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厅内只有两个人，陈默以及恢复清醒的叶晨。

    叶晨已经是个老人了，他直到清醒，看着陈默的脸，也有种深深的不协调之感，就像带了一副眼镜，其中一只没镜片一样。

    陈默年轻的面容，身上的穿着，略带红润的脸色，无不明着陈默身上有着大秘密。

    陈默没有生活在地底，甚至都没有在这个世界。

    陈默从很多年前，就已经离开了这里。

    陈默这次进入任务世界，要和他交易。

    老人还是忐忑的问道：

    “你，你是从外面来的？”

    老人脸上满是期待。

    陈默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可以带我们走出去吗？”

    老人呼吸加重，青筋暴起，语气有彷徨，以及那微不可查的眷恋，极其复杂。

    陈默直视着眼前的老人，良久。

    在老人逐渐暗淡的目光中，缓缓道：

    “很抱歉，我现在不能！”

    老人闻言，眼神暗淡了下来，垂下脑袋，良久才有沧桑的身体传来。

    “好，好啊！”

    陈默惊诧，老人自顾自地讲述他的一生。

    “自进入任务世界，我就知道，我永远也不可能出去了。”

    “在最开始的三十年里，我忐忑，我害怕，我在活下来的每个夜晚，都在暗暗给自己鼓劲儿，我想着我在外面的妻儿，我想着她们也在念想着我，在保佑着我，也在睡梦中喊着我的名字。”

    “但是偶尔，我也害怕着，我的妻儿会忘了我，彻底忘了我，他们以为我死了。”

    “但是没想到哇，先是我投降了，我太混蛋了，就过了三十年，我忘了我妻子的容貌，我忘了我儿子的声音，我很害怕，我每天过的胆战心惊，我甚至忘了我以前所在的世界。”

    “后来，我遇到现在的妻子，有了自己新的孩子，六十年前，我妻子去世了，四十年前，我儿子也去世了，我现在又有了孙子，重孙子马上也出生了。”

    “哦，对了，你还见过他，他和我刚刚进入这里时长得一模一样。呵呵！”

    “这一百三十余年来，我期盼着自己有一天真的能出去，没想到你来了，出不去啊！”

    “也好，也好！在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变成一个个名字，一个个记号的时候，在我想不起她们的容貌，声音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其实也害怕回去啊，就让我埋在这里吧。”

    讲完最后一句话，二人都沉浸了下来。

    陈默眼神复杂的看着瘫坐在椅子上的老人，心中戚戚。

    当初若不是他得了缘，现在椅子上的老人，就是他的结局，还是最好的结局。

    老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天道召唤令，并不是老人忘了，或者怪天道召唤令。

    而是已经骂过了，已经恨过了，早已将天道召唤令抛到了脑后。

    陈默能够想象到，当生命中的一切都消失之后，老人垂着自己的脑袋，痛斥老天无眼时的场景。

    今日周围叫叶晨的老人对他这些，不是抱怨，也不是装可怜，而是单纯地找一个听众。

    找一个能然他将心底秘密毫无保留地出来的听众，哪怕是个陌生人。

    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人比陈默还适合当一个听众了。

    同为召唤者，眼前的人，却早已逃离了牢笼。

    他只想让陈默听一听他的倾诉。

    两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似乎是很早之前就认识的朋友一般。

    “吧，你要交易什么？”

    突兀的声音打破了会议室内的死寂。

    陈默被惊醒，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平静的老人，脸上满是疑惑。

    似乎知道陈默在疑惑什么，老人苦涩一笑，接着又叹息一声。

    “这里现在是我家。”

    见陈默依旧不解，老人张着嘴，良久才道：“人活着，总要向前看。”

    陈默悚然，神魂俱震。

    他突然明白，这句话是老人的肺腑之言，是支撑老人活到现在最重要的一句话。

    人最重要的，就是活着。

    陈默长呼一口气，伸取出准备好的清单，递给了老人。

    “种子？书籍？”

    老人翻开泛黄的纸张，浑浊的眼神转动，却透露着与年龄不符的精明。

    他现在是曙光基地的站长，他的家人在这里，他要为这个基地的所有人负责。

    “我们凑不齐这么多的东西！”

    看完陈默的记录，老人抬头看着陈默，眼神镇定。

    “无妨，有多少我要多少。”

    陈默摆摆，心中早已预期。

    “那我们又能得到什么？”

    老人往后一仰，摆出谈判的架势。

    “我有异果，可增加五十年寿元。”

    陈默一伸，出现两颗火枣，正是上次龙华会上从三岛仙童处换取的。

    以老人的年纪，食之白发返黑，能恢复很大的身体能。

    老人鼻息猛然加重，身体前倾，眼中有浓浓的不可置信之色。

    他确定，那赤红的枣子能增加寿元。

    陈默没理由骗他，他依旧年轻的容貌就是最好的明证。

    “还不够！”

    陈默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在老人诧异的目光下，袖袍一展，诺大的会议室内，堆满了来自百花国的物什。

    肉铺肉干、干果、药材、甚至还有一袋袋他百年未吃过的杂粮粉，种类众多，皆一一堆在架上，一应俱全，包罗万象。

    老人面色瞬间变得赤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钻入堆放好的物资堆中。

    他竟然看到了肉类，茶叶等物。

    基地内虽然能维持基本的生活保障，但是他一个站长，又有天道召唤令赋予的三种能力，也已经有一百多年没尝过肉味儿了。

    鹿肉干诱人的气味，直往他的鼻子中钻入，唾液疯狂分泌，几乎要压制不住。

    似乎是基因深处久违的味蕾被唤醒，老人从未想过，他活了一百多年，加上前前后后近两百年，竟然会如此嘴馋。

    老人在极力克制，面色涨红，他是站长，不能在这里做出失礼的举动，哪怕会议室只有两个人。

    陈默想要的效果达到了，不枉他前前后后做了三年的准备工作。

    对症下药，才能事半功倍。

    见时差不多了，陈默轻咳一声，提醒老人，见老人看过来，才开口道：

    “这些可够了？”

    “够了，够了！”

    老人语气急促，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会议室中堆积的物资，不停在鹿肉干、果脯、茶叶上面徘徊。

    老人没有想到，陈默会以如此戏剧性的方式就打破了他心中的弱点。

    增加寿命的火枣也没让他这般激动，但仅仅是一些食物，就足够了。

    当然，陈默也没想到了。

    除了增加寿命的火枣、食物等物资之外，他还准备了其他的东西，而且是可以称之为杀锏的宝物，但是现在看来，已经用不上了。

    口渴的人，只想要喝一口水，就已经满足了。

    接下来的交易很顺利，二人也没有再讨价还价。

    陈默收取了自己所要的东西，宽袖一挥，当着老人和他孙子的面，施展法力。

    陈默没有丝毫避讳，他一介玄仙，战力直逼太乙散仙，又怎会顾忌老人这种身上有些许能力在身的“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