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渐白。

    秦荼忽然起身。

    姜云跟着起身看向东方。

    他知道，秦荼终于要有所行动了。

    只见秦荼一甩袍袖，那一株桑树随即悬浮在空中。

    他再伸隔空对着一抹，树枝上随即涌出一片片鱼鳞似的金光。

    姜云能清楚地察觉到自桑树上面逸出缕缕别样气息。

    秦荼则转脸看向黑鸟，喝了一声：“黑！”

    只见黑鸟振翅飞起，在他们头顶盘旋，放声长叫：“呱呴——”

    山野都在回荡着它的叫声。

    姜云不明就里，却也知道此时不能随意出声。

    天边的白如一层薄纱笼罩在大地的墨色之上。

    从天到地，颜色如分层的颜料，层层变深。

    只不过这其中的分层没有那么明显罢了。

    这情景，像极了一副水墨画的天然背景。

    秦荼没有回头，声音传来：“看好了，东方之气，能不能获取，就看你的造化了！”

    “嗯？”

    姜云心底疑惑。

    气？

    但秦荼没有再话的意思，他只得放弃。

    此时。

    天地空明，黎明前的黑暗与黑暗后的光亮似在做着最后的较量与撕扯，暂时处于一个“平衡”状态。

    而打破平衡的则是黑鸟的那一声长啸。

    声音少了之前的聒噪，多了几分清明之意。

    姜云听来有一种“拨雾见清明”的感觉。

    偏偏山野间传来的动静让他觉得这声音并不能破开迷障。

    山间，声声奇怪的“呜呜”声渐渐响起。

    姜云变了脸色。

    是鬼物！

    那些鬼物的悲鸣之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多。

    他能听得出来，这些鬼物都在朝着他们这座山汇聚而来！

    甚至更确切地，是朝着他们所在的山顶而来！

    “这”

    姜云心底大骇，秦荼前辈这是要干什么？

    他在黎明前把鬼都召唤到这里来干什么？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如果前辈想对自己做什么，不用这么麻烦，直接在大炎部落就可以。

    想到这里，他定了定神，继续看向东方。

    山顶周围，很快聚集了一个个看不清形貌的鬼影。

    姜云能够清楚地察觉到自己周围已经站满了鬼物。

    但他没有去看。

    一来是他知道看了自己会担心。

    二来是他看向东方天际。

    可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看什么。

    秦荼前辈没，他也不敢问。

    就在这时，秦荼的声音缥缈如天音：“黑！”

    黑鸟已经不见踪影，但声音却在他们头顶嘹亮响起：“呴——”

    就在这声音响起之时，东方黑白交接的“一线”地带，冒出了第一缕不一样的颜色。

    “看日出？”

    姜云意外起来。

    前辈要自己看的是日出？

    这一缕代表太阳的光芒出现之后，姜云猛然觉得整个天地间的色彩都变得鲜活起来。

    他的眼睛里虽然还有黑暗，但已经像是挣脱了桎梏的鸟儿，正要展翅飞翔。

    桑树熠熠生辉，上面金光闪闪。

    周围的鬼物齐齐朝桑树下聚来。

    似乎对秦荼、姜云熟视无睹。

    桑树缓缓升起，鬼影愈发急不可耐，似乎不愿桑树就此飞走。

    黑暗中，桑树果真如明灯一样引来诸多鬼物！

    可姜云还是不知道秦荼前辈要自己看什么。

    他心底盘算着自己是不是开口问一下。

    就在这时。

    天边又冒出了更多的日光，

    东方既白且红，如幽暗中点亮了一盏明灯。

    此时已经是初夏，但黎明前却根本没有燥热之意，反而是有丝丝凉意。

    那轮大日代表的，只是光亮而已！

    “难道前辈是想让我感受太阳，增益火道之力？”

    姜云默默运转神魂，细细感受天地之间的元力。

    果然，太阳虽然还未升起，但周围的火道之力已经变得十分活跃了。

    除此以外，木道、水道、风道等等，似乎都变得活跃了起来。

    “好像也不是让我感悟这些大道之力的！”

    姜云心底暗想。

    秦荼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一附在他头顶，什么话也没。

    姜云心神一紧，却没有感受到恶意，心底又松了下来。

    紧接着，一股熟悉又陌生的、介于天地元力与深念之力之间的力量如一只，牵扯着他的神念之力出了神念海，向东、向天上尽情“飞”去。

    借助这一缕神念，姜云清楚地感受到了天地广博、旭日东升、万物生发向上

    一时间，他似感觉到自己身心再不受拘束，肆意在天地间遨游徜徉。

    姜云忘乎所以。

    秦荼不知何时已经松了，看着双眼眯起，身心皆空的姜云，神情严肃。

    黑鸟不知何时已经落地，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秦荼心底默默了一句：“成与不成，只此一次了！”

    东方太阳渐渐升起。

    桑树光芒渐淡。

    秦荼大袖一挥，鬼影一个个如缕缕雾气，尽数飘向那桑树。

    姜云还在神游物外。

    秦荼原地不动，负而立。

    无人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黑鸟歪了歪头，想要有所举动，却被秦荼一甩袖子按倒在地。

    黑鸟耷拉着脑袋，没有再生异端。

    它跟秦荼一样，静静等待。

    此时。

    姜云心绪越飞越高，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冲破了黑暗的桎梏，到了天顶虚空处。

    周围入“眼”处一片苍茫。

    东方日光、西方月光、云海之中的水气、雾气，混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波诡云谲，风云变幻。

    天地无常。

    姜云“身”处天地之间，顿时生出一种天地浩渺如沧海，自身微雾尘埃的感觉。

    心胸舒展之时他也生出一种不可抗拒的别样感觉。

    人再强大，终究只是天地一尘埃罢了！

    这么想，理直气壮，这么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可姜云却又觉得有哪里不对。

    具体是哪里，他不出来。

    此时此刻。

    在姜云身边的秦荼似乎清晰地感受到了姜云心底的变化。

    他面上无喜无悲，心底却悠悠叹息：“还是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