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2
谢持风想与桑洱成亲的事,并不是只在嘴上的而已。
由于二人的双亲都不在世了,而师恩可比肩父母。因此在翌日,谢持风就很有行动力地去拜见了箐遥真人与莲山真人,郑重其事又难掩紧张地恳请他们将桑洱许配给自己。
箐遥真人和莲山真人一听,都露出喜色,直是好事。
民间百姓结亲须经历诸多流程,什么纳彩问名,择日择时,迎亲拜堂。修仙界的风气更为开放,可省略不必要的步骤,简单地结契为道侣也行。
不过,谢持风到底是昭阳宗年轻一辈之首。再加之,箐遥真人怜他童年孤苦,如今终于要成家立室,不办得隆重一点都不过去。
按照全套流程筹办起来,也要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
最终,经过商议,婚期定在了夏暑消逝、秋意酝浓的十月。
二人即将结亲一事,很快就在昭阳宗一传十,十传百,乃至传到了修仙界别的宗派。一夜之间,无数舔狗心碎,为梦中情郎英年早婚一事捶胸顿足。更多的人,则是对大名鼎鼎的谢持风那位名不经传的未婚妻充满了好奇心。
桑洱是在去年的春末夏初,也就是三四月份时进入任务的。按照原定计划,这条路线本该在谢持风今年生日后,也即是七月初就结束。意外触发了郎千夜的隐藏剧情、和谢持风谈上了恋爱后,桑洱又加班了三四个月。
在等待婚礼日子的期间,桑洱两耳不闻外界之喧闹,在全力修复那只老虎钱袋。
这只老虎钱袋本来就被人恶意地用剪子剪烂过。用细密的红线缝合后,近看仍有些违和。再珍惜地使用,也难掩陈旧的痕迹。如今还被烧得焦黑,破了个洞,漏出了一丁点儿棉絮。
不确定最后能不能成功,所以,桑洱没有提前告诉谢持风,打算先做出来再。万一失败了,也不会让他失望。
果然,动了便知道,“修改原文一句话”的奖励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桑洱脑门都要冒烟了,将积攒至今的jj币花去了大半,买了一个又一个材料包,失败多次,才终于将它重做成一只崭新的老虎。胖嘟嘟的,憨态可掬,明黄、橙红、宝蓝相织而就,看着就喜庆吉祥。
桑洱反锤了锤发酸的后腰,拎着红色挂绳在眼前晃了晃,颇为满意成果。她在工方面还是有几分天赋的嘛。
不过,谢持风眼下已经不记得这东西了。桑洱想了想,决定将这老虎先收了起来,等快结束时才还给他好了。
系统:“恭喜宿主成功修复道具:老虎钱袋。现在发放奖励:宿主可以在原文结局片段里修改十个字。可以单纯地替换文章片段,可以删除一句话再补上一句,请宿主选择。”
来了!
桑洱精神一振,坐直了身。看见前方的虚空浮现出了半透明的原文片段。
最多改十个字。
虽全部范围都允许修改,但到落笔时,能改的地方根本不多。有些事件,是用一大个段落来描写的,单拎一句话来改,不能影响剧情走向。譬如婚礼就肯定不能去掉。
只能从细节处着了。
桑洱皱眉,扫视着全文。慢慢地,目光落到了最后。思考了片刻,她动笔改了一句话。
系统:“宿主,落笔无悔,你确定修改这里吗?”
桑洱颔首:“就这里了。”
系统:“那么,要达成这一结果,还需要宿主从现在开始自己创造条件。”
桑洱比了个ok的势。
反正还有两个月时间,足够了。
自修改原文后,桑洱除了吃饭、睡觉、与谢持风谈恋爱外的时间,都泡在了青竹峰的丹药房,废寝忘食地炼制丹药。
当初,她答应莲山真人来这里帮忙看着那群豆丁,是没有深意的。如今反而给她的计划创造了有利条件。丹药房里有浩瀚藏书、在外早已失传的孤本,更有许多桑洱没有的材料和工具。周围又都是孩,看不懂桑洱在炼什么丹。
但桑洱偶尔会碰到特殊情况,到不了岗。
这段时间,桑洱体内的郎千夜正在逐步恢复,异化蚕食她的金丹。
越是靠近新婚的夜晚,桑洱的身体,也会越发近似妖怪。
系统:“是的,到那个时候,你的致命弱点就会从心脏变成腹部的妖丹,也无法再在身体里运转仙功,否则,就如同在火里行水,两者相搏,两败俱伤。当然,从长远角度,你的生命力是变强了的。”
只要妖丹没有被摧毁殆尽,妖怪即使是心口被贯穿、断了胳膊腿,都能在食用新鲜人心后,让伤口重新愈合,正如郎千夜。人类可做不到这点。
系统提醒:“只是,相对地,你的处境也会变得危险。别的不,月落剑就可以识别出你身上的邪气,对你有反应。”
桑洱:“没事,反正也快结束了。”
郎千夜寄居在她的身体里,一点儿排斥反应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金丹会天然地抵抗异物的蚕食。
这一天,桑洱睡醒时,就感觉到妖丹处传来了隐痛感,浑身无力。实在不想动,就找人向丹药房那边告了假。
系统:“原本的痛苦远不止这点。不过,出于宿主保护制,‘痛苦’的感觉被等比地代偿成了‘无力’,这就是你提不上劲儿的原因。”
桑洱:“还有这种代偿制?那真是谢谢你了。”
没力气也总比痛好啊。
谢持风基本每天都会去丹药房找她。虽先前对三天没见面这件事闹了点脾气,不过,得知桑洱是在替莲山真人办正事后,谢持风便不再有微词了。还改变了自己巡逻的时间,迁就起了桑洱,经常来丹药房找她。
最近,桑洱忙着炼丹,有时会误了饭点。谢持风就开始监督她按时吃饭。
桑洱:“”
感觉可以出一本贤内助的进化史:我有一个工作狂女友的书了。
所以,今天,桑洱缺席的事儿,谢持风也很快就知道了。她昏昏沉沉地窝在被子里,不知什么时辰,额头被一只轻轻触了触,懒懒地睁开了眼,就瞧见谢持风坐在了床边,目光是淡淡的忧虑,轻声问:“你感觉怎么样?”
她的额头倒是不烫,谢持风转为握住她的,其触感绵软冰冷的,他暗暗蹙眉。
桑洱揉了揉困倦的眼:“没事,我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懒得动而已。”
肚子不舒服?
谢持风很快联想到了上一次桑洱肚子不舒服是什么情形。
他抿了抿唇,将探进了被子里,覆上她的腹部。
桑洱一下子惊醒了。虽她现在还没被郎千夜同化成彻底的妖怪之躯,谢持风理应感觉不到她的金丹和以前比有什么差别,月落剑也不会对她起反应。但毕竟有点因为心虚,桑洱下意识向后躲避了一下,但很快被谢持风按住了:“你躺着吧。我给你暖一暖腹部。”
桑洱眨了眨眼。
谢持风似乎误会了她生理期肚子痛?
不过,这反倒是最好的解释。桑洱犹豫半秒,老实躺平,不再反抗了。
谢持风认真地给她暖着肚子。他的平日如同凉玉,这时汇聚了灵力,隔着衣服,有柔和的暖意在她金丹附近化开,还真的舒服了不少。桑洱苍白的脸浮起了血色,不再挛缩成一只虾米了,脑袋缩在凌乱的被子里,昏昏欲睡。
瞥见她还有一只搭在被子外,谢持风将其也塞进了被子里,展平了她的微冷的指腹,给她暖,心间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疼惜和忧虑。
这几天,桑洱的身体似乎有点虚。
不是因为生病。桑洱是以前坏习惯太多、再加上出任务留下的后遗症,积累起来爆发了。最近她就是在炼丹调理自己的身体。
论炼丹医术,他不如桑洱,那就让她自己调理一段时日吧。他先好好监督她按时吃饭。
真希望婚期早点到来。那他就可以与桑洱朝夕相处,更方便地照顾她了。
毕竟,他们还有漫长的一生一起走。
一起斩妖除魔,仗剑天涯。
总不能有一个先落下另一个。
转眼,婚期就越来越近了。
箐遥真人让蒲正初做筹办人,为二人请来了最好的裁缝,量身定做婚衣。
虽桑洱嫁人后还是留在昭阳宗,不过,莲山真人还是给她准备了不少东西,真的有几分老父亲的感觉了。青竹峰的同门弟子也在自发地帮忙筹备婚宴,全峰上下,都是喜气洋洋的气氛。
唯独没有郸弘深。
从云淮回来后,桑洱再没有见过他。
听他与莲山真人自请外出,这段日子,一直在外面出任务。估计,在她成婚那天也不会在昭阳宗。
这样也好,起码真相败露时,她要面对的人就少一个了。
在忙碌的日子里,桑洱的炼丹成果有了进展,一件心头大事解决。
随后,她清点好了自己的遗物,将部分重要的东西装入了玄冥令,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再将部分衣物被子装入乾坤袋,最后在里面塞了一点钱,打算拿下山给宁昂。
她的原计划是不被任何人知道。可由于谢持风最近粘她粘得厉害,这件事还是被他知道了。最后变成了谢持风送她下山。
路上,谢持风问她为什么突然要送东西给宁昂。
桑洱语气轻松地解释:“我们要成亲了嘛,以后不就要住在一起么?这些东西,我本来就没怎么用过,放在我洞府里也是积灰,还不如拿给宁昂。”
谢持风并未怀疑,听见她成亲的事,露出了一丝笑意:“嗯。”
二人去到煎饼摊时,宁昂正在忙活。
自从大家知道这个摊子有人罩着,就再没有地痞流氓前来闹事了,客似云来,生意兴隆,宁昂以后养活自己绝对不成问题。桑洱看了觉得欣慰,心道这下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看见桑洱出现,宁昂很惊喜,要不是里还在干活,他也许就扑上来抱着她了:“桑桑,你又来看我啦?”
桑洱笑着点头:“带了点东西给你。”
宁昂高兴地:“你要送我礼物吗?”
“对。我把东西拿进去你的院子里吧,你忙完再进来。”
“好啊!”
宁昂的煎饼摊子就开在他的家门口。
这座砌了石墙的民居,是宁大娘留给他的遗产。多亏于此,宁昂才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栖身之地。
桑洱不是第一次来了,驾轻就熟地找到了宁昂的房间,让谢持风将乾坤袋里的东西取出来。
宁昂很快就进来了,看见地上的东西,惊得走不动:“好多东西桑桑,这、这都是给我的吗?”
桑洱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脸颊,笑着:“其实严格起来,这不是新的,希望你别嫌弃。”
“我才不会嫌弃桑桑的东西。”宁昂蹲了下来,像个在拆礼物的孩子,咧开嘴,满足地笑道:“桑桑,你对我真好。”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见宁昂了吧。桑洱不知道如何与他离别的事,或许了,这傻子也不会明白。
桑洱摸了摸这傻子的头,看着他明亮单纯的狗眼,微笑着:“宁昂,我迟些会很忙,可能下次来见你,就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了。你要乖,好好照顾自己,你认得昭阳宗的校服吧?那些人都是我的同门,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告诉他们,他们会给你撑腰的。”
宁昂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低头,继续拆东西。
再这么拆下去,也许会露出包袱里的钱。要是被谢持风看见,桑洱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塞那么多钱给宁昂的行为,忙不迭按住他的:“好了好了,这包是冬衣。现在天气那么热,你拆开了也没用,还得包回去。天凉的时候再打开吧。”
宁昂听话地停了下来,还顺势拉住桑洱的,贴在颊边,撒娇道:“桑桑,那你下次要早点来看我。”
谢持风翘着臂在旁边看,见状,脸一黑,一步上前,就将桑洱拉回了自己身后。
“怎么又是你?别以为你帮我打跑过坏人,我就不生气了。你凭什么不让我碰桑桑!”宁昂怒气冲冲,捏拳站起来,:“桑桑又不是你的夫人!”
谢持风冷哼了一声,宣誓主权般,一字一顿道:“她马上就是了。”
宁昂傻眼了,目瞪口呆。
谢持风却有种吁出了胸口那股闷气的快意,拉过桑洱就走。
桑洱一愣一愣的。被牵着走出了很长一段路,才嗤嗤地笑了起来:“你又欺负宁昂了。”
“我没有欺负他。”
“是吗?”桑洱煞有介事地吸了吸鼻子,嗅了嗅空气:“诶,你闻没闻到,空气里好大一股酸味啊。是不是有人的醋坛子打翻了啊?”
“”谢持风脸颊微红,直视前方:“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没被我中,你脸红什么?”
“我没脸红!”
桑洱笑呵呵的,被他牵着,穿过热闹的人烟,往前走去了。
时间日复一日地流逝。转眼,万众期待的婚礼之日就到了。
十月十,宜嫁娶。
以赤霞峰和青竹峰为主,整个昭阳宗都沉浸在了喜事的氛围里。
在婚礼之日,人员流动多了起来,混入了一些不速之客,也是正常之事。
宓银就是在这一天来到昭阳宗的。
一年多以前,她在九冥魔境里对上了谢持风,在他剑下吃了不少苦头,还被毁了自己精心制作的牵丝人偶,只能灰头灰脸地落荒而逃。
那之后,宓银再也没有做出过满意的牵丝人偶,对谢持风更是恨得牙痒痒的。
无奈,之后她一直被主人派去别处做事,没会来找谢持风算账。
直到最近,会终于来了。
宓银与几个下有要事在身,来到了蜀地。在天蚕都里,听了谢持风即将大婚的消息。
宓银不确定谢持风要娶谁,不过,十有八九会是当年的洪姐姐。
这一年,宓银自认功力有所长进,又有主人暂借的法宝在身,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会——她要趁乱潜入昭阳宗,找到自己当年心心念念的洪姐姐,抓她回去做牵丝人偶,那就能一偿夙愿,又能重重地挫一下谢持风的威风了。
于是,宓银伪装成了运送东西的人,顺利地潜入了昭阳宗。
昭阳宗人流如炽,赤霞峰上人声最旺。宓银心道新娘应该也会在上面,跟着送东西的人上了峰顶,靠近了一间安静的院子。刚步上回廊,还未开始探查,她就感觉到背后有一道锋芒逼人的剑气直射而来,宓银慌不则路地往后一退,抬起镯,硬生生挡住了剑刃。
“咣当”两声,月落剑斩断了她的镯。宓银被逼得后退了数步,惊怒抬目,看见月落剑压根没有主人所控,此刻往长廊的尽头飞回,落入了一个身着朱衣的少年中,偃旗息鼓。
谢持风声音冰寒,直视着她:“你是魔修?潜入昭阳宗有何贵干?”
“谢持风,又是你!”宓银捂着淌血的,咬牙切齿道:“好啊!当初在九冥魔境里,梦魇的魔丹被你拿到了,拿去炼剑了,就是了不起啊!这破剑居然能比你先发现我!”
“什么九冥魔境?”谢持风皱眉。
炙情的幻境会蒙蔽一切有可能让人清醒的片段。九冥魔境的回忆也被简化了。谢持风只记得自己和桑洱一起打败了梦魇,宓银的存在,则被省事地完全抹除了。
宓银一听,勃然大怒:“岂有此理,臭修士,你居然不记得我了?我们在九冥魔境里可是打过一场的!”
难道她就这么不济,作为对,谢持风甚至不记得她这号人物?!
谢持风不为所动,冷冷道:“休要胡言乱语,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神色不似作伪。宓银心生疑窦,二指搭于眉间一划,往谢持风的身上看去。
在妖魔鬼怪里,魔是最强大的一类,魔修者,精于邪门歪道。在出发之前,宓银的眉心被主人划了一道指尖血,眼力大涨,妖怪的障眼法在她眼中,自然能无所遁形。宓银几乎是立刻就看出了浮在谢持风眉间一团黑气,嘴角咧出一个笑容,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个臭修士,被妖怪下了幻咒也不知道!”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有妖怪给他下幻咒,必定带着特殊目的。若是解开了,一定会引发意想不到的后果。
宓银怎么可能放过这一弱点?
这么想着,宓银抬起头,忽然看见凌厉的剑气迎面冲来。谢持风显然不欲再和她废话,要就地抓住她。宓银连连退避,依然被剑光划伤了几道,一个翻滚闪开,已知道自己近不了他的身,一伸,她拽下了心口的挂坠,狠狠地朝谢持风砸去。
月落的剑刃寒光将挂坠一分为二。内里血雾散出,化作了点点玛瑙般的雨点,砸在了谢持风白皙的面颊上。
另一边厢。
大清早的,天刚亮起,桑洱就被人提溜着弄了起床,沐浴穿衣。
火红嫁衣用金丝绣了大片美丽磅礴的云水纹。乌黑长发挽成朝月髻,额上缀着赤金镶玉的发饰。
再是扑粉,描眉,点绛唇。最后,在嬉笑打趣的师姐们的催促下,桑洱睁眼,看向了镜子,望见其中端坐着一个芳菲妩媚、盛装昳丽的新娘。
人靠衣装这句话,套用在炮灰身上也是适用的。
桑洱心道。
一个师姐笑眯眯地:“桑师妹这样扮起来真好看,今晚谢师弟肯定会看直了眼。”
眼下已经是下午了。桑洱穿上衣服后,腰被勒得很紧,只吃了几口馄饨,就有点反胃,吃不下了。而拜堂的时间定在了酉时,还有一段时间才到。桑洱揉了揉后颈,忍不住求饶道:“师姐,我能不能把头冠先摘下来?这也太重了吧。”
大家立刻阻止了她:“别别别,这样好看。”
“就是呀,摘下来还会把头发弄乱呢。忍一忍吧。”
桑洱无奈,只好坐了回去。
大家瞧她有点累了,便识趣地让她先休息一下,都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桑洱一人。桑洱谨慎地反锁了房门,估摸着时辰,坐回椅子上,在怀里摸了摸,取出了一枚暗绿滚圆、浮有金纹的丹药。
系统:“宿主,要动了吗?”
桑洱点头,深吸口气,将丹药咽了下去。
在两个月前,她修改了原文,将月落剑刺穿了她的妖丹这句话删去,增添了一句话:桑洱提前吃下了化妖丹。
没错,在原定的结局里,郎千夜和原主,都是在新婚的夜晚被谢持风杀掉的。
郎千夜是恶贯满盈的主谋,自不必多。杀了无辜的谢家一门,若谢持风真的娶了她,那不仅是对他本人的羞辱,其恶劣和难堪程度,简直像是在谢家双亲的坟上拉屎。
原主则是被短浅的目光和自私的爱情冲昏了头脑、一错再错的帮凶。
郎千夜这家伙作风狠毒,这么多年,全赖有一枚仙器钉在她的七寸上才遏制了她的部分恶念。若这一次让郎千夜跑了,换了一个没有拘束的身体,在她恢复元气后,一定会疯狂报复谢持风。同时,也会有更多无辜的百姓遭殃,成为这家伙恢复妖力时的牺牲品。原主帮她,就是助纣为虐,会害死很多人。
一人一妖在计划临门一脚时,一起挂掉,也是一个恶有恶报的结局了。
作为接下这个烂摊子的人,桑洱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循轨迹,等便当加热。
等谢持风自己清醒过来,揭穿她这个当了帮凶还妄想与他成亲的骗子,再怒不可遏地杀了她。
等师父、同门与她反目成仇。等自己成为千夫所指的人。
但桑洱实在不喜欢这个结局。
在原文里,原主和谢持风的关系一般,她只是馋谢持风的身子,骗他拜堂,已经够侮辱人了。桑洱就不同了,她在事发前是一个已经取得了谢持风信任、好感度很高的朋友。被同伴捅一刀和被讨厌的舔狗捅一刀,那感觉能一样么?
而且,后面的事儿,桑洱觉得自己得负一点责任——很可能是因为她刷高了好感度,谢持风才会突破原剧情限制,真正地将她视作了自己的爱人。
一下子就从骗婚,上升到了骗感情、骗色、骗婚三重联合罪名。
桑洱:“”
可以的,换成是她也想将对方大卸八块了。
所以,眼下好不容易有了改结局的会,桑洱想在剧情允许的范围内,做一些她认为正确的事。
不是因为这样做可以洗白,或者撇清关系,只是因为桑洱觉得这样才是对的。
况且桑洱也不会天真得以为自己能撇清关系。正所谓论迹不论心,之前的锅她是背定了。而现在,“我不会真的嫁给你”、“在拜堂后我就会死遁”这样的解释,在没有实际行动的前提下,一万遍也是狡辩。
之前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叫停婚礼,和师门明前因后果,再然后,他们可以用缓兵之计,先假意答应郎千夜换副身躯,再在外面设下埋伏,照样可以截胡,杀了郎千夜。
但她都没有这样做。
唯一的解释就是,原主不愿错失嫁给谢持风的会。
那么,谢持风凭什么相信她这个骗子,会在婚礼后愿意停下计划,而不是顺势入洞房,维持幻境,继续骗他一辈子?
所以,桑洱在一开始就放弃抵抗,直接含泪躺平了。只想给自己选一个稍微有点气节和尊严的结局,贴一个“改邪归正”的补丁,死了以后也不会被骂得太狠。
就这样,她抓住了最后两个月的时间,炼出了化妖丹。
人类被妖怪附身后,如果妖怪不肯自己离开,那么,人可以趁着妖怪夺取身体主控权之前,先下为强,将它强制剥离。不过,这是一个两败俱伤的法子。在赶走妖怪后,人类也很快会死掉。
当然,古往今来,其实也不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因此,炼丹典籍上才会记载化妖丹这种玩意儿。
郎千夜已经快将桑洱这具身体改造成妖怪了。
好在,因为筹办婚礼的事,这两天,桑洱没与谢持风碰面。自然不会被月落察觉到她的变化。
从服下化妖丹这一秒起,她的身体会开始往回变化,先是妖丹碎灭。在两三个时辰后,笼于身上的邪气也会消失。
最后,才是最后作为人的薄弱生也消散殆尽。
算着时间,现在吃下化妖丹,在拜堂的时候,就会是她的弥留时刻。
桑洱闭眼,咽下了那颗化妖丹。听见自己身体里传来了郎千夜不敢置信又愤怒的哀嚎声。这家伙完全没想到桑洱会在最后关头动杀妖,凄厉地大叫着:
“桑洱!你想好了吗?!”
“杀了我,你也会死!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桑洱恍若没有听见,一边往嘴里塞了块巧克力,一边捂住腹部等着。万幸的是,痛感被系统代偿成了无力。
缓过这阵没劲儿的感觉后,桑洱才虚软地起身,挪到了窗旁坐下,推开了窗叶,让晚风进来,吹干她两颊的汗。
这里不是她的洞府,是青竹峰的一片侧殿。莲山真人特意空出来给她准备婚礼和休息用的。
桑洱靠在了窗边,眺望远处隐匿在薄雾里的朦胧楼阁轮廓。
入秋之后,蜀中的天气就一直很不晴朗。最近半月,更是雨水连连,动辄便是暴雨倾盆。
今日的天空也灰蒙蒙的。黑云压顶,阴沉不已。空气中带了湿润的水汽,似乎又有一场有暴雨要来了。
桑洱看了远处片刻,才收关窗。
孰料在这时,一只血淋淋的,忽然从下方伸了上来,死死地扒住了桑洱的窗棱。下一秒,一个染血的娇俏身影翻了进来,呜咽一声,倒在了地上。
桑洱吓了一大跳,忙后退了半步。她现在的身体暂时不能运转仙功,正欲叫人来之际,地上的不速之客虚弱地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娇媚而眼熟的脸。
“你是宓银?”桑洱惊愕道:“你怎么在这里?”
宓银的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伤了,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翻到这里来的。看见桑洱,宓银双眼微亮,痛哼着求助:“洪姐姐,快救我,送我出去!”
刚才,宓银用魔血解了谢持风的幻觉。或许是在被幻咒和现实交叉的情境折磨,谢持风当即就捂着头,歪在了地上。月落剑受到了主人的灵识影响,疯了一样在攻击她。宓银本来还想留下来嘲笑他几句,见状也不敢留了,跑晚一步,都要死在那里。
听见洪姐姐的称呼,桑洱:“”
宓银隐约预感到自己解开的幻咒不是好事,爬起来,抓住了桑洱的裙子,:“洪姐姐,我真的什么东西都没拿,就是进来凑个热闹而已,你快点送我走!”
系统:“宿主,宓银乃原文的重要配角。请务必让宓银安全离开这里。”
桑洱点头。心想在原剧情里,宓银因为暗恋谢持风,确实会来昭阳宗捣乱。难道就是这一次?
此时的桑洱并不知道,将宓银吸引来这里的人,已经不是谢持风,而是她自己。
仿佛多米诺牌,第一块改变了,之后的一切,也会因连锁反应而改变。
“你跟我来吧,这附近有一个悬崖可以直接下山。”桑洱脱下了外层的纱衣,搀起宓银。万幸,她的衣服本来也是红色的,就算沾了血,也不明显。
宓银感激地点头,依偎在桑洱身边,被她搂着带到了昭阳宗的后山处。
悬崖底下就是湍急的眠宿江,有一道狭窄山梯可以下去。因为昭阳宗有正式的山门和青云石阶,这条山道平时是没人用的,后山也很少人来。路面并未铺就砖块,坑坑洼洼的。天色渐暗,很不好走。
宓银的喘息很响,路上差点踩到窟窿,好在桑洱眼疾快地稳住了她:“心点。”
宓银的同党就在悬崖下等着。在入夜后,昭阳宗展开了结界,要么是宗内的弟子来打开,要么就得硬闯。宓银这个情况,如果有人带她出去,那就最好不过了。
“结界开了,你走吧。”
宓银心有不甘,并不知道自己实际上是被男主光环压倒了,心想:谢持风那讨厌鬼,肯定是她的克星,让她这次也没讨到好处。
虽然很想带走洪姐姐,但现在不稳妥,万一因此丢了性命,没完成主人交代的事,那就糟了。宓银只能咬咬银牙,就此离去。
等宓银消失后,后山悬崖上,就只剩桑洱一人了。
远方的琉璃灯一盏盏地亮了起来。晦暗的天空中,烈风呼啸,成群结队的乌鸦拍翅乱飞,嘶叫不停。
奇也怪哉,今天的乌鸦怎么那么多?
桑洱有点狐疑,看了一眼天空。悬边的风鼓起了她宽大的衣裳,一不心,就将她衣襟里的那只老虎钱袋吹了出来,往悬崖边飞去。
卧槽!
桑洱一惊,伸没捞回来,连忙追着它跑到了满是碎石的悬崖边。在它差点儿飞下去之际,终于将它抓回了心,自个儿也差点没站稳。
好险,这可是几百jj币换回来的道具,掉下去就亏大了。
桑洱打开老虎钱袋的开口,检查了一下里面的东西。
由于不能精确地控制这具身体会在拜堂的几分几秒挂掉,在这个老虎钱袋里,她有备无患地塞了一封解释信。
这样,万一事情有变,她的师父和同门也能知道她究竟为什么会暴毙。同时,她顺便对谢持风表达自己欺骗了他感情和色相长达两个多月的歉意。
虽然言语不足以补偿什么,而且,谢持风未必愿意看。
桑洱:“将心比心,我要是他,看了只会觉得晦气。”
系统:“”
而对于莲山真人这些曾经对她寄予厚望的长辈,还有与她并肩作战过的同门,也不能苛求太多。要是大家看完了信,愿意给她整理遗容,将她好好下葬,那就最好不过了。
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桑洱垂下眼,心地吹干净了老虎上的灰尘。忽然,鼻尖微凉,感觉到天空有细微的雨雾落下。
不知不觉,已经快到酉时了。
天边沉雷隐隐,风呜呜地吹。雨似乎变大了。
再待下去,大概要弄湿衣服。桑洱撑着膝盖,站了起来,一回过头,她就僵住了。
谢持风就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
他的乌发被雨点打湿了,一缕缕地黏在苍白清瘦的颊边。衬着身上朱衣,隔着朦胧雨雾,如鬼似魅。
这么长的时间,桑洱从来没有见过他穿过这般艳丽的衣裳,本该被衬得唇红齿白、俊美异常。但谢持风的神色,此刻却难看到了极点,近乎僵冷。
那张在往日里,有如晓月霜雪一般清冷的脸庞,泛着晦暗彻骨的煞气。
秀美眼梢隐有血色,死死盯着她。
他的模样,有点不对劲。桑洱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但还是扯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持风?”
她并不知道,此刻的谢持风,头痛欲裂。在他的世界里,交织着无数嘈杂混乱的幻象与画面,真实和虚幻已经融在了一起。
这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破庙里的郎千夜在张狂恶意地大笑:“你不知道,我吃掉你爹的心脏时,他那颗心还在跳动呢。”
“你娘的脸上只剩下两个血窟窿,哭也哭不出眼泪,真的很好笑,可惜你这死剩种没看到啊。”
“你马上就要娶我了,还抱着我了那么多情话,真是天字一号大孝子啊,你爹娘知道会不会从地里气活过来,哈哈哈哈哈哈”
谢持风中的月落戾啸颤抖。可在下一瞬,郎千夜那张残酷恶心的面容,又扭曲成了桑洱笑盈盈的脸庞,仿佛走马观花一样,他看见了桑洱一年三餐四季的细水长流的陪伴;看见了她在梦魇里搂住他,告诉他天会亮起来的情景;一时又看见桑洱站在了庙会华灯下,眼睛亮亮地冲他笑,最后却被扔在了人潮里彷徨无措的身影。无数次,她追在他的身后,试图去碰他的,好脾气地哄他,无限迁就他。最后看到的,是她柔顺地抬起头,被他亲吻的模样
在这不断变换的幻象里,他还看见了自己时候遇见的那个人。她是冬日递来的一碗饭,寄人篱下的房间,是耳垂上巧的红痣,是一只已经千疮百孔的老虎,也是他最初遇到的温柔与残酷
但很快,尖锐黑暗的记忆碎片就汹涌而上,吞并了一切。他终于越过了虚假,看见了背后不堪的真相。
桑洱在时候吃掉了郎千夜的半颗妖丹,不是她的错。
但他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她后来堪称为背叛的欺骗。
明知郎千夜与他的过去,明知通过欺瞒而与他在一起、让他的仇家逍遥在外,对他是何等的伤害,也依然选择了与虎谋皮。
明明有如此多的会可以与他坦白,她也未曾提起一次。来到了成婚前夕,还不愿出真相。
这样也能算是“爱”吗?
她怎么好意思出那个字?
谢持风的心脏痛得仿佛要裂开了,道不尽的愤怒、痛苦和失望,让他的头颅愈加疼痛。在极乐的大喜日子坠入了炼狱,幻象与现实在不断交替。
再一眨眼,他的眼前泛起了血色,仿佛跌回了时候的炼狱。
温馨的府邸成了一片血海。家仆成片死去,白墙都是血污。
父亲的心口是一个大窟窿,没了心脏,娘的两只眼眶空空的,正在淌血。他们趴在地上抽搐着,死不瞑目。
谢持风看见了那个幼的自己,浑身颤抖,受尽侮辱,跑烂了鞋子,咬烂了腕,发誓今后一定要为他们报仇,血债血偿。
死去的爹娘,瞪着一双流血的眼,围住了他,嘴唇在嗡动,发出了声声泣血失望的质问。
你为什么不下?
你还在等什么?
郎千夜杀了我们,桑洱还骗你娶她!
你对得起死去的我们吗?你发的誓言还作数吗?
还在犹豫什么?为什么还不动!
戾气在体内冲撞,天空染上了鲜红的血意。谢持风眼睑发红,神色狰狞,在暴戾的气息下,月落剑近乎要脱鞘飞出。
而在这时,他对面那看不清模样,仿佛是郎千夜,又像是桑洱的人动了。
“持风,你衣服都湿了。我们别站在这里了,快要拜堂了”桑洱尚不知危险,上前一步,想去拉他的,却被裙摆绊了一跤,膝盖一曲,身子沉了沉。
锵——
桑洱睁大了眼,脖颈一下子抻直了。
心口传来了一阵清寒的感觉。
月落的剑刃,直直地贯穿了她的心窝。
鲜血啦啦地喷涌而出,渗透了那袭美丽如云、绣满金丝的嫁衣,沿着剑刃,汨汨滚落。
在同一时间,谢持风的脑海,也是混乱而茫然的。
妖怪的致命弱点是妖丹。
若要完成立下的誓言,应该攻击对方的妖丹。
为什么在动的一瞬间,他竟会心口一缩,突然改变了主意,硬是避开了那一处?
他不喜欢桑洱。
只不过是被炙情的幻境所蒙蔽,才会误以为自己爱她。
现在幻境被破,错觉自然也会跟着消散。为何心口还是紧抽着?
对了,没错。一定是因为他有很多话要问她,所以,绝对不能就这样轻易地结束一切。
带着腥味儿的风拂动着少年的发梢,仿佛消去了些许蒙在眼前的血雾和暴怒的戾气,谢持风的神思慢慢回笼,终于看清楚了月落剑捅进了何处,凝了雨珠的眼睫迟钝地眨了一下。
心脏。
这是人类的致命之处。不是妖怪的。
在这个时候,谢持风还没意识到,凡事皆有例外。
有些东西,已经不可挽回地被毁坏了。
仿佛是冥冥中,有一只拨动了他们命运的指针,让它指向了未知的那一侧。
桑洱不久前才服下了化妖丹,她体内的郎千夜早已不复存在。
这具身体最重要也最脆弱的地方,自然也不再是腹中妖丹。
之所以会被月落剑识别出异常,只不过是因为邪气未消而已。
凡人被捅穿了心脏,是没命活的。
只是,在彻底断气之前,不会有人分得清,桑洱这个信用破产、满嘴谎言的骗子,究竟是真的要死了,还是在装模作样、骗取同情。
桑洱艰难地仰起了头,望着灰暗的天空,薄而发红的鼻翼在剧烈地颤动。
濒死前夕,茫茫然中,她依稀看见了远处那片层叠起伏、垂满灯笼的高楼,听见了喜乐在夕阳下的奏鸣。蒲正初,于韦,还有许多熟悉又陌生的同门,正在大喊大叫,御剑飞来。
“快过来!找到他们了,就在悬崖边!”
“赤霞峰上都是血,吓坏我了,还以为怎么了呢,没事就好!”
“先别管那么多了,你们两个,都快要行礼了,这关头还双双失踪。再不回去准备,就要错过吉时了”
离得近了,这几道声音,就彻底转为了惊恐:“等等,你们这是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快住!”
他们的声音,夹杂在眠宿江嘈杂的哗哗声里,似远还近。
在这最后的时刻,许多细碎的念头在桑洱的记忆里闪过,面颊溅满了血,却忍不住想露出一个苦笑。
或许是因为她改变了剧情,影响了什么。所以,原本应该在拜堂时才恢复神智的谢持风,提前记起了一切。
她千方百计地想避免最惨烈的结局。
没想到最终还是失败了。
甚至还弄巧成拙,死得原文更早。
桑洱的视野阵阵发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最后点什么。无奈,喉咙早已被上涌的腥血堵满,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了。浑身也在不受控制地痉挛着,终于,抓不住那枚老虎了。
它落了下来。一路滚啊滚,滚到了谢持风靴边的一滩污泥里。
谢持风眸光定住,彻底怔然。
就在这时,二人的脚下,散落各处的石子竟在轻微抖动,紧接着,传来了强烈的震动。
这片被滂沱大雨日夜冲刷的悬崖,终于撑不住,在这一刻,忽然迎来了崩塌,快得令人来不及防备!
一时之间,远处御剑而来的众人的吼声更加激烈:“心!”
“快御剑起来!那里要塌了!”
在那震耳欲聋、地动山摇的巨响中,软烂的山泥裹挟着千斤重的断石,朝着眠宿江滚滚倾泻。
桑洱措不及,脸色惨白,踉跄着倒退了一步,不知所措地在空气里抓了一抓,想抓住点什么。
发丝凌乱,嫁衣破烂。
心口顶着一个血糊糊的滑稽伤口。
没有一丁点皮肉在复原的迹象。
谢持风目光一定,思绪在那一刹,彻底空白了。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也要御剑自保。
这一幕,也成了他此生此世,最深最重的梦魇。
“持风,快回来!”好在,在关键时刻,蒲正初从后方猛扑了上来,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腰。于千钧一发之际,将谢持风捞了回来。
却已来不及抓住桑洱的了。
她的尸身和着泥石,一并落下。被后者重重地砸进了浑浊湍急的江水里,再也不见踪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