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差之毫厘
第二天早上起来,楚长酩依旧心情沉重,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得太明显。
早饭过后,笛安过来告诉他们,有客人来访。
楚长酩向来是不管这些的,正准备起身离开,诺里斯叫住了他:“和你有关的,你也见见。”
楚长酩顿了顿,他略微皱了皱眉,有些莫名其妙。
两人移步会客厅。
进来的是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白大褂,一头卷毛,冷绿色的眼睛。他的面容显得有些阴沉和固执,看着就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他大步走进来,一进来就将火热的目光投向了楚长酩,甚至都没有多去关注诺里斯三世。
“这就是那个有着100%alpha倾向的人?”这个男人问。
诺里斯三世不悦地:“凯尔默,注意礼节。”
“好吧。”凯尔默不怎么乐意地匆匆自我介绍,“我的名字是凯尔默·萨普多瓦,我来自兰德尔人口管理局科研部门。楚先生,你有着非常珍贵的血统,请您无比让我研究一下!”
楚长酩沉默地坐在那里。他面无表情,俊秀的脸上第一次全然没了笑意。他看向诺里斯三世:“陛下,这是……”
诺里斯三世不想看到他这样的表情,他不禁有些后悔同意了凯尔默的请求。]
凯尔默当初第一个发现了楚长酩的alpha导向,并且第一时间告诉了诺里斯三世。他对楚长酩的血统一直很感兴趣,而且也并不崇尚活体实验,他只是希望能取一些楚长酩的血带回去研究。
这是个纯粹的科研人员,诺里斯三世对他一直都十分信任。
但是在此之前,凯尔默的请求一直没能得到诺里斯的同意,因为诺里斯觉得这实在是太不尊重楚长酩了。
但是昨天……昨天他被鬼迷了心窍,莫名其妙就答应了凯尔默。
他不该答应的。诺里斯三世已经后悔了。他僵石更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凯尔默不禁催促道:“陛下,您已经答应我了。”
“是吗?”楚长酩也问他,“是吗,陛下?”
诺里斯三世看到楚长酩现在仍旧波澜不惊的表情,心中升起一种古怪的怒火。
他冷着脸点点头。
凯尔默欢呼了一声,他取出了*血的设备,等待着楚长酩主动伸手。
凯尔默贪婪而灼热的目光令楚长酩多少有些不适,虽然他知道那纯粹只是一个研究者对于稀有样本的喜爱。
不过……
楚长酩又看了一眼诺里斯三世,一言不发,垂眸,挽起袖子,任由凯尔默给他抽血。
就当是向诺里斯三世还债吧。
在针头扎进手臂的时候,楚长酩不自觉皱了皱眉。
诺里斯三世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他心中还恼怒着,甚至觉得有些解恨,可现在看到向来脸上带笑的青年面无表情地皱起了眉,他也心中发紧,目光看着那针头,不自觉有些生厌。
抽血的时间很长,一次就抽了大概200。诺里斯三世想到青年不久之前还因为受伤而失血过多,顿时心烦意乱,护着肚子,干脆不去看那场景,转身到边上坐下了。
等到抽完血,楚长酩也有点眼前发晕。
凯尔默提醒他:“记得尽快补充能量。”
楚长酩勉强冲他笑笑。
等到凯尔默离开,诺里斯三世依旧背对着楚长酩坐在边上,他僵硬的身体裹在衣服里,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陛下,”楚长酩站起来,“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诺里斯三世正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他不想让楚长酩出去,也不想让楚长酩离开他。他再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孕期对他的影响,他不想显得过于弱势,也不能放下自尊去恳请楚长酩始终陪在他的身边。
楚长酩平静地:“只是出门一趟。”
诺里斯三世抿了抿唇,他干巴巴地:“好。”想了想,又补充,“早去早回。”
楚长酩嗯了一声,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然后:“我走了。”
诺里斯三世头脑一片空白地坐在那儿。他不喜欢听见楚长酩这样的话,他要“走了”,就像是一去不回一样。
楚长酩的脚步声在慢慢地远离他。诺里斯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地想要站起来,让楚长酩不要离开。
他一定是生气了。诺里斯三世这么想,因为他不一声招呼就把凯尔默带过来,还让他给青年抽血。
诺里斯僵石更地坐在那里,听着楚长酩一步一步地远离他。
啪嗒——
这是楚长酩把抑制器扣到手腕上的声音。他这段时间偶尔也出门,出去的时候总是十分的注意,虽然他已经学会用精神力控制信息素的逸散,但还是习惯性地把抑制器带上。
一带上抑制器,他那存在感明显的信息素就直接消失了。
诺里斯三世心中一慌。他惊慌地捂住肚子,他的孩子因为父亲信息素的消失而闹着别扭。孕囊轻微地缩了一下,让他十分难受。,
不……不行!
吱嘎——
这是开门的声音。
诺里斯像是猛然反应过来,他站起来,转身想喊住楚长酩,可骤然的起身让他眼前发白,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能看清眼前景象的时候,楚长酩已经不见了,门也关好了。
这个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空空荡荡。甚至连荼蘼花的味道都不见了。他闻不到。
楚——
诺里斯三世不假思索地冲上去,开房门,大步往外走。
他要把他的alpha找回来。
笛安惊愕地看到他的陛下面色冷沉地往外冲,那目光和表情让他若有所悟,但看到诺里斯三世那么匆忙又不顾一切的动作,他顿时就惊慌起来,连忙跟在诺里斯的身后。
“陛下!您慢一点,注意孩子!陛下!”
诺里斯三世充耳不闻,他一气冲到了街口,却陡然停下了脚步。
他房子外面就是闹市区,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这里有着无数的商店和便捷的交通。而楚长酩比他早出来好几分钟。
世界这么大,人这么多,他要去哪里找他的alpha?
恐惧和绝望袭上了他的心灵,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疼痛几乎同时从心脏和孕囊两端蔓延开来,遍及他的全身。
笛安跑到诺里斯三世面前的时候,诺里斯毫无反应。笛安从未见过他的陛下这样枯败而空洞的表情,那是只有可能出现在孕期的育种者身上的表情,他的配种者不在身边。
笛安顾不上感叹。他侍奉过卡罗特曼上一任帝王的不少后妃,见过他们怀孕时因为帝王的不耐烦而自寻短见。他不希望诺里斯三世把自己折腾到那个地步。
“陛下……”他轻轻地叫着诺里斯三世。
可诺里斯毫无反应,他那冰冷的目光只是盯着面前人流如织的街道。他在想楚长酩,想着他温柔的笑,想着他那些古怪的癖好,想着他荼蘼花的信息素味道。
他感到黑暗正在一步步侵蚀着他的心灵,如果他的配种者再不出现的话,他大概会永远站在这里。
楚长酩过,他只是出去一会,他还会回来的。
诺里斯三世这么安慰着自己。
——可是他生气了!你不知道吗?他生气了!
诺里斯的身体开始轻微地发抖。在这样特殊的时期,任何一丁点可能的不利变化都会加深他的绝望和恐慌。
全都是因为你,父亲才会生气。他走了!他不要你了!
仿佛真的有声音在耳边诉着什么。那是童稚的声音,是他的孩子。
不……不,他不会的……
诺里斯三世像是自言自语,他喃喃地着什么。
笛安听了一会,就不忍心听下去。
他不忍心看着他曾经骄傲又风流的帝王变成这样痴情又软弱的存在,他们都不想,任何跟在诺里斯三世身边的人都不想。可是他们都阻止不了诺里斯三世。任性且高傲的帝王认为他的性格坚毅到足够抵抗孕期的不良情绪。
可他没能做到。
他甚至做得更差了些,至少别的育种者能将他的配种者留在身边,而他甚至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诺里斯三世感到有些许的血腥味从喉咙里泛出来,他强自忍耐着哽咽,焦虑地等在这里,等待着他的alpha回来。
他以后不会这样了,他愿意听楚长酩的,只要……只要他的alpha愿意回到他的身边。
笛安忽然惊呼:“陛下,楚先生在那里!”
诺里斯本来完全听不见,可他听见了一个楚字,这让他的神智陡然从无边的黑暗深渊中逃脱,他机械地顺着笛安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他的alpha从一家店里走出来。
无边的喜悦在一瞬间淹没了他,他直直地冲上去,甚至不管那拥挤的人潮。笛安吓了一跳,连忙护在他身边,帮助他挤开一条道路。
诺里斯三世冲上前去,死死地抱住楚长酩。那熟悉又温暖的身体让他几乎想要哭出来,他张口:“楚……”
可他没能完,短时间内的大悲大喜让他昏迷在了楚长酩的怀里。
刚刚买完糖的楚长酩困惑地抱住诺里斯,茫然地望向笛安。
笛安苦笑着,恳求地望着他:“先生,您以后别离开了,陛下需要您的陪伴。”
楚长酩低头望着诺里斯三世苍白的面孔,叹了一声。
医生很快赶来,在检查诺里斯之后,对楚长酩:“这次昏迷的影响不是很大,胎儿的发育很健康,但是楚先生,请您以后不要离开陛下身边了。”
楚长酩无奈。
他在回来之后,听到了无数个人对他讲这句话。
可他也没干什么啊,只是出门买了个糖,不明白怎么会对诺里斯三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他真的冤枉啊……
诺里斯三世很快就醒了过来。当时楚长酩还在房间外边听医生的嘱咐,直到听见房里内侍们惊慌的喊叫声,才连忙跑了进去。
诺里斯在看见楚长酩的一瞬间就平静了下来。他刚醒来的时候,没有在第一时间看见楚长酩,几乎又要昏厥过去,好在有内侍楚长酩只是在外面和医生谈话,这才让他稍微放了些心。
楚长酩走过去,俯身吻了吻他,轻声:“别怕。”
诺里斯三世这才终于放松下来。
可经过了这一遭的变故,诺里斯已经完全没法离开楚长酩了。他比任何一个孕期的育种者表现都要不堪,甚至都不给楚长酩自己上厕所、自己洗澡的功夫,无论什么时候都要陪在他身边。
他也不允许楚长酩用精神力收敛信息素,无论何时都必须要让信息素围绕在自己身边,只有在内侍们偶尔进房间来一趟的时候,他才会让楚长酩把信息素暂时收敛。
他像是个终于意识到自己手中宝物有多么珍贵的守财奴,经历了差点丢失的痛楚和害怕之后,他变得偏执而冷酷。
好在楚长酩的体贴让他短暂地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