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我要你知道,”阎立对着李经纪的背影,急切道,“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永远等着你。”
李经纪脚步放缓,然后顿住。
这是张爱玲半生缘里的经典台词,李思琪拿第一个影后就是靠这部作品的改编电影。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会有这样一个人。”阎立缓缓完这段话,心观察李经纪人的反应。
如果她没记错,李思琪拍半生缘的时候还是李经纪人旗下的新人。一部电影让影后红遍大江南北,也极大抬升了经纪公司的江湖地位。
李思琪还在公开场合多次感谢自己的经纪人,是他的鼓励和认可给了她很大的信心。而原本,剥去影后的外壳,她骨子里是个敏感腼腆的女孩。
那是他们最好的时候吧万众瞩目、彼此成就事业。只是不知道后来分道扬镳的内幕是什么,是不是不愉快。
李经纪人转过身,嘴角扬起一丝蔑笑。
“老朋友了,怎么,我难道不在她的邀请名单上?”
阎立抿嘴一笑,道:“李先生,你是不是受欢迎的客人,自己应该最清楚吧!”
“二十年,风风雨雨二十年,我们的感情不是旁人可以理解的。她当初接半生缘的时候,压力大到每天睡不着,是我疏导她,给她找最好的睡眠科大夫。她不睡,我就陪着她,像对孩子一样在电话里念故事给她听”
李经纪人面上虽然带着酒意,逻辑和表达却是清楚的。可以讲通道理的。
“李姐或许的确由你一捧红,只是你今天是铁了心要毁掉她吗?”阎立向李经纪人走近两步,眼睛里闪烁着“我懂你心中的遗憾和痛苦”的柔光。
李经纪人垂首,含着眼睛,似陷入一种迷惘和挣扎。
“发生什么事了?”鹿尧朋友终于受了惊动,从接待处走了过来。
“没什么,”阎立微微笑,“鹿,李先生身体不太舒服,你扶他去楼上休息一会!”
楼上开了几个房间,方便新人化妆和换衣服用。也预备了房间给来宾。来宾万一因为过于激动发生紧急情况,可方便休息。
鹿尧略略迟疑,阎立冲他使个眼色。
鹿尧会意上前,端起李经纪人臂,礼貌地道:“李先生,这边请!”
趁着李经纪人迟疑的当儿,两人将他半扶半拽地送进了休息室。休息室备有醒酒药、速效救心丸、降压药、肾上腺素等急救类和保健类药物。
李经纪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目光中略带茫然的忧伤。
阎立找来醒酒药,又倒了一杯水,递给李经纪人:“李总,这是醒酒药,吃了身体会舒服些!”
李经纪人接过来,没表示异议,填进嘴巴,用水吞服了。
“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大红封皮的信封,递给阎立,“请帮我转交给她,祝她幸福!”
阎立接过来,一掂,挺重一红包。
既然预备了红包,明内心深处,李经纪人还是保有理智的。阎立暗暗松了一口气。
一别两宽,心生欢喜。人家大风大浪里滚过来的人,一时的迷惘和纠结不代表什么。
阎立郑重一点头,宽慰道:“放心吧,李总,我会把你的祝福带到!”
又过了一会,李经纪人眉眼饧涩,似有困意。
“李总,那不打扰你休息,我们先出去啦!”
李经纪人困倦地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阎立站起身来,冲鹿尧招招,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鹿尧回头望了一眼李经纪人,心里还奇怪这位李先生怎么精神如此不济。
他突然想到阎立给李先生吃的药。
“阎总,你刚刚给李总吃的是什么药?”
阎立耸耸肩,冲朋友调皮地眨眨眼:“吃了好睡的药。”
鹿尧脸上升腾起一个树懒的惊讶,缓缓绽开。
她可懒得看着这位李总,也不敢冒险放他走人。
只要挨过了今天,几位的爱情大战爱怎么闹怎么闹,当街杀人她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哎,爱情什么是爱情?
阎立和鹿尧回礼堂时,一对新人已经顺利行完礼。两方的亲友正热火朝天地表演节目。
郭女士探过脑袋,关切地问:“这么久才回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一点插曲,已经解决了。”阎立随观礼嘉宾一起鼓掌,脸上带着笑。
到了新娘扔捧花的环节,主持人号召所有单身女郎上台接花,郭女士怂恿阎立和杜冰冰上台。
阎立无奈摇头,她一向不爱这种活动。杜冰冰倒很雀跃,兴奋地道,“李思琪的捧花呢,百年难得一遇,要是在咸鱼拍卖,会有人花大价钱买吧!”
阎立无语,被杜冰冰拉着上台,经过罗非身边时,罗非饶有趣味地冲他挤挤眼睛,比一个“加油”的握拳势。
阎立一脸无可奈何地耸耸肩,站在杜冰冰旁边,等着影后的新娘捧花抛过来。
当天到场的单身女士并不多,十来个的样子。人人脸上雀跃,大概以为影后的捧花格外有魔力。
捧花高高抛出来,女孩子们尖声大叫,争先恐后地抢夺起来。阎立被推来挤去,本来无心向花,这种竞争环境反而激发了她的斗志。
捧花的落点在她身后的位置,阎立跳起来,长臂一捞。她身材本来就高挑,再加上弹跳,竟生生改变捧花落点,牢牢抓在了自己里。
宾客们欢呼一声,爆发一阵掌声。
主持人常亮笑道:“恭喜这位女士接到了新娘捧花。女士,请上前来,为新人致辞!”
阎立一僵,忘了还有这环节。
她就是来干活的,哪有心思准备致辞,而且跟新人也不太熟。不仅不太熟,而且还知道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尤其刚刚还处理了一桩潜在的公关危。
而且,她并不喜欢成为别人瞩目的焦点。
急中生智,她一扭腰,把捧花塞给了旁边的杜冰冰。
“我帮你抢的!”
杜冰冰倒是从善如流,脸上漾着得意而骄傲的笑,踩着细高跟,窈窕地上台。
杜冰冰的致辞除了祝新人百年好合,还了自己作为忠实粉丝的心愿:希望两位新人婚后也能多拍好作品,再多拿几个大奖blbl!
影后优雅地微笑,像初夏夜风中微微摇曳的荷叶。目前为止,她并未宣布自己怀孕的事。
婚礼结束,影后去休息室卸妆。
阎立趁钟泽不在,把李经纪人的红包转交给李思琪。
“李姐,李总祝你们幸福!”
李思琪怔住了,呆呆看着那只红包,半晌才接过去,“他来过了?”
阎立点头,没别的。
如果把李经纪人醉酒,差点闹场的事出来,太有邀功的意思。而且这段“意难忘”在影后这里已经翻了篇,没必要再节外生枝了。
李思琪轻轻摇头,“他那个人,有时情绪上来,偏激得很。阎姐一定费了不少心吧?!”
阎立不置可否地笑笑,“还好。”
李思琪突然盯住阎立,正色道:“阎姐,多谢你。不过,我希望这件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美雪姐那里,也请你保密!”
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泄露的风险。这是人之常情。
阎立郑重点头。
“好。”
彼时的李经纪人其实正睡在李思琪隔壁房间,微微打着鼾,在镇静剂的帮助下,睡得很是香甜。
李思琪眼望窗外,二十年风风雨雨蒙太奇一般涌进脑海,她跟经纪人由事业伙伴到生出情感纠葛,再到分道扬镳,有遗憾,有惋惜,也有最终放的绝对理由。
她轻轻叹息,转过头去。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回程时,阎立坐的是罗非的车子。一辆橙红色路虎越野,有点骚,回头率很高。
罗非转头看了阎立一眼,用很随意的口吻问道:“好不容易抢到的捧花,怎么给让了呢?”
阎立耸耸肩,“没什么,同事更喜欢,而且我也不想上台话。”
“这种东西让不得吧?每个对婚姻充满向往的女孩子,应该都势在必得,在此之前,我还从未见过接到捧花的女孩会主动把花让给别人。”
阎立轻轻“哦”了一声,她听出罗非话里有话。
但她今天太累了。一整天保持“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警惕,神经高度紧张,实在没精神和体力跟罗非继续掰扯。
可一向开朗和体贴的罗非今天却有点不依不饶,“lz,如果你跟好友喜欢上同一个人,难道也可以让她吗?”
lz是阎立的英文名,在英国时,中国的留学生之间用英文名更普遍。私下里,罗非喜欢叫她lz,有种独属于情侣间的亲昵。
“罗非,不过是一束花。”
“透过所有的浮象都可以看到本质。”
阎立微眯了眼,放低座椅,身子靠在椅背养神。她决定不再继续争辩,有什么意义呢?
“在你心里,恐怕从未考虑过我们的未来吧?”罗非有些气沮,“虽然才交往一个月,但是我考虑过我们的未来”
罗非转头,眸光深情地望向副驾驶的女友。扫兴的是,阎立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