眨,顿时清醒了。

    “嘶——这脸上都带伤了,这一场,不好过吧。”况曼有点心痛。

    伸,心翼翼揉了揉他的脸。

    “无碍,让他出口气也好。”孟九重抓住她指,轻轻啄了一下。

    他抬眸,漆黑眸子注视着她的脸,道:“阿曼,选个日子,咱们再成亲一次吧。”

    况曼愣了一下:“再成一亲?”

    孟九重半阖下眸子,道:“嗯,教主我没向他下聘,咱们这是名不正言不顺。”

    况曼眨眨眼:“!!”

    她和他名副其实,都躺一个被窝里面了,怎么就名不正言不顺了呢。

    这时候要聘礼,是不是晚了一点。

    怎么感觉阿爹有点无礼取闹了呢!

    “所以,咱们再成婚一次吧,你再嫁我一次,好不好。”

    男人带着几分诉求的嗓音,让人沉醉,况曼眼睛泛着微光,脸微侧,唇瓣安慰地轻轻贴在他脸颊上。

    “好,等带回阿娘,咱们再成亲一次。”

    没有任何犹豫的回答,似乎驱散了身边人的委屈。

    孟九重眸底还含起了一抹得逞的微笑,一个翻身,俯身而上。

    床幔随着他的动作,飘然垂下,将床上的两人,衬托得朦朦胧胧。

    只隐隐闻见几声喘息声

    *

    圣慾天纪律严明,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扰人心情的事。

    现下青蒙他们都不在教里,况曼回来,除了第一第二天,会会以前的阿叔阿伯,其它时间,她和孟九重钻进了圣慾天的书楼,和况飞舟一起查找有关泪藤的线索。

    在此期间,况曼从况飞舟这里也听到另一件事。

    那便是一天墓

    天墓这个名字,况曼和孟九重都不陌生,二人在百濮时,便已经从昆苗那里听过这个墓。两人都猜测,青君所守之墓,应该就是回纥大祭师汲汲营营这么多年,弄出几家悲剧的源头。

    果不其然,况飞舟言,青君所守之墓,确实是天墓,天玄令就是开启天墓的关键。

    天玄令是魔教的东西,但这东西,几百年都被魔教当成信物在用,想从中解开天玄令的秘密,根本就不可能。

    直到青君到来,况飞舟才从青君所告诉的一些信息里,解开了天玄令上的谜团。

    事情没他和穆元德猜测得那么复杂。

    天墓,是第一任教主和他爱人的夫妻墓,墓里确实有很多东西,但那些东西,已过几百年,能不能用还是个问题。

    青君那一脉青姓之人,乃是守墓人。世世代代遵从着第一代圣慾天教主的命令,守着天墓,但他们真正所守的,却只是第一任教主离世之时的心愿。

    第一任教主,不想他日觊觎墓中东西的人,去打扰他们夫妻,所以才安排自己的忠仆守在墓外。

    但这最初的原因,几乎已经没有人知道,甚至连青君,都以为自己守的,是一个埋葬了无数宝藏的墓。

    乌山青氏守墓人,只为不让外人打扰夫妻亡灵。而圣慾天的青氏,只是在天下大乱之时,去开墓,取出墓中的东西,以对外敌。

    这是第一任教主,留给中原天下的一份保障。但是这些东西,通通随着时间流逝,被人遗忘了,连圣慾天内部,都完全不知道这些事。

    第一任教主当年留下给乌山青氏的话,便是当墓地打开,青君他们这一脉,便不用守墓。所以,乌山一脉,一直在等着那能开墓的人去开墓。

    圣慾天里,青锋他们那一脉在两百年前,曾出现过一次断层。

    那一任青师伯练功走火入魔,神智不清,东一句,西一句,只交待下一任青姓继承人,他们在等着一个青塚,当青塚现世,便是他们应尽责任之时。

    不完整的信息,让况飞舟久久解不开天玄令的秘密,要不是有青君补充,就凭青锋所知道的那点凭线索,有关天玄令谜团,能解得开才有鬼。

    弄清楚天玄令的谜团,况飞舟却没想过去开老前辈的墓,墓地在地底下,只要他们不动,就永远不会暴露出来。

    那回纥大祭师汲汲营营只为开墓,若他现在去开,无异于是在给这大祭师带路。

    所以,暂时还是让这个墓,继续沉睡在地下吧。等到何时,中原和回纥决一生死之时,再让青锋去开墓。

    况飞舟所的这些,况曼其实早就有猜测了。

    她和伦山蛊后还因为驱蛊铃,猜测天墓那地方,是不是就是第一任伦山蛊后的安葬之地。

    因为,据伦山蛊后所,第一任伦山蛊后并没有葬在伦山,至于葬在哪里,伦山无人知晓,连石氏一脉,也不知其最后的归处。

    这些过往的旧事,况曼只朝况飞舟稍微提一下,便放下了。

    回到圣慾天,况曼和孟九重终于过了几天平静日子。

    但这种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只十来天,就被黎初霁一封信,给打破了。

    原因,一是她娘带着两个人,出现在漠北边关,二则是,回纥那边似乎有大动静。

    据回纥已经开始点兵,不日回纥大军就会开到关外。

    接到这个消息,况曼和孟九重都震惊了。

    ——回纥大祭师脑袋发锈了?

    拿不到龙王血,所以,准备用大军去接应吗?

    没错,那龙王血已经被巫马逐丹抢过去快一个月了,但他却没有将龙王血送去回纥腹地。

    也不能完全他没有送龙王血,只是他这送血的态度,有些让人看不分明。

    在况曼和孟九重离开潜龙坝的第二天,巫马逐丹终于从丧子之痛中走了出来,开始用信鹰往回纥腹地传送消息。

    但最近有批疾弓营的出色弓箭,没事就在大草原上瞎逛,导致巫马逐丹送出的消息,经常一去就石沉大海,没了踪影。

    派出去探路的人,也几乎全部被斩杀在路上,这直接导致他与汗庭传递的消息时续时断。

    也不知道巫马逐丹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就在前几天,他干脆直接地送了一封信回回纥,一路拦截龙王血的中原人太多,龙王血根本就不能离开账营,一离开,就极有可能被中原人抢去。

    若是可以,让大祭师亲自来一趟边关。

    这封信被疾弓营的人拦截住了,并交给了穆元德,穆元德看完信的内容,当立断,准备用这封信,将回纥大祭师给骗到边关来。

    将这个人杀掉,然后毁掉他所练出的所有尸奴。

    在来边关前,穆元德就已经知道,回纥大军中有不少尸奴,这些尸奴看着和活人差不多,但却不知疼痛,能以一敌十。

    而且,这些尸奴还几乎都是中原人的尸体。

    中原人讲究入土为安,大祭师将尸体练成尸奴,这无疑是在挑战中原人的底线。

    前几日,穆元德为调查尸奴,独身一人闯了一次回纥的大营,从回纥大营里抢了两具尸奴回来。

    这两个尸奴不知疼痛,力气都极大,军营的士兵十人合攻一具尸奴,都没办法将之杀掉。穆元德也试了一下,发现除了将他们四肢砍掉,或是脑袋砍掉,才能消灭他们,后来镇北侯出来,让士兵用火试试。

    镇北侯与回纥打过很多交道,在很久之前,他就知道回纥大军里,有一只神秘又特珠的军队。

    这支军队成员不多,只有几百个人。他们只有在攻城的时候才会现身,每次一现身,他的兵就死伤残重,唯二两次伤亡较轻的,都是因为,他们用了火箭。

    镇北侯看到这两具尸体,就想起了回纥那边的神秘军队,与那支军队出现时所带来的战况。

    果不其然,一用火试,当即就试出了这两具尸体的弱点。

    尸体上一丁点的火星,都能让他们立即倒下,变成一具死尸。而且极为诡异的是,一倒下,火星瞬间大旺,几乎几息之间,尸体就化成了一滩尸水。

    回纥尸奴有多少,没人知道。

    镇北侯和穆元德都认为,不管尸奴有多少,都得先杀掉大祭师这个练尸奴的人,彻底灭绝尸奴这种不该存在的东西。

    这大祭师是个缩头乌龟,这么多年了,这个人一直都只在众人的传之中,从未现过身,想杀他极为不易。

    正好,巫马逐丹这封信,不定就是把人引过来的契,且还有可能是杀光尸奴的好会。

    至于巫马逐丹什么传这样的信回回纥,这就不在镇北侯和穆元德的考虑之中了。

    看完信后,穆元德模仿着巫马追丹的笔迹,用回纥文字,在这封信里面加了几行字,然后系到被疾弓营射下的,某只轻伤的老鹰身上,让这只老鹰带着信,飞去了回纥。

    这只老鹰可是疾弓营这段时间,所弄到的,唯一一只活的老鹰。

    劳心劳力为一只鹰养伤,为的,可不就是这个时候。

    这封信抵达回纥后,那严防死守,并想借别用的蛊虫,以防伦山蛊后远程掐死大祭师的妮怜和大祭师,有些等不及了。

    妮怜当即去了可汗宠妃,盛妃的大帐。

    她不知和这盛妃了什么,没过几日,回纥便开始点兵,准备大举进攻中原。

    这个盛妃,便是在泾山之中,被况曼擒往的刘元恺母亲,也是沈镇远那据已经死掉的姐姐——沈兰。

    一个在回纥大帐中,恩宠久经不衰,美貌依旧的宠妃。

    她所掌权势,甚至已比肩可敦这个正妻,中,还管着回纥可汗的马场,可汗出入几乎都是带着她,甚少会带着可敦参回宴席。

    而就在妮怜见过盛妃半天后,有一个人,离开了沈兰的大帐。

    离开的人,是盛妃的侍卫。

    初初离开皇庭时,他扮做成了一个牧羊人,赶着羊群,速度不紧不慢往中原而去。

    这人在回腹地之时,做着回纥人打扮,着一口流利的回纥话,但在快接近边关时,又做成了汉人装扮,吐出口的话,已然成中原话。

    他似乎对回纥和中原都很熟悉,甚至都没被特别盘查,就被放入了青阳关。

    漠北的汉人多数都以牧羊为生,像这人这般,赶着羊群进关的汉人不少,他的举动看似并不怪异,且,这似乎也不是他第一次入关,因为他在入关之时,还和守卫打过一声招呼。

    这人入关后,换掉一身行头,快马加鞭去了中原腹地——江南。

    他在江南灵泉山庄里见一个人,一个从泾山之战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姜鲁皇族通缉了那么久,却依旧没有找到人影的——沈镇远。

    至于这个侍卫和沈镇远谈了些什么没人知道,但这个人离开后,蛰伏许久的沈镇远,终于有了动作。

    他开始频繁见一些人,地方士绅,书院院长,某掌有兵权的地方督师,甚至还派人去了一趟京城。

    *

    回纥发生了什么变故,那些某在暗处活动频繁的人,会不会带起另一场风波,无人知道。

    况飞舟在接到黎初霁的信后,整个圣慾天,顿时防备起来。

    圣慾天地势独特,易守难攻,门内还有无数关。

    据这些关,都是第一代教主所设下的,个个关都精妙巧绝,至今还被人破坏过,甚至圣慾天里,还有一个关接连大漠天山水库。

    据,这个关一启动,整个青阳关至南莫沟一带,会变成天山之水淹没,变成汪洋洪流。

    南漠沟是整个草原中唯一的山域,正好和漠北前内青阳关的大山相接,天山洪水一旦从圣慾天这灌入草源,那南莫沟到青阳关,这一带,几乎就完了。

    这也是为什么圣慾天这个江湖势力,在关外屹立关外这么多年,回纥大军却始终不敢将它踏平的真正原因。

    想踏平圣慾天,除非将圣慾天教主一脉的高层全部灭完,要不然,圣慾天灭,那回纥差不多也要灭了。

    况飞舟看完信后,立即安排人,将圣慾天山下的山门封闭,开起山门至内部的所有关,然后紧急招回埋伏在外,欲拦住龙王血的黎初霁和青蒙,还有青君。

    这三人一收到信,不分昼夜,立即赶回了圣慾天。

    他们回来的不是时候,在山门下,恰巧遇上了准备去关内的况曼和孟九重。

    伦山蛊后出现在漠北,况曼自然要过去看望一下,况飞舟叮嘱况曼,让她在她阿娘忘情蛊未解之前,尽量别向她提起他。

    因为,况曼阿公曾提过,忘情蛊最能影响种蛊之人的情绪,若情绪放大,让忘情蛊钻了空子,彻底融入种蛊者的血肉,那极有可能制出解蛊之物,都解不了忘情蛊。

    其实这也是况飞舟一直按耐着思念,不去见伦山蛊后的原因。

    况曼听完后,猛点头。

    不提了,在没解掉忘情蛊之前,她绝不在阿娘的面前提他。

    况飞舟送况曼出圣慾天,见两个徒弟都回来了,想了想,让青蒙和况曼一起入关,去见见石竹月。

    石竹月对他另两个徒弟有情绪,但是对青蒙却不会,因为,青蒙是她义子,是她正儿八经养的第一个孩子,青蒙若去见她,想必不会出现什么负面情绪。

    于是,青蒙刚到圣慾天,家门都未入,就又上马,和况曼和孟九重一起去了关内。

    而至于前段时间,中原、百濮、回纥,三方都争夺的龙王血在巫马逐丹神来一笔后,中原这方就沉寂了下去,开始布起了另一步局。

    只明面上已暴露的潜龙坝,还有个青锋和一队疾弓营的人守着,让回纥那边知道,中原这方绝不可能轻易让巫马逐丹将龙王血送回去就行。

    这波心理战术,别,还真发挥了效果

    青锋是谁

    那可是况飞舟的师兄。

    他武力如何,至今还没人弄清楚,因为,他与青蒙一样,都极少现身在圣慾天以外的地方。

    唯一一次有名声传出来,还是因为信鹰造访圣慾天,他一声不吭入回纥,杀了不少贵族子弟之后。

    且这名声,还只针对回纥,中原江湖,甚至没几个人听过他。

    圣慾天的大杀器守在潜龙坝,不用巫马逐丹再往回纥传什么信息,回纥大祭师都知道,龙王血是送不回回纥了,只能他挪步,自己前去边关取。

    为了解除身体内的隐患,哪怕他有再多的顾忌,也必须亲自前往一趟边关。

    *

    天空蔚蓝如洗,况曼赶紧赶慢,终于在两天之后,赶到了关内。

    入了关,孟九重本是想去帐营和穆元德会一面。刚准备和况曼一下,一抬头,就见青蒙熟门熟路地走到一个卖糖人的摊前,然后一下子买了个五个糖人。

    五个糖人,他让老板给包四个,揣进怀里,剩下一个,当场递了一个给况曼。

    况曼水眸泛亮,接过糖人,就塞进了嘴里。完了,还含糊不清地了声谢谢,一看就极喜欢那糖人。

    起来,自从半年前,青蒙离开许良山后,况曼就没吃过糖人,因为,孟九重总会在她想吃糖人的时候,用别的糕点代替糖人给她。

    这糖人经常吃会腻,但久了不吃吧别,还有点想吃。

    孟九重看着青蒙这番举动,黑潭般的眸子轻泛暗光。

    他什么都没,只让况曼微等片刻,转身,去了旁边糕点铺子里,称了半斤糕点,还有一斤牛肉干提回来,然后递给况曼。

    这暗搓搓的操作,也是没谁了。

    到了关内,青蒙和关内一个圣慾天的属下会了会面,然后叫上况曼和孟九重,目标明确的,往青阳关内十里处的一个镇走了去。

    据刚才那圣慾天的人,伦山蛊后目前就在那个镇上。

    到了镇,青蒙也未去打听情况,刀锋一闪,在地上划下几个字:义母在风兰菀

    况曼抬头,疑惑地看向青蒙。

    那地方,是当年阿公为义母所置办的嫁妆。

    况曼看到这行字,脸上闪过了悟。

    阿娘既然出现在镇子,没道理有地方不住,还去住客栈。

    “走吧,风兰菀在哪里?”

    青蒙闻言,举步,往镇镇郊的一处田庄走了去,这田庄离镇近,也就两柱香的距离。在田庄旁,有一处别院,那别院是个三进院,院门匾上,还高悬着风兰菀四个字。

    况曼站在宅院门前,寻思着道:“这地方,我以前好像来过。”

    青蒙点点头:你五岁生辰那天,义母曾带我们来过

    况曼明悟了,难怪熟悉,时候还真来过。

    走上宅院台阶,况曼伸,敲了敲门,没多久,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少女,从门缝里伸出了脑袋,少女目光好奇,盯着宅院前出现的三个人。

    况曼一看到这少女,眼睛突兀泛起了懵。

    “??”

    好像看到了自己——

    孟九重与青蒙看见出现在门前的女孩,也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少女与况曼长得极为相似,五官虽稍有区别,但脸形几乎一模一样。

    阿月视线在况曼三人身上扫了扫,目光最后落到况曼脸上。看了几眼,她踏进门栏,笑盈盈道:“你就是阿曼姐姐吧,我是阿月,你好。”

    原来姨没骗人,她真的阿曼姐姐长得很像。

    况曼是真有点泛懵:“你好,请问你”

    没听阿娘提过她还有一个妹妹啊,怎么这女孩和她长得这么像?

    “我叫石湘月,你可以叫我阿月,我娘是上任伦山蛊后,是你的大姨。”阿月热情地拉住况曼的,带着她往院子里走,刚跨进门,就抬头往院子里面喊了一声:“姨,阿曼姐姐来了。”

    她喊话刚落,伦山蛊后和石郁就从各自的房间走了出来。

    “阿曼!”

    看到况曼,伦山蛊后略显清淡眸子里,浮起了温笑。喊完况曼,她目光轻移,看向青蒙她身后的青蒙。

    看着已长大成人的青蒙,伦山蛊后沉默两息,轻声道:“青蒙也来了啊。”

    青蒙颔首,解下腰侧的刀,出乎所有人预料,单膝对着伦山蛊后跪了下去。

    都男儿膝下有黄金,但他

    跪在身前的男儿,让伦山蛊后瞳孔一震,掌猛一伸,想要将他扶来。

    刚伸到青蒙的肩上,不知想到什么,掌微颤着,落到了他的头上。

    她如多年之前,夸奖他那般,轻轻拍了拍青蒙的头。

    这孩子

    伦山蛊后深深叹口气,温声道:“起来吧,我回来了。”

    一声回来了,让青蒙眼眶泛起了红。

    他微微垂头,挡住眼底流露出来的情绪。

    伦山蛊后对青蒙而言,意义不同。

    他是她从路边捡回来的,是她让他免于战乱之祸,是她给了他一个安生之所,也是她,让他有了第二次生命

    可以,伦山蛊后的出现,改变了青蒙悲惨的命运。

    青蒙天生不会话,连做乞丐,都因无法出声,讨要不到一口饭,若没有当初伦山蛊后的善心,他也许,早就饿死或是冻死在路边。

    他叫义母,但在他心中,伦山蛊后就是他的娘。

    她失踪那年,他被青锋师伯带去闭关,等出关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