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王安妮像是咽不下这口气,操着京片子大叫一声:“服务员!”
客人纷纷朝他们这桌投过目光来。
绿眼睛的洋人侍者赶忙碎步奔过来,用法国口音的英语:“先生,您还需要什么?”
“不是你,他——”王安妮指向那个秃头侍者,“让他过来!”
秃头侍者听见这边的动静,赶忙走过来,“先生,您有什么需要?”
王安妮有点气喘,一时又找不到合适措辞,只是胸口憋着一口气发不出去。
“没事,不好意思,你们去忙吧!”阎立打圆场。
绿眼睛莫名其妙地走开,秃头侍者临走前看了一眼阎立,表情是一种含蓄的谦卑,除此之外再无波澜。不,他没有认出她。
最后一盘菜吃完,甜点上来。阎立把自己的那份推给王安妮。“何必呢,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我都忘记了。”
王安妮不出声,脸色不太好看。
“好了,我们聊聊正题吧,看你上有什么?”阎立一托腮,眼眸灵动,盯着王安妮看。
这目光让人有点发毛,不是那种恐惧的发毛,而是有点心痒的舒服王安妮突然有种警醒,“你故意的吧”
他知道这女人有颗七窍玲珑心,是少见的聪明人。她的聪明在于能毫不费力地操弄人心,达到自己的目的。往往对方还没意识到自己已在彀中。
“什么故意的?”
“打悲情牌,提前博同情,笃定我会心软?”
“你会吗?”阎立眼睛晶亮,直视他。
王安妮挺直腰板,“当然不会。”
“很好。”
“我知道当时开车的不是你!”王安妮道,“你只是自己站出来做替罪羊。”
“哦?这话怎么,车祸当时你看见了?”阎立面上虽不动声色,内心已骇异非常。
王安妮唇角勾笑,认真观察她的微表情,从中寻找哪怕一丝的惊慌。
“我没看见,但是有人看见了。”他。
“那应该报告警方啊!”阎立做一个做作的捂嘴动作,而后翻翻眼皮,“拜托,你我都知道没有这样一个人,别诈我了,你知道我不是傻白甜。”
王安妮嘴角扯起一个冷笑,拿出,指在屏幕划拉了几下,找出一段视频:“你自己看吧!”他把递给阎立。
阎立点开播放键。
看拍摄角度,视频应该来自地下车库的摄像头,画面中戴着墨镜的李一凡出现,打开蓝色保时捷的车门,长腿一迈,上了驾驶位。然后车子起动,出了车库。
屏幕上的时间显示为日晚上十点半,阎立对这个时间很敏感。因为半时后她就接到了李一凡的求救电话。
“你仔细看,是不是脚步有点踉跄?而且,有人目击到李一凡当天喝了不少酒,却拒绝服务生提出的代驾建议,一个人去了地下车库。”
王安妮唇角噙着舒泰的微笑,这是他的得意笔。李一凡车祸前的行踪线索不难打听——当晚,他出现在一家私人会所的聚会上,聚会上人不少,当天就有人在社交媒体上放出照片。
他跑到会所停车场的物业管理处,骂骂咧咧地抱怨自己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结果被人刮花了,那孙子屁都不放一个,估计早跑得没影没踪了。
管理处的人一脸懵逼,深表同情。王安妮继而要求查看昨晚的监控录像,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那鳖孙。管理处的人一开始还拿乔,要领导签字同意才能给看blbl的。
王安妮要立刻看到,没工夫找这领导那领导。一层层领导找上去,证据没准早被毁尸灭迹了。他扬言找报社,再打0,不仅曝光那生儿子没的龟孙,还要告他们物业占着茅坑不拉屎。
王安妮接近一米九的个头,叉着腰铁塔似的往那一站。进城打工的员工哪见过这架势,当场就给镇住了,虽然不情愿还是给他看了那晚的监控,只是再三强调不能复制,要领导签字同意才行。李一凡一出场,王安妮就指挥员工倒水,趁人家不注意,偷偷拍下了这段视频。
现在,王安妮看着阎立,目光像大老虎看自己爪子下的白兔。
老虎轻抚这只白兔顺滑的皮毛,笑出两根大大的虎牙,:“不怕不怕,我们来玩个游戏!”
阎立扬扬眉,把还给王安妮,疑惑地问:“所以呢?这明什么?”
其实她心里已经开始佩服王安妮,能拿到这段视频,已经挺本事了。
“半个多时后,据交通部门的记录,李一凡的车就出了车祸。受害人谢某至今还躺在医院。立立,这视频若放到上,你觉得大家会怎么?”
阎立继续装糊涂,“腿长腰细,爱豆上车的姿势好帅?”
“你”王安妮无语。
“我会以个人名义发一则声明,当时我就等在停车场门口,因为李一凡身体突然不舒服,找我来帮忙开车。很不幸,半时后意外发生。交警也判定,两方都有责任。”
王安妮眉头拧成“川”字,“太卑鄙!他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就因为有钱,惹了麻烦就找别人出来兜着?”
阎立一笑,“安妮,你很清楚,视频只是间接证据,明不了什么的。你的这些也不过是推论,如果有足够的证据,你现在应该在写明天的重磅新闻,而不是约我吃饭,企图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印证吧。”
“你已经印证了我的推断。”
“不,我没有。”
王安妮有些气沮,但他不是容易放弃的人。
“阎立,你这样做是助纣为虐!受害人还躺在医院里,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阎立表情冷静淡然,缓缓道:“谢某得到最好的治疗,有人负担他的各种医药费误工费,稍后还会有一笔合理的补偿进到他账户。你瞧,最终没有人受到伤害。
相反,李一凡若因为此事倒下,他的团队会有很多人立刻失去生活来源,另外,他主演待播的三部作品会没人接盘,投资人血本无归,又会有多少家庭受池鱼之殃?
安妮,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请你慎重!”
王安妮愕然,道:“你在威胁我吗?”他后脊背突然蹿起一股冷意,有一瞬间,这女人让他产生惧意。
阎立却是抿嘴一笑,娇滴滴人畜无害,“怎么会,我只是把利弊得失帮你剖析明白而已,你我都一样,不过打一份工,各为其主罢了。”
王安妮摇头,“我不会轻易放弃的。”
“当然了,作为交换,&p;p;不会亏待你。”阎立转转眼珠,计上心来,“据我所知,金马影后李思琪的婚礼只请了一家媒体,不知贵报是否感兴趣,我可以从中牵个线,安排你进去拍照片,外加婚后首次专访如何?”
“”王安妮神情似乎略有松动,“我要的是真相,这是我一直以来坚守的职业理念。”
“当然,李思琪的婚后专访一定也有许多真相,我相信。不过”阎立探头,压低声音道,“我听到一点传闻,奉子成婚的可能性很大!”
当晚,阎立打电话给&p;p;一直合作的高律师,要他连夜拟一份保密合同。
第二天一早,她带了合同去医院。
谢庆国现在住单人病房,宽敞安静。他精神大好,已经可以吃流质食物。谢太太在一旁伺候着,态度温和许多,不像阎立第一次来时那般咄咄逼人。
寒暄过后,阎立拿出合同给谢氏夫妇看。
其实事故第二天,她就考虑过让谢氏夫妇签署保密协议。只是摸不准夫妇二人的脾性,贸然送上去怕适得其反。而且也显得吃相太着急。
经过王安妮昨晚一闹,未免夜长梦多,吃相再难看也要快些推进。
她,除去之前允诺的赔偿补偿,她还愿意再拿出二十万补偿给谢先生。当然,前提是两位签一份保密合同,承诺不会对任何第三人透露哪怕关于交通事故的一丁点信息。
谢氏夫妇面面相觑,二十万对他们来不是一个数目,如果只是管住嘴,那这笔买卖是划算的。可是一时间总觉得哪里可疑。
阎立笑道:“实不相瞒,也难怪二位犯嘀咕啦,这是我的问题。原因是,我要结婚了,对方在本市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吧。”
她脸颊泛红,有些羞涩地微笑,“事故嘛当然谁都不想的,我跟谢大哥也都有各自的责任,对我来总归是个污点,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尤其不想让未婚夫家族的人知道。谢大哥谢大嫂,你们明白吗?”
谢庆国好话,立刻点头,“明白明白。”
谢太太瞪丈夫一眼,低声嘟囔:“你明白什么?”
阎立了然一笑,谢太太还在观望,可能期待更大利益。
“没关系,谢大哥大嫂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大不了我跟未婚夫坦白就是了,他们家人也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应该能理解的!”
她作势起身,要拿合同。
谢太太赶忙抓住合同,道:“没不答应啊!”
“还有一个问题,”阎立满意地眯眼,“诚如两位所知,车是我朋友的,我自己也就是一白领,每月还着房贷车贷,您二位介意我分期付款吗?”
正所谓闷声发大财,前脚一次性拿了钱,后脚出尔反尔的人又不是没有。谢氏夫妇也是有生活经验的人,懂得对方的顾虑。
“行吧。”谢庆国看太太的脸色,试探地道。
谢太太这次没反对,给了个铿锵有力的“行”。
两人签字。阎立还带了印泥,方便按印,准备得十分充足。
一切办妥,阎立收起协议,放进袋。
她似乎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道:“谢先生、谢太太,我自然愿意相信两位是诚实守信的本分人,只是若是有什么风声传到我耳朵里,这二十万我有本事给,自然也有本事拿回来的!”
她脸上始终挂着微笑,这话时语气也谈不上强势霸道,但谢氏夫妇听了,心底还是起了一阵冷意。
阎立知道,她的意思已经传达得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