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龙的存在状态正如北帝一般,甚至比北帝还要更加的神奇。

    至少在姜楼的认知之中，应龙是唯一一个被挖心剥皮埋骨之后还能如此活蹦乱跳的——而且在妖界之中的待遇极好，夏太子都愿意为了他暴露自己。

    但应龙表现出来的却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这也正是最特别的地方。总不能只是因为他是上古异兽？

    同为上古异兽,荆三就没有这种待遇了，实在是很不公平,而且有歧视鱼的嫌疑。

    器灵表示应龙当然还活着，而且正在和钟阿桃进行亲切而不失友好的交流。

    “看好他。”姜楼道。

    她袖中光芒一闪,落在地上的是一架织。

    这是绣娘给出来的交换，对得起姜楼给出来的那一点时间。

    有这架织在，如果她愿意,她现在完全可以复刻一个绣娘出来。当然这并非是姜楼的愿望，她只是觉得绣娘或许别有用意。

    有时候,恨比爱更深。

    姜楼幽幽想到。

    所以她在确认九州的情势还没有焦急到需要所有人都下场杀妖之后，先是把在须弥山一战之中的收获全部都分了出去,交给那些仙魔盟的第二批化神来提升。

    而第二件事就是确认应龙的安危,以及研究这架织了。

    那个半妖长老讲述过的故事姜楼并没有忘记，虽然半妖已经能够证明为一个二五仔种族,但是那个故事并不是全部都是编撰出来的谎言。

    修士自有感知，姜楼也能确信有关绣娘的部分半真半假，与其是在骗她，倒不如是有一些刻意的欺瞒。

    而绣娘的针的名声要更在绣娘的织名声之上，这也是一个很显然的问题,若不然绣娘就不会叫绣娘,而是还叫织娘了。

    但织娘才是最适合她的名字，而不是绣娘，在最开始的时候她本来就叫织娘。

    织上面还是经纬交错的线,但是这些线当中总有一些看起来不怎么和谐的打结的地方，而更古怪的是，这虽然是一架织，但是却没有织出来的布料。

    就好像绣娘能够用到的只是一个纺织的过程一样。

    姜楼顿了一顿，才试图将放到了这架织上面。

    器灵开口阻止了她道：“你不怕她坑你？”

    “那她也要能坑到。”

    不过器灵的也是，姜楼最终没有尝试和绣娘做同样的事情。

    但如果不能这样的话，她就也并不知道要怎么来研究了。

    绣娘的特殊之处在于她的存在，也在于她的眼睛，然而姜楼又不是她，也从未盲过双目。

    “这些线都是命运，全部都是。”

    姜楼喃喃道。

    命运如线，交织成。

    命运的线

    她想到了什么，然而一时之间这灵感只是一闪而过，让她有些难以捕捉。

    “等道门的人来瞧瞧再。”

    把织留下来之后，姜楼没有再什么。

    这并不是她很擅长的地方，事实上除了道门九州之中实在很少有这样的传承。命运是最难以干涉的东西，这一点只看命师就知道了，在命运一道上面他已经能算是最强者之一，然而和姜楼对战之中却毫无胜算。

    姜楼自天外楼之中离去，而仙魔界当中，她刚分出去的东西已经各自有了用处。

    这一次姜楼并不会再主动出来助人突破，但是突破的人也不少，这当中，其实也能算出来一些神祇和妖界的贡献。

    总能要有敌人摆在前面的时候，才能压迫着己方迅速成长。从前神祇遥遥在天外，妖界更是不露任何踪迹，所以九州修者之间虽然相争，但都不至于像这般残酷。

    而今，神祇重新临世，妖界终于露出来了狰狞的面目，修者也在迅速地成长着。

    仙魔界作为九州之上最为安全的地方，现在也同样在遥遥观测和操控着整个九州的战局。

    卫静阳面色非常苍白。

    这是因为她已经有数日不曾休憩过，对于修者来不算什么，但是在这数日之中，她又同时在不停歇地操控着地理图，消耗巨大。

    这样的消耗不是轻易能够弥补的，灵石和灵材都没有用处，而到了更加严重的时候或许会损耗她的资质。

    但是卫静阳始终没有停下来。

    地理图上的战局倒映在了姜楼的眼中。

    而另一道详尽的报告也借着仙魔盟修士的递到了她的中。

    至少有数十化神在战斗之中借着压力突破，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好消息，以后这样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不过在这条好消息里面，也掺杂着一些姜楼并不愿意见到的内容。

    只是刚突破的人当中，就有一个赤红色的名字，代表着这名修士已经陨落。

    这不是姜楼熟知的修士，留在这里的更只是一个名字和身份。

    但她的眼睛还是轻轻垂了下去。

    “您认识他？”

    “只见过一面。”

    剑宗的新任赤歌峰主，是在并不是什么很突出的人，尤其是在整个剑宗各种奇形怪状的修士们的衬托之下，更加显得他很平凡。

    他死在了剑宗之外，为了守护一个和剑宗并不怎么亲厚的门派而死。

    那个时候，他才刚突破没有几日的时间，就战死了。

    这样的事情并不只是个例，在整个九州之中都反复发生着，甚至就像是旧事重演。

    生死本就是不断的重复。

    赤歌峰主的名字格外突出，不过是因为他恰巧是这些人当中修为最高的那个，所以也格外让人惋惜。

    然而人命从来都并没有什么贵贱之分。

    姜楼抿唇。

    那声叹息梗在喉头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发出来。

    她不能这么做。

    “妖皇死了七个，现在妖界已经消停了一会儿了。”

    她冷冷笑了一声。

    “但你们，妖界还有多少个妖皇呢？”

    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也不是能够轻易打探出来的，妖界又不是不会隐瞒实力。

    而且，人族可以有投奔神祇的叛徒，也可能会出现倾向妖界的修士，但是纯种的妖类之中却从来都并没有什么背叛者之流。

    所以在情报上面有所欠缺是非常正常的，不过好在姜楼从应龙口中也听了不少。

    像那只三足鸟一般的存在，即使是在妖界之中也不会有很多，而且依照姜楼所见，妖界是眼前的敌人，但却并不时最大的威胁。

    悬在九州之上随时可能落下来的利剑，当然还是妖界的合作者，那位至今不曾露面的南帝。

    至于夏太子，不过是一个分量很重的弃子，而妖界更是甘为其做马前卒的合作者。

    夏太子的一切都并不重要了，姜楼无心去探究下败将究竟是怎么经历了这三千年的——更不关心一些感情经历。

    但是妖界想要什么，南帝想要什么？

    能够促使这二者联的必然只是九州的利益，只是南帝一日不冒头，竟然连阻止南帝的方向都难以找到。

    姜楼微微蹙眉。

    事到如今，能够留给她施为的地方并不多，但是好在此前做的已经足够。

    “投靠神祇的人族——多吗？”

    “并没有，只是有几个靠近南方天帝和东方天帝的不得不屈服了。”

    姜楼轻轻颔首。

    生死当前，所以会有人做出来这样的选择并不例外，她也不指望整个九州所有修士都能够有战死的觉悟。

    这样已经很好了。

    “看来，这是比少了很多？”

    从言轻的面色来看，姜楼完全可以就这么推断。

    言轻点点头。

    因为神祇并不像是他梦中那样。

    此次姜楼率先解开了屏障，这让神祇临世的阵仗不免被影响了，再加上妖界的搅局，任何会看时局的，都不会选择主动倒向东帝和北帝之中的任意一个。

    “但是第一次联盟失败，要再集结东帝和北帝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姜楼道。

    “是。”

    东方天帝和北方天帝可要比这些人族还要滑不留得多。

    光是靠剑宗那颗头，最多能和北帝进行一些交流，要拿来威胁北帝是没有什么可能的，东帝更是还保留着一些很原始的野性。

    他是九州之中最为自私，也是除了南帝以外最不在乎自己的下的人，如果东帝想跑，那么要抓到他才是一件真正的难事。

    所以也不急于在这个时候，至少不能在此时腾出来专心应对这二者。

    “妖界中人若有任何的异样举动都要留意。”姜楼道，“关于那些被袭击过的宗门，仙魔盟的章程也要拿出来，这是早就准备好的。”

    “至于别的”

    姜楼没有再。

    “那架织，就有劳道门诸位了。”

    道门的长老向她行礼表示接下了这个任务。

    术业有专攻，姜楼找他们没有任何的问题。

    姜楼点点头。

    “那么，我这就去闭关了。”

    此言既出，迎来的却是一些惊诧的和并不赞同的视线。

    诚然修士闭关是神圣的过程，修真界之中所有人都能够明白不能打扰旁人闭关。

    但为何要在这个时候，为何是姜楼？

    东帝和北帝已经降世，妖界才停了第一次攻击，而南帝的行踪还更加难以寻觅，姜楼却要选在这样的一个时候闭关，是不是一种逃避的方式？

    然而即使有些猜测，却并没有人开口指责，也没有人询问姜楼为什么不去加入那面对妖界的战局之中。

    她定然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重要到让她在这个时候不得不做出来这样的选择。

    “仙魔盟有我们在。”

    姜楼平静地点了点头。

    她会在这种时候做出来这样的选择，那么就也能够明这本来就是无可避免的一个选择。

    时间就是现在最为宝贵的东西，对于南帝而言是这样，对于姜楼而言也是这样。

    南帝需要妖类、神祇、人族在九州之上乱成一团来为他拖延着时间，让他在众人遍寻不到的角落之中做着他的事情。

    姜楼也同样需要打破这件事。

    她已经做了很多，从提前揭开屏障开始，南帝的步调就难以避免地被大乱，导致妖界这张牌被提前打了出来。

    而整个九州人族的准备还要更多——这要从万年之前来起。

    但是这都还并不够。姜楼可以理解。

    尽管他们已经为此奋斗了这些年，然而要一帆风顺是绝无可能的，尤其是南帝同样也在三万年之中没有任何的懈怠。

    而对于九州而言，最大的幸事就是西方天帝之死。

    如果没有西方天帝死在最前面，那么现在四方天神的格局不会被分裂成三位神帝，而东帝也同时有他的盟友和智囊。

    若神祇能够拧成一团，哪怕他们的敌人之中同样有一个南帝，人族也会变成最危险的。

    可即使已经分散开来，但还不够。

    姜楼静静闭目。

    她再次试图勾连着时光之河。

    这无疑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举动。

    就在上一次姜楼差一点没有清醒过来。

    然而这一次，她也依然必须这么做，因为九州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挥霍。

    东帝和北帝事实上到现在都还没有全力出过，然而对于他们这样的帝座级别的强者而言，东帝就算看似弱势，事实上也是姜楼全力而难敌——只不过这个家伙向来喜欢划水。

    而北帝则是因为他的天然缺憾，不然，若是北帝没有被南帝算计过，现在北帝也不准已经跑了。

    低阶的妖皇和神祇，仙魔盟现在的这些修士自然可以应对。

    而要对付这些神帝，在姜楼一时之间难以在九州之中提升到完整的帝座层次的情形之下，她只能做出来另外的选择。

    靠着时光之河来压制九州的神帝。

    在同为规则的层次之上，姜楼并不需要借整条时光之河之力，她只需要其中一些，但这条线很难把控，多一步少一步都是错，姜楼心中也明白。

    一旦她越了过去，那她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时光之河静默着，同时又无比冷漠。

    上一次是还能够借着绣娘的针，这一次姜楼只能靠自己。

    所以她轻轻对自己。

    “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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