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章 深情男主家里的摆设4
薛杏这边发生的事情,康家其他人未必注意得到,现下也没旁的心思去在意。在这多事之秋里,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已经够费心思的了,谁有时间去关注一个隐形人似的太太呢。
故而所有人,包括康友荣自己,都没注意到,那个他们从不看在眼里的人,竟然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另一个清晨,裴思青起了个大早。
由着丫鬟们帮她梳洗,一贯跟着她的大丫鬟采薇悄声问道:“老爷还没起呢,咱们叫是不叫啊。”
“问福去,要是老爷今日还有安排,就叫他起来,没有就算了。”裴思青坐在镜子前头,丫鬟帮她梳理头发,瞧着镜中之人,裴思青有些怠懒:“若是老爷先不起来,咱们就先把早饭吃了。”
采薇哎了一声,下去了。顺帮她掩了掩窗子,外头秋风起了,早上有些凉。
视线从外头萧瑟的落叶上收了回来,裴思青心头想,要是在往常,康家出了事,康友荣忙得脚不着地,她肯定急死了,大概得忙不迭的去出谋划策,哪能像现在这样惫懒。
毕竟,还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吧。从朗月有了身孕开始,还是从她进门开始?或许,从他们中间有了薛杏,一切就悄悄开始改变了?
或许不是没有旁的想法,只是正如薛杏所,她从生在康家长在康家,生平只看见了一个康友荣,哪还有许多选择的余地呢。这会儿她确实是有些累了,不想再争,却不得不争。
那天康友荣急匆匆的从朗月那回来,听了她的哭诉,,这才是他康友荣心心念念的那个知己,前些日子歇斯底里那个,早已与他心中所爱之人相去甚远了。
裴思青听了只想笑,难不成她变了态度,是她忽然想开了不成?哪有那么多的宽容与谅解,无外乎就是当时当刻之下最好的选择罢了。
过了一时半刻,丫鬟过来回话,康友荣今日还忙得紧,便不在这里陪她吃饭了。裴思青不咸不淡的笑了声,让丫鬟送了饭,自己吃完,去给康家老太太请安。
今日来的就她一个,薛杏托了病,朗月要保胎,老太太跟前就像康家的前景一样萧瑟了。
康家最近出来这样大的事,老太太也略有耳闻。再看今日三个媳妇里两个都不来,面上就带了些许薄怒:“康家还没倒呢,她们就先不把我这婆婆放在眼里了?且她们已经嫁了进来,是康家的人了,还能有外心不成?”
裴思青侍立在侧,心平气和的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为自己的两个情敌辩解:“太太嘛,您也知道,她身子一向不怎么好,至于朗月妹妹,腹中有了老爷的骨肉,要保胎啊。”
康老太太自觉得了个台阶下,怒气消了些许,道:“荣儿的事,我一向不过问,听下面的人得玄乎,不知他的生意到底怎么样了。”
老太太身侧一个婆子赶紧:“咱们老爷多厉害,再大的坎也绊不倒他。”
“那是。”康老太太眉头舒展几分,紧接着又皱起来:“只是我听他过几句,想来是缺钱。我这还有些积蓄,你们等会帮我算算,都一道拿给他。”
“老太太当真是慈母心肠!”婆子赶快道:“老爷听了定是感动,就是老太太可曾想过,家里还有一笔钱?”
“哦,是吗?”老太太果然被引起了兴趣:“哪里的钱?”
“是太太的嫁妆钱啊。”婆子着,语气里不禁带出了几分嫉恨:“不提那些金银财宝,还有那几间能生钱的铺子呢。听过这些年一直都是由太太的娘家人帮着打理,您,哪有这样的啊,出嫁女的嫁妆,哪里有娘家人掺和的余地?”
“就是!”康老太太一拍大腿:“我下午就去找她薛太太道道,是不是这个道理!也不是我非想要她的嫁妆,夫家遭此大难,她一个当人媳妇的,还能冷眼旁观不成?让薛太太自己,她这女儿养成这样,到底是合不合适!”
“老太太得好!”婆子赶紧道:“就这般,定能得薛太太哑口无言。”
裴思青始终没有多话,听着这两人冠冕堂皇的话,就是有点想笑。
。
薛杏这边,照旧过着自己的日子,好像康家的一切和她都没有关系。
她照常看书写字,回林四爷那边的信。起来是命好,她这两辈子遇见的主顾,都是对掌握知识的人极为尊重的类型。和那位林四爷合作几年,她不露面就不露面,林四爷也不追问,还有帮她整治康家这件事,起来不算了,可她提出来,那位林四爷二话没就帮她办了。
前几日林四爷那边又来了信,是新技术又碰见了个什么瓶颈。薛杏没在现场看着,具体是怎么个问题也不好,只好凭想象写出几种解决方案,如此出来倒是有些愧对林四爷了。
她把信写好,装进信封里,放在一边,另一头亭进来了,替她整理好书案,忧心忡忡的叹气,直把紧张的神色挂在脸上了。
薛杏觉得好笑:“这是有心事了?”
“太太还呢,我这不是为了太太着急嘛。”亭道:“咱们住在康家,却不得老爷喜欢,只好靠着薛大爷,他前些日子来,您又和他吵了一架,日后咱们怎么办啊?”
“别担心,迟早是要有这一天的。”薛杏倒是很淡定,对这一天的到来,她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原主那所谓的兄长,虽对她还是有那几分兄妹情义,却不足以成为终身的依靠,尤其是在利益有冲突的时候——这话出来本来就有点好笑了,生活在这世界上,除了自己还能依靠谁呢?
在有了自保的能力之后还不离开,薛杏是为了找系统。现在系统找到了,报仇也有了思路,原主的兄长怎么样,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她边有一封信,是那位林四爷寄过来的,来自康家沉船事件之后。那位林四爷对她,下一步要如何做,全等她的吩咐。
薛杏自始至终,一直想做两件事,一件是解了原主的恨,还有一件,就是找到那个倒霉的系统。现在看来,系统那家伙已经出现了,就跟在朗月身边,正鼓动着朗月和裴思青斗。
她看着偶尔觉得怅然,朗月这女孩的性格,她还有些印象,被系统挑唆着走上这一步,实在是不应该。
以她现在中有的筹码,借着林四爷的报了仇,还能全身而退,少有七分把握,至于系统,直接从朗月中抢来也不是难事,可他不愿意这样做。
想了这些天,她已经稍微有了一点眉目,具体该如何还没想好。
她正这样想着,门口一个丫鬟在外头敲了敲门:“太太,薛老夫人来了。老太太叫您过去一趟呢。”
“谁?”薛杏还没话,亭又问了一遍。
“是薛老夫人。”
薛杏应了声:“我换一身衣裳就过去。”
薛老夫人便是薛杏这壳子的亲。薛杏在想,这个时候过来,怕不是什么好事,倒也不至于是什么坏事,据这几年里自己对那亲哥哥的了解,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他应该是不敢和薛家老两口的,不然那两人应该直接就杀过来了。
薛杏换了身衣裳,带着亭,慢悠悠的到了康家老太太院里。
康老太太坐在主位,薛老夫人坐在一边,两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康老太太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几分。
薛杏行了礼,在两人身边落座,薛老夫人伸出一只,拉住了薛杏:“傻丫头,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怎么不和我们呢?”
她看一眼康老太太,又看一眼薛老夫人,似乎是明白了点什么,只还是装傻:“出什么事了?”她呆了呆,好似当真万事不知似的:“我平日里就在自己院子里看看书写写字,康家出了什么大事,都没人和我啊?”
这样就有点尴尬了。薛老夫人咳了一声,假装没听见:“你也是,女婿也是,有了麻烦都喜欢自己扛着?友荣生意出了问题,你婆婆已经与我了,我又告诉你父亲,他拿了一笔银子给友荣,你就无需担心了,想必很快就能周转过来”
她后面还想点什么,薛杏隐约猜到了一点,可就是不接她的话,直把康老太太气得半死,薛老夫人亦是面上无光,最后实在是绷不住了,直接道:“你哥哥前些天遣人过来看你,听你你对康家的近况亦是担忧,也想尽一份心意,你忘了?”
“哦这样啊”薛杏拉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笑,神情中隐约嘲弄着:“确实,我是想着尽一份心意”
面对这两人,薛杏忽然就想出来,自己这计划应该如何进行下去了。
她这话着,好似坐在她面前的两人强抢一般,康老太太脾气一上来,语气就刻薄了:“你还知道啊?”
薛杏摆了摆:“这些天有些忙,就忘了。”她似笑非笑的:“朗月妹妹怀了老爷的骨肉,按这孩子生下来也该叫我一声母亲,我便把我名下的铺子分一间给这孩子,您看如何?”
“哪一件?”康老夫人赶紧问了。薛杏中的铺子可是不少,赚钱的和不赚钱的都有,要是给出一间不值钱的,那她今日不久白豁出去老脸了?
“益祥街上那间绸缎铺子,您觉得怎么样?”薛杏道。
康老太太总算是松了口气,乐了:“好,好,不愧是薛家教出来的女儿,就是有大家风范!”
薛老夫人一直冷眼瞧着,听见薛杏开了口,一副不出的表情,不好也不不好,只是站起来,拉住了薛杏的:“许久没见她了,我们娘俩去两句体己话?”
既然已经得了好处,康老太太便不在意这个,乐呵呵笑着,放她们二人离开。
薛老夫人随着薛杏到了她所居住的院落,四下打量了一番,道:“康友荣也算是没亏待你。”
薛杏坐在一侧不动:“他亏待我的时候,您应当是没见着,或是忘了。”
“怎么,还跟娘记仇呢?”薛老夫人横她一眼,叹息:“自教你三从四德,怎么还是养出了你这样一个性子。身为女子,全心全意为丈夫考虑是应当的,哪有受一点委屈就要和离的?”
薛杏端起茶杯,掩住唇边忍不住露出来的一点笑:“当是因为,我还拿自己当个人看吧。”
薛杏这阴阳怪气的本事,薛老夫人上次来已经领教过了,这次与薛杏见面也早就做好了准备,故而不愿与她计较,只是继续着自己想的话:“你别怨娘逼你拿出来嫁妆,丈夫毕竟是你终身的依靠,你们这样一直冷着不是个事。这次他遭了难,你若是能雪中送炭一把,他定能对你改观。”
薛杏很想你想多了,依着康友荣的性格,原本的剧情里,原主为他牺牲再多,他只当是应该的。至于她自己,那就更不稀罕了——然而个中内情如何,还不是与薛老夫人挑明的时候,薛杏只好笑着应声是。
薛老夫人当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颇觉欣慰。待把她送走了,两个丫鬟进来收拾东西,薛杏随便捡了一本书,到隔壁去看,亭凑上来,很是肉疼:“太太,您当真要给朗月姨娘一间铺子啊?”
她平日是帮着薛杏管账的,那间铺子收益几何她最清楚不过,就这样给出去了,想来没谁不肉疼。
“嗯。”薛杏看着书,漫不经心道:“为了换一件更重要的东西。”
“朗月姨娘腹中的孩子吗?”亭戚戚然道:“想必她不会承您的情,您都不知道,她刚进门那会儿,对付起裴姨娘时可凶了。”
薛杏的注意力还在书上,缓缓道:“都是可怜人。”
这消息很快就穿到了朗月耳中。
彼时她正在自己房间里自怜自哀,进了康家后斗了三个月,这是她第一次在于裴思青的斗争中失利。康友荣又被裴思青笼络过去了,尽管她肚子里有孩子,康友荣也好几天都没来看过她。
不过也是因着肚子里这孩子的缘故,她生活条件一时没有跌落,他无意中听见伺候她的下人过,如果生下一个男孩,这孩子便是老爷的长子,有这孩子傍身,她以后日子不会难过,如果是个女孩,那可就不一定了。
在这样的声音里,朗月很是消沉了一段时间。
系统在她耳边一直念叨着:“怕就去争宠啊,一直窝在房间里有用?”
朗月狠狠摇着头,康友荣那天的脸色好可怕,她一点都不想去。
系统恨铁不成钢。
就在这样的条件下,薛杏将一间收益极好的铺子给了她,这个消息传到了朗月耳中,她听见这消息时,先是一呆,而后不期然忽然想起,那天薛杏来看她时的话。
“如果我给你另一条路,你愿不愿意走?”
心中反反复复念着这句话,朗月一直没有开口点什么,反倒是系统喜滋滋道:“这是个绝好的会啊,她没有直接把这铺子给康友荣,而是给了你,这明什么,明你有了一个翻盘的会啊!你快,快去跟康友荣,愿意拿这铺子帮他渡过难关,你肯定能再次得宠!”
朗月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听着系统在她耳边叨叨,心中不断回响着薛杏的声音,感觉整个人忽的被一种极为愧疚的感觉所打动了,低声喝道:“别了!”
“我劝你别贪心。”系统继续道:“康老太太院里那天的事情你听了吧,我看她是没办法了,只能将自己的嫁妆拿出来,可她又不甘心直接给康友荣,只好拐个弯赌气似的把这铺子递到你里——你不会真觉得这是给你的吧?”
朗月垂着眼睛,掩饰着情绪:“她既然给我,我不妨看看接下来她的动作。”
系统又想继续劝她,朗月道:“我现下对他来,只是个普通的妾室,若我经过这次会,能表露出些许经商的潜质,那岂不是能高出裴思青一截?”
系统松了口气:“你别有甚奇奇怪怪的想法就好。我警告你,想太多是没出路的。”
朗月又漫不经心道:“你能帮我斗裴思青,在做生意上你有何办法?”
“自然是有。”系统美滋滋道:“你且看着吧。”
于是朗月当真就开始有模有样的经营起这间铺子来了。
对此康友荣并未表态。现在的康家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区区一间铺子还不足以让他放在眼里。甚至当时他娘去找了薛家夫人要薛杏的嫁妆,他感觉很是丢脸。
所以现在,既然薛杏了,那间铺子是给朗月和她腹中的孩子的,那就让她自己管着吧。商户家人的女人,没有那些不许抛头露面的规矩。
且前些日子,朗月与裴思青起了争执,他为了裴思青给朗月好一场难堪,现在想想不是不愧疚,朗月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呢。就算是为了哄朗月开心,这铺子也就给她算了。
朗月出身不好,在家里也一向不受重视,最初到了铺子里,还禁不住惴惴不安,可当她发现铺子里原来的掌柜与伙计都对她极为和善时,她的不安也渐渐放下来了。
在外头做生意的日子实在是令她太快乐了,在铺子里,所有人都叫她掌柜,没人再管她叫朗月姨娘。铺子里每日切实有银钱进账,和康友荣的赏赐又不一样,她很喜欢这样的感觉。
系统给了她许多书,她在认真学着。当然在原本的家里不会有人拿钱出来让她读书,她不识字,就让系统将书中的知识读给她听,尽管听不太懂,她也要尽量背下来。书中的知识与铺子实际操作相结合,她进步的很快。
一开始,朗月明显能察觉到,铺子里原本那个掌柜,对她恭敬是恭敬,却一直是有些轻视在,过了这段时间,那掌柜当真开始认真对待她了。
只不过这铺子经营不是一直一帆风顺。这里换了东家的消息很快传开,周围人都知道了,这里不再是薛家的产业,而是换了康家的妾在掌管,朗月没甚背景,看来自是好欺负,邻近另一家铺子将她中的艺好的绣娘撬走好几个,该交的成衣交不上,这段时间朗月着实是身心俱疲。
而她的所作所为,在康家内部也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在,比如康老太太,对她出去经商就很是不满。康老太太一直觉得,做人家妾的,在家好好侍奉夫君就好,且那铺子原本是她从薛杏里抠出来给康友荣的,朗月还当真自己留下了,着实是脸大。
早起请安时被康老太太明里暗里骂了一顿,朗月差点委屈得哭出来。这一天薛杏也来了,看她这样子,倒没在老太太训斥她时话,到了临走前,递给她一块帕。
“擦擦吧。”薛杏瞧着她:“这段日子可是累坏了吧。”
朗月的眼泪一下就止不住了,咬着唇,紧紧握着帕,看着薛杏的背影,像是要把这身影记到心里似的。
“姨娘?”她的丫鬟唤了她一声。
“走,去铺子里。”她抓着帕,想,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铺子里走了几个绣娘,还有一个艺最好的一直没走,这几天不断有人抬价,那绣娘好似已经动心了。朗月与她谈过,一直收效甚微。
铺子里原本的掌柜伙计都,这绣娘算是他家的招牌了,要是连她也走了,那当真是元气大伤。
这一日,朗月又来到铺子里,将那绣娘叫过来。
她想着那绣娘的情况。那绣娘不到三十岁,是个寡妇,带着个七八岁的女儿,与亡夫感情很深,最在意的就是这个女儿。
绣娘一到她面前,脸色就不太对,声道:“掌柜啊,我也不是不念旧情,可我家这情况你也知道,我得顾着我女儿”
“就是因着您有女儿,我才想请您多考虑。”朗月道:“我若是出钱送您女儿去读书,你愿不愿意留下?”
绣娘呆了呆:“啊?”
“我知道,读书没几个银子,凭您这艺,不是出不起,我就是想表个态。”朗月笃定道:“我这有一点,别的地方肯定比不了,就是我会为你考虑。因为我也是吃过苦的女子,这世道如何对待我,我都看在眼里,便不愿在为难别人,你觉得呢?”
绣娘没当即表态,但松了口,打算多考虑几日。
第三日,她找到朗月,不走了。听见这消息时,她看着门外湛蓝的天,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