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处茶座门口，两辆车先后停下。

    李晓晓下了车，目光往阎立这边扫一眼，扬头示意大家进去。

    比想象的爽快。似乎早料到有这一场谈判。

    两方落座，杜冰冰和阎立一边，李晓晓坐她们对面。

    近距离看，李晓晓皮肤很好，白皙细腻。双眼皮割过，鼻梁也不太像原装。因为是公开道歉记者会，她只化了淡妆，比上的写真照片显得年轻、清纯。

    阎立想起鹿尧的那句话。

    “可是我们并没有证据证明这些。”

    也许人家只是一时意乱情迷，不存在炒作和算计。

    但，那又怎么样？

    她擅长撒谎、撕逼，如鱼得水地做着自己的工作。工作让她得到掌控欲的满足，唯一要考虑的是客户的福祉。

    换言之，如果是李晓晓雇佣她，她就做一套“渣男孙智刚拐带傻白甜良家女孩”的公关案。为李晓晓博同情、博知名度，走纯情傻白甜路线。

    这么一想，有点工具人的意思。不过，生而为人，谁又不是工具呢？

    李晓晓点了一壶主打美容养颜的玫瑰花茶，都是爱美女性，口味上可以统一。

    “李姐，我就直了吧！”阎立微微笑道，“你那里还有些孙先生的东西，他想要拿回去，当然，会有合理价码。”

    李晓晓一怔，冷冷道：“你们弄错了吧，除了几个包，他没东西在我这儿。”

    “李姐，包没关系的，你可以继续留着。”杜冰冰眨着长长的假睫毛，善解人意地道。

    “我们的是照片啊，少儿不宜的视频啊，还有内裤这些实物类，呃，如果二位有这种癖好的话。意乱情迷之际，大家总不免想要留下点东西做纪念。都可以理解的，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

    杜冰冰一本正经地不正经的话，有种谐趣。

    李晓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有种屈辱感。很快，这种情绪转为愤怒。

    “就算有，难道我会自己发出来？拜托，上面也有我好不好？”

    阎立安抚地道：“李姐，请不要激动。我们也只是以防万一，丢失、被黑客入侵这些情况也不是没先例。万一泄露出去，到时对二位的形象都有损，您是不是？”

    “好，我现在就删！”李晓晓赌气道，拿出，指在屏幕上飞快操作，末了把相册往阎立和杜冰冰面前一晃，道，“你们看清楚，我可都删干净了！”

    阎立抿嘴点头，从袋里拿了份合同，递给李晓晓。

    “李姐，这份保密协议麻烦你签一下。”

    李晓晓接过合同，低头细看。

    合同其实并不复杂，主要约定李晓晓对孙智刚的一切事宜对外保密，孙智刚许诺以多少金额。如若违约，孙方有权主张多少多少金额的违约金。

    金额栏还空着。

    李晓晓冷笑：“怎么，我一辈子都被毁了，他打算用多少钱打发我？”

    阎立听着话头不对，跟杜冰冰交换了一个眼神。

    杜冰冰道：“李姐，孙先生跟你交往时可有胁迫？”

    李晓晓不知想到什么，蓦地脸上一红，“那倒没有。”

    “既然并无胁迫，据我所知，李姐你又是年满十八周岁，有完全自主能力的成年人，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恐怕怪不到孙先生身上吧？！”

    只差把一句“咎由自取”扔在李晓晓脸上。

    “我又没怪他”李晓晓语转凄婉，用指洇了一下眼角的泪花。大眼睛眨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阎立唱红脸，“李姐，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我们就是拿钱办事，做善后和弥补工作。至于两位个人生活作风如何如何，绝轮不到我们评价。”

    李晓晓咬着涂了浅粉色唇膏的嘟嘟唇，不作声。

    “孙先生那边考虑到，你工作方面可能会受到影响，所以想给一笔款子，让你过渡一下。当然，他现在也是非常时期，还要给好几个广告商赔违约金，头并不宽裕。”

    李晓晓抬头，凄楚又渴望地放大眼睛。

    “二十万，前提是李姐签了这份保密协议。”

    眼睛明显失望了。李晓晓冷笑一声，皱着眉头，一时不知所措。

    李晓晓能感觉到，眼前两个职场女强人身上那种特别的威压。两人眸光中的那种属于人精的精明，那种岿然不动的淡定都让她不自禁打怵。

    她不是对。

    很后悔没让经纪人一起过来谈。

    对方似她肚里的蛔虫，“李姐，即便你的经纪人在，这个数字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你知道的，孙先生也是这个事件的受害者，将来能不能东山再起，还是未知数。他肯拿这个钱出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阎立道。

    杜冰冰补充一句：“李姐，你年轻漂亮，前途大好。何必死磕在孙智刚一人身上，实话，他现在自身难保，如果不能在下一场国际比赛中拿到奖牌，商业价值会大打折扣。到时更不会有人对他的八卦感兴趣。”

    “当然，你也可以把那点私密事给八卦杂志听，只是你也知道，这对双方都不是光彩的事儿。”

    李晓晓觉得，自己此刻宛然是被装进箱子里，用作实验的白鼠。进退维谷。

    李晓晓拿起笔，含着泪，在保密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完事儿后，阎立一边开车，一边和杜冰冰在车里聊起刚才的谈判。

    “我看这个李晓晓，不太像能做这么大一场好戏的人才。”

    阎立摇头，“不好。”

    王安妮已经把孙氏夫妇一起去医院产检的新闻发出来，照片上孙太太莫雨大腹便便，老公孙智刚心翼翼搀扶着她。两人表情一如每对即将迎来新生命的夫妇，期待又紧张。

    当然，鉴于刚出了孙智刚出轨的事，读者可以自行解读表情语言。

    阎立给王安妮回了几个字：谢啦，照片拍得不错！下次请你吃饭！

    王安妮：ok，跟你家大厨咋样了？

    阎立发一个憨笑表情，结束了对话。

    昨晚飞落地，阎立给大厨报完平安，之后就忙到现在。老板永远是第一位的，男友只能排在后面。

    比起男友，现代女性更忠实于老板。当然，这里的“老板”是个集合概念。

    当晚，按照计划，莫雨在微博发文：一家人，同舟共济。

    原谅出轨渣夫的态度昭然若揭。

    经过一晚上发酵，评论区出奇地没精打采。吃瓜群众本期待更大好戏，但原配一句话，又有渣男老公浪子回头的快速反应，让“每个男人都可能犯的错”就这么咕噜咕噜，跟冲马桶一样利落地过去了。

    这届友到底是见过不少大世面的。名人出轨，呵，洒洒水啦。

    孙智刚的事情刚喘一口气，隔天一早，韩瑞缇来&p;p;拜访。

    老韩红光满面。

    “阎总，辛苦辛苦，为我的事特意跑一趟湾湾。”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厚厚红包，“一点意思，不成敬意。”

    “这怎么好意思，应该的应该的。”阎立弯着眼睛推辞。

    &p;p;对客户红包的态度比较pen。只要跟郭女士支应一声，就可以拿。

    除去公关费，客户当然可以额外表达谢意，多的是财大气粗的客户，拂逆人家的好意反而不美。

    “一点心意而已，阎总不拿着，就是拿我当外人咯？”韩瑞缇语气里有种撒娇的嗲态。算不上娘炮，但有一种直男身上没有的媚态。

    “哪里的话，都是自己人！”阎立耸耸肩，笑着接了红包。

    皮相是好的。男人三十五六岁，还正当年。阎立有理由相信，借着这次的风头，韩瑞缇还能再火一把。

    至于火多久，全靠自己这些年的积累和之后的经营情况如何。

    “阎总，已经有好几家媒体找来采访，想给我做专访呢。你帮我看看，接哪家比较好？”韩瑞缇道。

    阎立琢磨了一下，“先不要接采访，令尊令慈最近身体好吗？”

    韩瑞缇一愣，“很好啊！”

    “那，祖父母、外祖父母，最近有没有人生病住院？”

    韩瑞缇翻翻眼睛，想了一下，“好像没有，我只有外婆还在世，九十多岁了，耳清目明，身体很健康。”

    “感冒发烧总还是有的吧，你陪着让老人家去医院查个体也好。”

    韩瑞缇皱了下眉头，“阎总，你直吧，我不太明白。陪老人家住院作什么？”

    阎立呷了一口茶，唇角弯了弯。

    “韩先生，你知道的，这次的新闻并不完全是正面新闻。从某种意义上，你被动出柜，也是受害者。这时候出来接采访，免不了要回答那个‘是不是’的问题。”

    韩瑞缇冷笑，“都什么年代了，是又怎样，不是又怎么样呢。还有一帮人对别人是直是弯那么感兴趣”

    愤世嫉俗的意思很明显。阎立可以理解，少数群体在多数群体里生活，歧视常见。亚洲文化又相对压抑保守。所以，gy圈愤世嫉俗者不在少数。

    但在国内的任何节目，几乎没有gy公开谈论自己的性向。这是条不成文的规矩。

    阎立继续道：“这件事最好是默认，不要对媒体多。可以低调展现被动出柜的委屈姿态，回湾湾看看住院的外婆就很好。”

    “行，阎总，你怎么办就怎么办！”韩瑞缇很痛快，“要不再跟我的经纪公司一声，让他们对外联络不到我，我失踪了。过几天我再放出陪外婆住院的消息？”

    阎立微微笑，“那更好了，还是韩先生想的周到。”

    人家到底是在娱乐圈混迹十多年的人物，对操纵大众的情绪很有自己的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