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84

A+A-

    天知道持续了多久。距离太近地看的话,时间真是一种古怪的东西,而忧虑又将它磨得锋利——在他的经验里总是这样——慢到唯恐让他错过任何细节。这不是恩赐,而是一种绝无仅有的折磨——到走廊里响起走动的声音的时候,他已经因为冲撞那心灵屏障而精疲力尽了。

    也没有迹象表明他能很快得到缓解。

    大门被足以直直撞上墙的力道朝内开,又砰地关上,却被忽视了。一队人涌了进来,抬着的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是个担架。一个很好的担架,很符合皇室风采——

    Erik。

    不,不可能是这样。Erik不会有——不会是——“Erik——”他从床上跳起来冲上去,快到离他最近的士兵都差点没及时抓住他以阻止他扑向担架。“发生什么事了?”

    “Charles。”只有他的名字。但这已经足以使他停下一切动作,乖乖被卫兵拦着。

    满意地看到他不再对Erik构成威胁,在Erik被安顿在床上之后卫兵放开了他。“让他过来,操。”Erik的声音因为疼痛有点模糊——这就是刚才发生的吗,或者他被下了药?——但声音很坚定,而且听上去像是他:命令的口吻,有一点混蛋,但又带着力量。

    很遗憾他看起来并不是很像他自己了:当Charles回到床边,然后马上爬回床上,迎接他的景象是Erik不带血色的皮肤。实话这衬着他永远那么明亮的眼睛来看有点渗人。甚至他的嘴唇都比平时更加苍白。原因很明显:在他的右肩上有很大一片被绷带包扎着,鲜血从中渗出晕染开来。

    “你他妈都做了什么?!”Erik的额头冰凉——太凉了,一定是因为失血,但是,不管怎样, Charles的手贴着的那冰冷都在攫取着他自己皮肤上的热量。看在老天的份上,他们为什么没有掩护好Erik?无能的蠢材。

    更像是恐吓:他们因为他们应该要付出(却没付出的)注意力,也可能会感到无地自容——而这种情绪很难被特别注意到。他们一定感受到了仇恨卷起的波浪,但查看他们的情绪所用到的心灵感应,不仅十分麻烦,而且不值得这么做。他们喜欢的话就让他们待在这吧,站在他的身后,踌躇着:看看他们到目前为止干过的那些好事,他们可能压根就不会费心留在这。

    Charles的手掌从Erik的前额一路滑下到他的下颌,手指用力,使他的头能抬起,更好地看着他,Erik陷入他的触碰中,轻微地笑着。那笑容歪歪斜斜又虚弱,但笑意是一直到他眼底的。很好。既然他还有力气笑出来,那就不太可能有随时断气的危险了。

    如果他能讲话,断气的可能性就更低了——而且,现在他正要张嘴,他都没有停过,这简直就像个奇迹:“肩膀被剑砍伤了。离脖子太近很难受。不会太难愈合,现在我们已经把血止住了——但我失了很多血。”

    “你不肯回答我。”

    “那太难了,那时候我正流着血呢。别担心:我那个时候已经有开始输血了。”

    “一点都不好笑,Erik。”

    “(我)不是有意的。真的:我现在就想好好睡一会儿。”

    对于一个本不是在开玩笑的人来,Erik无法抑制地被逗乐了。而Erik抬起手来把掉落在Charles脸颊上的头发用手梳回原位时,简直像是诱惑着Charles不去断他。而这不可能:Erik需要休息,而不是和他你侬我侬——虽然Erik看起来并不是这么想的,可以从Charles抬起手拉下他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时、他嘴角抿起的坚毅线条可以判断出来。

    别再这么荒谬了。“出去,”他对士兵们,垂下紧紧握住Erik的手。“我会保证不会再有任何无端的风险让他受伤了。”

    这种时候就会令人很恼火地发现侍卫们不再轻易地服从他的命令。看在世间万物的份上,他不会谋杀卧病在床的Erik好吗。每晚和他睡在一起,就好像他没有足够的机会杀掉他一样。

    曾经,当Erik刚占领Westchester时,还是有这种可能性的。如果他有时间再让自己重新来过,这种可能性有可能会被再度激活。但它牢牢的盘踞在“可能”的范围里,而他也肯定不可能会现在就杀了Erik。那些可笑的蠢蛋——他们有什么好的,要不是他们一开始就没有保护好Erik的话——应当知道这些。

    甚至连Erik都明显知道。

    “照他的做,”Erik低声,眼睛转一转闭上了。失去了大半意识的情况下,他还在下着命令。知道了。很好,虽然,只有当那些命令是Charles想听到的时候他才觉得很好。

    即使是这样,士兵们立刻的执行还是让他很生气。没有他们不应该执行的理由——相比他们应该执行的理由——但是,该死的,他哪儿都和Erik一样有能力,却被如此完全地无视——

    Erik蜷着的手指在他的臀部附近转,戳进他髋骨突出的地方,让他跳了起来。“没有想过你会在意。”

    “不在意我的丈夫明显失踪了而且把自己串成了肉串?别傻了。我当然在意。”Erik他——天,在这问题上他不值这么多话。这是真的。但如果Erik现在死了,意外地死了,不带任何情感宣泄的成分,事情就永远没有了结了。他自己杀了Erik是不一样的,不会更好,不会更坏,但会更有意义。如果Erik的命运是战死沙场而同时Charles正坐在他俩的房间里……不可想象。

    如果Erik终究会死——也不是不可想象,确实,但是时间拉得越长,思考这件事就越让人不舒服。

    Erik。无生命的,冰冷的,死的,他将迎来自由,但Erik……

    避开所有的关于这个话题的想法要容易一些,虽然从Erik被抬着,流着血,进入他们共同的卧室之后要避开这个话题变得要明显困难多了。失血和伤害似乎把死亡直接带到了人的大脑里。

    谢天谢地,伤害也需要治疗,这可以绝妙地转移注意力。房间里有布料——啊,在那,还有午餐时的带柄水壶,原封不动地放在那儿。它们可帮了大忙。

    “不太久之前,你一定对我死很乐见其成,”在Charles把他从床上扶起来,低头喂他水壶里的水时,Erik 道。

    “信不信由你,这从来都不是一个十分令人开心的念头。只不过是必要的想法而已。”

    他话音落下时一声轻笑在房间里响起。水罐里的水变成了房间的温度。这倒不错。擦掉Erik脸上的一点灰尘后,他真的很好看。他倒在地上流着血的时候,有没有在尘土之间翻滚?

    “很高兴听到你叫我‘丈夫’。”

    什么?他这样叫过他?叫过,其实:不在意我的丈夫明显不见了而且把自己串了肉串。这倒不错,在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的情况下。

    要是事情这么简单,而——啊,他开始焦虑地用手腕摩擦着他的臀部了。些什么,我这是在。虽然技术上印记每天都暴露在外,但他非常心地盖住它使它没怎么被检查过,而且很容易想象他能把它一下子就擦掉,就像它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一种可笑的希望,当然,但也无法抹去那持续性的想要把它擦掉的渴望。

    Erik的咬肌紧了紧,然后皱起了眉,“别这样。”

    “我什么都没做。”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反正是。如果Erik放弃这个问题不管,却反而关注起刚放在床头桌上的水罐的话,他们会假装根本没什么值得他们注意的事情。“你的脸脏脏的。”

    “擦不掉它。”

    在将布料蘸了水之后,他把它拧拧干,放在了Erik的额头上,然后把他的下巴和脸颊都擦了一遍。“当然擦得掉。如果你下次想在别人面前提起的话,尘土是最容易擦掉的了。”

    环在他手腕上的手指缠紧了。对于一个伤患来,Erik仍然在动作上又警觉又快。“这个,”他,按着他蜷曲手指之下的印记。“这个擦不掉。”

    真他妈不是适合他的肺突然胀起来的时候,但就是,无法避开。而且——很难吸入空气,去把那印记的影像和随之而去的疼痛从脑海里抹去。“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