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丢出盘子、碗、铲子、大汤匙，然后是一只不锈钢蒸锅。

    “乒乒、乓乓乒乒乓”

    “雨你听我啊，是那女人勾引我的”

    “放屁！她勾引你，你就爬她的床？没良心的狗杂种！”女人中气十足，吼道，“老娘肚子里还怀着你的种，你等着，我现在就去医院做了！”

    “哎哟——”男人雪雪呼痛，尖叫道，“救命，谋杀亲夫啊！”

    阎立踮着脚，提心吊胆迈过客厅的一堆狼藉，凑到厨房门口劝架：“雨姐，你先消消气”

    陶瓷杯快速旋转着飞出来，疾风扑面。

    阎立本能地一侧头，杯子贴面擦过，落地，瞬间碎成十几二十几片。

    好险。阎立暗呼。

    孙太太莫雨不愧是曾经的国家队击剑运动员。虽然身怀六甲，多有不便。依然中气十足，战斗力满分。

    阎立识相地后退几步，决定等孙太太发泄完怒气再。

    客厅的墙上挂着击剑服和两把击剑，想来是孙太太运动员时期的装备。阎立觉得那两把剑现在看着太扎眼，赶忙上前把它们摘下来。

    四周围搭眼看了看，一时找不到合适藏东西的地方。

    阎立急中生智，把剑藏到了沙发底下。

    很快，孙智刚仓皇逃出厨房，往客厅的沙发后面躲避。情状十分狼狈。

    孙太太腆着七八个月大的孕肚，紧接着追出来，目光落到墙上的击剑服上。原先放剑的位置，此刻空空如也。

    狮吼一声：“我的剑呢？！”

    孙智刚哆嗦了一下，带着哭腔哀求道：“老婆你真要杀了我吗？我死有余辜，但是不能害了你和肚子里的孩子啊”

    所以，一个人在生与死的边缘，求生的本能会让他瞬间聪明起来。

    孙太太一怔，一剑在，杀个把男人固然不在话下，但真要杀了这个男人？毕竟，有好多年的感情在。毕竟，他是自己肚子里孩子的爸爸

    而且，的的确确，犯不上为了这么个男人，搭上自己余下的人生。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女人可以帮助女人。

    阎立的本心是做给孙太太递刀的那个人。孕期出轨，破事还搞得天下皆知，这种男人实在死不足惜。

    “雨姐，虽然我很想把剑还你，但我不能。为这样的男人，真犯不上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肚子里的孩子也需要你！”

    莫雨咬牙道：“为这种男人生儿育女，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一般的女人遇上这种事，十有八九会崩溃大哭。但莫雨身上有那股顶级运动员的坚韧和狠厉。

    自始至终，她没掉一滴泪。

    阎立怕她情绪憋在心里，反而对身体不好。她走过去，给莫雨一个拥抱，拍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没关系，雨姐你哭一哭，不要憋着！”

    她能感觉到莫雨浑身都在发抖。那种微微的，怕冷似的战栗。

    女人，终究是女人。

    “我要离婚，孩子我一个人来带！”她。

    阎立知道，莫雨是认真的。

    “雨姐，实话，现在离婚不是最好的时。”阎立扶她在沙发上坐下，孙智刚则识相地远远避开，低着头坐在地毯一角。

    莫雨终于掉下泪来，用背狠狠抹了一把，“我不管时不时的，这个男人我一眼也不想再看，我怕一个忍不住，真会一剑杀了他。”

    孙智刚缩缩脚地蜷在地毯上，他本来臂长腿长，经过多年专业游泳训练，塑出浑身健美的大块肌肉。此刻从背后看过去，却让人觉得出奇得无力虚弱。

    “那太便宜他吧！”阎立探身，温情地握住莫雨的，目光中充满怜悯与鼓励，道，“依我，帮他把这个难关渡过去，然后好好榨干他赚的，你应得的每一分钱！过个一两年，等事情平息得差不多了，雨姐，你要是还想离婚，我推荐最好的律师给你！”

    孙智刚讶异地回看阎立一眼，支吾道：“阎总，你”

    那意思是：你不是我请的公关吗？怎么不站我？

    “闭嘴！”阎立冷冷堵住他的话头。

    终于，莫雨点了头。

    寒心固然是寒心，但想想渣男老公的年薪，婚姻勉强再维持个几年还是划算的。而且几年之后，或许又是一番新天地。

    阎立郑重点头，传达给对方一个值得信赖的眼神。

    阎立：“雨姐，你放心，这次的事我会尽全力运作。到时还需要你的帮忙！”

    其实不用多什么，其中的利弊得失，莫雨都懂。感情没了，争取利益最大化也是好的。

    孙智刚送阎立下楼，表情讪讪的。

    “阎总，多谢你帮忙，如果不是有你在，雨没准真能杀了我！”

    阎立倒不这么觉得。看破不破。

    折腾到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钟。刺激一波接一波，倒不觉得困，只是倦倦的，懒得话。

    孙智刚并没有话别的意思。他嘴巴动了动，欲又止，很有倾诉欲的样子。

    “没关系，孙先生，有什么话你吧。”出了那个场景，阎立又是个顾客为先的好公关。

    “我知道这话听上去像不知道感恩的抱怨，”孙智一屁股坐在区马路牙子上，一托腮，道，“干我们这一行，压力其实大到一般人难以想象，尤其临近比赛有时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又不能用药物，怕药检出问题。”

    阎立把拉杆箱一歪，坐在上面揉脚踝，一边听客户的抱怨。

    没错，压力固然是大的，但孙先生去年的收入是五千万人民币，税后。

    “所以就找女人？”

    “我不是想辩解什么，就是”孙智刚有一搭没一搭地抓头发，“挺难的，做到这个位置，那么多期待，学生作文现在都把我写进去当励志偶像”

    “”

    这种类似夸耀的抱怨，真是很少听见。

    “我懂，”阎立道，“我都懂。但是孙先生，你若继续这样放纵下去，学生作文里恐怕不会再出现你的名字。”

    孙智刚抬头，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体育的辉煌是短暂的，我现在的年龄其实已经过了游泳运动员的黄金年龄，新人一茬茬上来，谁不对我现在的位子虎视眈眈？”

    阎立耸耸肩，看来，运动员们的“中年危”来得要早些。

    “孙先生，除了那位车模姐，我还有多少潜在的麻烦要处理？”阎立问道。被狗仔抓住，通常是有迹可循，她可不信男人第一回偷腥就被逮个正着。

    “没有了。就她一个，阎总，是她约的我。而且”孙智刚略显局促，“也没在一起多少次，我每天训练那么久，时间本来就不多”

    “哦，那有点遗憾。”阎立讽刺地道。她对车模姐的屁股印象实在深刻。

    两人抱在一起，一个浑身大块肌肉，一个腿长屁股翘，荷尔蒙气息浓郁。尤其“捏屁股”那一下，冲击感蛮强的！起码比岛国带劲得多。

    难怪全体民这次出奇兴奋。

    也难怪，孙太太气得要拔剑。

    阎立脑海浮现一副有趣画面——孙太太挺剑击刺，孙先生紧急跳水，伸展大臂，奋力前进

    可惜啊，孙太太固然剑术超拔（拿过全国锦标赛的冠军），终究跟孙先生隔着一个泳池。

    阎立忽然有个想法，会不会是有人炒作？

    靠着跟顶级运动员的花边新闻，搏一把知名度。也不是没可能吧。这种暗戳戳的，不能摆在明面上的名气反而更诱惑。

    “你确定足够当心？”阎立看着孙智刚，轻蹙蛾眉，“会不会是那个李晓晓自导自演？”

    孙智刚噎了一下，表情有种迷惑的尴尬。

    “这种事有什么好炒作的，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这倒未必。

    阎立冷笑道：“以前的价格是一晚2000，现在靠你的名气，可升级到二十万、三十万，都没问题的。”

    孙智刚又气又窘，但不好反驳。

    毕竟是自己睡过的，不管对方是被自己魅力吸引来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不好太反唇相讥。

    看他这副样子，阎立有些好笑，安抚道：“也可能是我人之心了，没准人家就是被你孙智刚的魅力折服，不由自主过来的。我知道是有那么一波女人，以睡到男明星为荣。”

    孙智刚点点头，没话。

    附近有出租车的鸣笛声响起。

    “放心啦，这件事我会好好处理，时间不早了，快回家休息吧！”

    “阎总，一切拜托你了！”

    阎立起身，把拉杆箱扶起来，转身向出租车的方向走去。

    她在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决定好好休息几个时再。

    明天，哦不，今天会打一个硬仗。

    ***

    下午，孙智刚官微发出一条声明：

    我的行为对我的家人，尤其是我的妻子莫雨造成了深深的伤害，我无可辩解。对不起，在这里我向我的家人道歉。

    这条声明有两个要点，一是承认出轨，二是向家人道歉。注意，是家人，没三什么事儿。

    这跟文章那会的道歉声明不太一样，对不起两个女人云云，让人感觉太拖泥带水。

    对不起正室可以理解，对不起三算什么？很抱歉，不能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