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 10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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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瑰丽朝霞,铺满东方天际。

    刚抵达永县,尚未来得及做任何休息的况曼和孟九重,又马不停歇地上了路。

    乌山在江南的东方,路程远不远,近也不近,快马六七天就抵达,况曼昨晚敢将沈罗衣的信传给沈镇远,一开始,就将时间估算好的。

    沈镇的速度再怎么快,也得十来天才能抵达乌山,他是只老鼠,不敢如她和孟九重这样,毫无顾忌的赶路。再加上他的人马也不可能大规模,肆意赶去乌山,他必会分散人,成几批去前往乌山。

    这期间耽搁的时间比较多。

    所以况曼和孟九重就算是赶路,都赶得不是那急。还有便是,在半个多月前,远在漠北的圣慾天也接到穆元德的武林帖。

    这张武林帖背后的深意况飞舟一眼就看穿了。沈镇远同样也是况飞舟的仇人,既明白武林贴的用意,作为武林魔教魔主的他,又岂会错过这样的武林盛事。圣慾天那边,该出发的人都出发了,若是路上速度够快,现在怕都已快抵达江南了。

    况曼也是算着这一点,才敢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沈罗衣的信传给沈镇远,并将解决沈镇远的终极地方,定在乌山。

    *

    江南。

    所过之处,俱是风景。

    快马四五天,况曼和孟九重终于走出了江南,这一路,况曼可算是见识到了何为美景,何为美食。

    江南是鱼米之乡,生活在这里的百姓,比之陇西与兴远府不知富足了多少。许是生活平静安逸,民众已不再趋于填胞肚子,闲适下来,为了满足口腹,花了不少时间研究吃食。

    在吃这方面,况曼走过那多地方,唯有江南的美食,让她流连回味。

    “九哥,回头咱们在江南买个宅子,偶尔住怎么样?”踏出江南地界,况曼回首,一脸意犹未尽地盯着后方:“地地道道的东坡肉,味儿就是不一样。”

    还砸吧了一下嘴巴,回味的神情,简直就像老饕。

    在末世之前,况曼只顾着减肥,好吃好喝的通通被她摒弃在外,到了末世,想吃却没得吃。好不容易回到姜鲁,却发现时代不同,现代有的美食,姜鲁却很难找到。也就这一趟江南之行,稍稍安慰了一下她的口腹。

    尽管自家男人艺不错,但是和专业的比起来,还是差了那么一丢丢。

    孟九重看着她向往的眼神,会心一笑:“沈镇远之事解决了,你想去哪里住,我都陪你。”

    “这时候,提那老狗做啥。”一听沈镇远,况曼好心情顿时被蒙了一层灰雾,回眸,睇了他一眼:“扫兴。”

    难得因为美食而忘记烦扰,就不能让她稍松懈片刻。

    似怨似瞋的眼睛,让孟九重这几天一直不踏实的心,霎那间凝实。他唇边浮笑,戏道:“不扫兴,事情解决完,你想吃啥,我给你做。”

    灵动的双眼,终于让孟九重感觉到了真实。

    自从那晚看过她指挥树木,似妖似仙地攻击沈镇远的属下,心,就总是虚浮着,落不到实处。

    那种非人的力量,他害怕他握不住。

    一到吃的,况曼眼睛熠熠生亮:“你的哦,我要吃东坡肉,西湖醋鱼”

    孟九重一一颔首,未承诺,但意思却很明显,肯定会做给她吃,哪怕不会做,学也要学来给她做。

    看到孟九重点头,况曼高兴了,一夹马腹,声音飒爽:“九哥,这里是官道,咱们来比比谁先抵达下一个镇。”

    赶路也是很枯燥的,总得找点事来打发时间。这一年里,她东奔西走,若一路上没有孟九重陪伴,她怕是要无聊得抓鸟了。

    孟九重啪地一下,一挥马鞭:“阿曼若输了,可否答应我一事。”

    况曼笑看着前方官道:“何事?”

    孟九重黑眸异光微闪,卖了个关子:“抵达下个镇再。”

    “行啊,若我赢了,九哥晚上听我的怎么样?”到晚上二字,况曼回首,坏笑着瞅了眼他。

    孟九重不语,只是眼睛暗了暗。

    况曼哈哈大笑,得意地扬了扬眉:“就这么定了。”

    话落,马儿已冲出三丈之远,孟九重见状,眼睛一睁,打马急急追去。

    晚上听谁的这个,可不是她了算。

    官道上,俩口难得清闲,蜜里调油,兴致颇高。

    另一边,从兴远府出来,赶紧赶慢的沈兰,终于在况曼他们离开几天后,赶到了江南。

    一入江南,沈兰就立即伪装好自己,第一时间寻找穆元德,因为做了伪装,直到他找到穆元德的落脚地,行踪都未曾被沈镇远发现。

    她知道沈镇远在江南势力极大,若不想继续被沈镇远利用,最好的方法,就是避开他,让他察觉不到她的行踪。

    这一趟回中原,得亏青阳关那里查得严,沈镇远忙着中原的事,无力顾忌青阳关,要不然,她怕是一入中原,便会落进了沈镇远的眼里。

    在回纥二十年,半辈子都没为自己活过的沈兰,在刘元恺出事后,幡然梦醒。

    她不愿继续用自己的一生,去相助只会利用她,从未为她考虑的亲弟。

    沈镇远的野心痴望,通通和她再没有关系。她只想救回自己的儿子,然后与儿子找一处安静之地,渡过余生。

    为母则强,沈兰想法很好,但以她的身份和沈镇远的关系,想要安渡余生,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日头偏正,一个头带沙帽,挡了真实容颜的妇人,带着丫鬟步进了一处田庄中。

    妇人刚一靠近,就惊动了田庄的主人。

    穆元德襟坐在厅中上首,听到属下汇报沈兰已抵达庄子,神色倏然深沉。

    思考片刻,穆元德抬首:“若是找我,你就直接将她带进来。”

    沈兰能找到这里,穆元德并不奇怪,从她离开东义县后,他就让人暗中将他的落脚处,传递给了她,他知道她会来与他一见,只是没想到她来得这么急切。

    沈兰入中原的事,在有心人眼里并不是秘密,只有笃定她会去找自己的沈镇远未去关注她的动向,其它几方,皆从一开始时就留意着她,这其中包括朝廷。

    朝廷对沈兰的态度有些诡异,没有向血鸦卫下达任何命令,只让人监视她的行踪。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沈兰入中原,是要与沈镇远汇合,助沈镇远举业。可从她一直避开沈镇远的人,去了东义县,大家就猜测,她与沈镇远可能起了分歧,不像是要和沈镇狼狈为奸的样子。

    她的行动,让人有些看不明白。

    唯一能让众人明确知道的,就是她在找刘元恺。

    当初况曼留下刘元恺的命,本就是为了牵制她,中间发生了很多事,他们这边一直没办法联系上她,如今,倒不想误打误撞,牵制成功。

    年轻时,沈兰就是个极聪慧的人,在回纥汗庭沉浮二十多年,怕是已经练成了老狐狸,不好相于,先探探她的目的再做打算。

    沈兰到了田庄,散去了自己一身伪装,光明正大地走去了田庄里,最大的那处宅子。

    她让丫鬟上去敲门。

    开门的是血鸦卫伪装成的厮:“这位夫人,请问你找谁?”

    沈兰抬眸,唇边挂着得体的笑,浅道:“麻烦这位哥代为通报一下,就沈兰前来拜访故人。”

    听到沈兰开诚公布连名谓都不隐藏,血鸦卫顿时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夫人有请,老爷已等候多时。”血鸦卫大开房门,将沈兰迎进宅子。

    沈兰朝血鸦卫轻颔首了一下,让丫鬟等在宅外,独身一人进了宅子。

    这个宅子哪怕现在是龙潭虎穴,她也得闯一闯。儿子的生就在这里,希望对方能看到她的诚意。

    宅院景色优美,沈兰却无心欣赏,跟着血鸦卫走入前院正厅,还未到,抬眼一瞧,便见到了沉坐厅里的穆元德。

    二十年多年后再见,故人依旧,但却不是叙旧。

    血鸦卫退去。穆元德润笑一声,仿若老友相见:“沈姐多年不见,风采依旧犹如当年。”

    “不比穆盟主。”沈兰浅笑一声,举步走入大厅。

    “犹记当年,忽闻沈姐噩耗,子淳还心生遗憾,不想,倒是子淳误错了意,沈姐智比诸葛,又岂会真的早早归于黄土。”穆元德笑容浅淡,出口语言犹如叙旧,但是听在沈兰耳里,却知,他这是在鄙视她诈死入回纥的事。

    穆家与沈家乃是至交,穆元德与沈兰算是打一起长大的,在没有穆仙儿这个妹妹之前,穆元德甚至一度将沈兰当成妹妹般对待。他与沈镇远的交情,来自于两家守望相互,又深知沈镇远会是自己的妹夫,所以交集比较多,但要真谈交情,沈兰与穆元德才是真正的交情。

    因为二人年纪一前一后,相差不大,幼时没少在一起玩。

    沈兰对过往不置可否。

    世上没有后悔药,当初既然做了选择,那就没有她后悔的余地。

    哪怕她真后悔了,也只不过是徒然。

    她轻垂眼眸,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轻道:“穆大哥怕已知道沈兰这次前来的目的了,穆大哥可否看在过往交情的份上,枉开一面,放我儿一条生路。”

    穆元德打量的视线,冷硬道:“沈兰,你我之间的交情,在你诈死那一刻,就已不再。”

    沈兰惨淡一笑,深知她和穆元德之间,再无情份可讲。

    她一扫郁色:“过往之事,穆大哥可否不提,我现在,只想找回我儿。”

    穆元德:“你的母子之情,让子淳有些看不清明。若知今日,为何当日不将他留在身边。以你之才,想要让他活下来,不是非得送回中原才行。”

    “所脱非人,是沈兰之过。”沈兰不想提当初,一提起,她就会想到自己的愚蠢。

    为亲情所困,轻信沈镇远,把自己逼到无路可走

    这些,都是她自找的,怨不得他人。

    穆元德:“刘元恺不在我里,你要救他,难矣。”

    为了防她,刘元恺早在不久前,就被血鸦卫带去了京城。

    沈兰一听刘元恺不在穆元德上,眼睛愕然一惊,随即便明白了穆元德的意思。

    她凄凉一笑,道:“穆大哥之意,我明白了。我也不让穆大哥为难,我知你身份,你也知我身份,我上有些东西,对于你所效忠的人来,也许有帮助,我用这些东西换我儿一条命。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对中原来罪该万死。穆大哥帮我带句给皇帝,只要他开一面,我可以将我中所握的东西,通通交给他,以解他刘室皇朝两百年的困境。”

    穆元德定睛,看向沈兰。

    “不必我带话,你若想上京,我会让血鸦卫的人带你去。不过,沈兰你可要考虑好了,你的身份与沈镇远的野心,你这趟入京,九死一生,不定”

    沈兰打断穆元德的话:“九死一生,不还有一生吗,总得赌一下,才能知道结果。”

    她这一生,没为自己做过什么事,现在,她只为自己做一件事。哪怕前方是无尽深渊,她也要去闯一闯。

    穆元德考虑了一下,抬首道:“你先离开吧,明日午时,我会派人去寻你,不过,只许你一人上京城,最多,再加上守在宅子外的那个侍女。”

    沈兰起身,感激一福:“多谢穆大哥帮忙。”

    “穆大哥,你所有解不开的疑惑都在这封信中,沈兰就不打扰了。”将藏在袖中的一封信搁到桌上,抬步,便欲离开。

    “沈兰,你可后悔当初的选择?”脚步未走到门边,穆元德意味不明的声音,悠悠传起。

    沈兰步伐轻顿,回首淡淡看了一言穆元德,什么都没,最后略显苍促地离开了。

    后悔,可再后悔,苦果也只能自己吞。

    沈兰未答,但从她离开的步伐中,穆元德却已知答案。

    盯着她离开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穆元德深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桌边,将她放在桌上的信拿起来看了看。

    看完之后,穆元德内力外泄,将信震成了纸屑。

    这一封信,证实他们所有人的猜测,也理清了为数不多,存于心底的疑惑。

    沈镇远处心积虑,欲掀兵祸的真正原因找到了,不过,沈兰,你将这么大的秘密告诉我,就不怕我一封信传去京城,让你这一趟京城之行落空吗?

    还有回纥难怪阿穆圣败的那么快,还人回纥明明已趋于平静的内乱,又突然间如燎原之火再次升腾,原来,这其中皆有她的笔。

    沈兰,不可瞧的女人,心智比之当年更深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