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断了吧
我是穷怕了·愁雨山人
谢琦还真就把颜秦生带到自己家去了,他一边开车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瞥着副驾驶座的人,光是从颜秦生发白的脸色来看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谢琦心中暗爽,本以为颜秦生会死皮赖脸不为所动,想不到这么不堪一击。
他不会心软给颜秦生留任何面子,只有彻底挤走颜秦生,他和方屹才有继续的可能。
车子驶入商场附近的高档公寓地下车库里,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尽管颜秦生在来的路上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谢琦开家门的一瞬间,他的心还是猛得钝痛了一下。
不用细看就能感觉到这里才是方屹真正长久居住过的地方,每一处都有他的痕迹。
玄关处的鞋柜里全是他的鞋子,餐桌上的情侣马克杯,方屹常用的TF乌木沉香,还有卧室衣橱里满满当当的男装……
原来方屹真正的家是这样啊,颜秦生心中泛起一阵苦涩,相比之下自己和方屹那个所谓的家,无非就是个暂住的旅馆。
只不过比旅馆多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多了一个忙前忙后伺候他的佣人而已。
悲伤到头以后,颜秦生已经没有办法再难过,甚至连鼻头都没酸一下,就是觉得心灰意冷,连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目光落在客厅书架摆放的照片上,于是缓缓走过去伸手取下摆台凝视不语。
照片里方屹和谢琦穿着藏蓝色和银白色滑雪服,在银装素裹的滑雪场上咧嘴笑着。
颜秦生的拇指隔着冰冷的玻璃片轻轻摸了摸方屹的脸颊,照片里的方屹就像大学那时候一样,阳光帅气,笑起来光芒万丈,能把人心头的阴霾都驱散了。
颜秦生心酸得想哭,原来方屹是用这种表情面对谢琦啊。
方屹这人冷起来像块冰,热起来又像团火,要是他对一个人真的上心照顾,确实是体贴周到,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来自他的温暖,让人毫无招架之力,当初颜秦生就是这么糊里糊涂沦陷的,也难怪谢琦会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换做是谁都不舍得对这样优秀的男人放手。
“看够了吗?”谢琦站在他身后不耐烦地用脚尖拍着地板,“看够了就不要乱碰我家的东西,带你来只是想让你看清楚,其实你在方屹心里什么都不是,屹哥无非是因为我出国留学寂寞了,把你当条狗养着玩玩,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谢琦漂亮无害的娃娃脸上是恃宠而骄的高傲,他走过去伸手夺过摆台放回书架上,抬起下颌微微斜眼睨着他。
“我跟屹哥的时候可是干干净净的,他对我有很强的责任感,疼我疼得要命。可你就不同了,你被人包养过,他嫌弃你还来不及,颜秦生,你凭什么跟我争?”
颜秦生喉头哽咽了一声,苦涩的味道从口腔蔓延到五脏六腑,是啊,他孤家寡人一个,连身体都是残破的,方屹这么挑剔的人,连陈饭都不吃一口的人,肯赏光多看他一眼已经是顾念往日同学情谊了吧。
原来方屹从来不曾让他踏足自己真正的生活,方屹没有变,只不过把柔情和耐心全都给了别人。
看清了一切的颜秦生终于肯死心了,他抿着嘴唇,良久才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我把方屹还给你。”
谢琦歪过头不屑看面前这个窝囊到发抖的男人,冷笑了一声:“用不着你还,方屹的心至始至终都在我这里,无非是饥不择食找了你几次,别真把自己当盘菜。”
谢琦达到了目的,自然不可能好心地再开车把人送回去。颜秦生前脚踏出他们的屋子,身后的门就“嘭”地一声关上了。
颜秦生拖着沉重的脚步一路晃荡地走着,他不想回去了,那个地方不是家。在行走的两个多时里,他慢慢平复了心情,也坚定了离开的算。
走回公寓时天已经暗了,颜秦生开房门就开始收拾行李。
整理下来才发现正真属于自己的东西很少,旧衣服在搬家的时候都被方屹丢了,只留了一条牛仔裤,两件毛衣,其他的全部都是方屹让林助理买的。
颜秦生苦笑了一下,自己口口声声不要方屹花钱,可是不知不觉竟然也收了他这么多东西,可不就是个吃软饭的三儿嘛。
难怪林助理和徐瑾皓总是用那种又可怜又嫌弃的目光看他,原来大家都知道他是方屹外头养的。
只有他自己傻乎乎不知道,还以为会苦尽甘来和方屹共度一生。
颜秦生开橱门和抽屉,一点一点把属于自己的东西塞进行李箱。
金色的纪念币安静地躺在行李箱的角落,他把纪念币拿在手心端详了很久,明明吃汤圆都吃到金币了,梁先生过今年他会很幸运,都是假的。
颜秦生看得很入神,连方屹什么时候开门进来都没注意到。
方屹也是在外省出差刚回来,晚饭都没吃直接开车来颜秦生这里。
他知道颜秦生很好哄,即使自己什么话都不用,只要他来了,颜秦生就会一如既往毫无怨言地抱住他。
结果方屹一进门就看见颜秦生蹲在行李箱旁边拿着一个金币看得入神。
他二话没走过去把颜秦生手里的金币夺下来看了一眼。
颜秦生是不可能舍得花钱买银行发行的纯金纪念币,这种土到掉渣的无聊玩意只有那些有钱没处花的中老年男人会收藏。
方屹冷下脸,抬脚踢了踢地上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你什么意思?”
颜秦生把行李箱拉链拉好然后提起来,“没什么意思,我们断了吧。”
“断了?”方屹顿时来了火气,抬脚踹翻颜秦生的行李箱没好气地质问:“找好下家准备跑了?梁予书给你点恩惠你就巴不得爬到他床上去是吧?”
“你凭什么质问我,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这种话?”颜秦生很委屈,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哭不出眼泪了,可是话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掉了两滴。
他随手抓起沙发上的靠垫摔到方屹脸上,吼道:“你把我骗成这样我都舍不得开口骂你一句,你还反过来对我恶语相向,方屹我就问问你是人嘛!你就恨我成这样非要把我往死里逼是不是!”
颜秦生一反常态的激烈言语让方屹恼羞成怒,直接把他按在客厅的茶几上怒吼:“你他妈闹够了没有!”
颜秦生被一股大力压迫,腹部猛得撞在茶几角上,疼得惨叫一声脸都白了。他挣扎着拿脚去踢方屹,长这么大从来没过架,这次几乎是把命贴上去赌这口气。
方屹刚开始还留些余地让着他,没想到颜秦生顺手把茶几上的茶具全都摔了,那架势就差跟他同归于尽。
原本方屹这几天低声下气地哄耍性子的谢琦已经烦透了,颜秦生竟然也敢跟他闹脾气。他终于压不住胸腔翻滚的暴怒,揪起颜秦生一个耳光扇过去,一声清脆的巴掌在客厅回荡了很久。
那一巴掌直接把颜秦生懵了,停住动作瞪大眼睛盯着方屹,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左边脸颊的疼痛迟一步窜上来,火辣辣的。
方屹揪紧颜秦生的衣领,用冰冷的眼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花钱养你不是让你跟我赌气戴绿帽的,横竖你跟谁睡都是要钱,把我伺候好了要什么不给你,你以为我手欠想你么。”
颜秦生像个濒死的人一样往后耷拉着脑袋,突然咯咯地笑起来,漆黑的眸子里满是萧瑟的绝望。
“你以为我跟你过是图钱呐……”
颜秦生无比心酸,两人在一起消磨了太多的时光,为同一个目标努力过,分享过喜悦与悲伤,彼此以为是最了解对方的人,怎么现在你连我究竟想要什么都不知道。
他猛得推开方屹,支着胳膊摇摇晃晃从地上爬起来冲进屋里,直接把床头的抽屉拉出来,抓着方屹给的几张银行卡摔到他身上。
“谢琦有钱,他跟你就是为爱付出无私奉献,我穷我就是居心不良见钱眼开,你这么在乎他你倒是跟他好好过啊,又来糟践我干什么!方屹你是酒喝多脑袋坏了吧,真以为我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是不是!”
嘶吼过后,颜秦生靠在卧室门边大口喘着气缓了一下,刚才撞到桌角,肚子还疼着,他强起精神走到客厅弯腰捡起地上的行李箱,恢复了往常淡漠的语气:“你给的我一分都不拿,都给彼此留点脸面,好聚好散吧。”
方屹咬紧牙槽眼底猩红一片,颜秦生去意已决的样子让他开始有些担忧了,他已经后悔动手了颜秦生。
即使自己嘴上再怎么嫌弃侮辱颜秦生,心底里还是不想失去他的。不然也不会在谢琦的施压下还偷着往颜秦生这里跑,到底还是舍不得和颜秦生断了。
在方屹看来,他还能来这里已经够给颜秦生面子了,只要颜秦生乖乖听话不要闹事,他还是有能力护住这个情人。
可颜秦生非但不领情,还一个劲儿地闹脾气要走,什么一分钱也不要,明显是仗着有梁予书撑腰也无所畏惧了。
方屹咬牙咽下烈火灼心的怒意,指着卧室:“我不可能次次都容忍你闹脾气,这是最后一次,现在给我滚回屋里待着。”
容忍我?颜秦生只觉得可笑,他还就真笑出来了,笑得肚子都一抽一抽得疼,疼着疼着眼睛就模糊了。
他握紧行李箱的把手走到门边,喉头哽咽道:“方屹啊,我也不可能次次都容忍你,所以我不会再忍了。”
方屹气不一处来,扯着颜秦生的胳膊连人带箱子从屋里摔出去。
“你他妈到底长能耐了,要滚就滚,没人拦着你!”
屋门被方屹从里面猛得摔上,巨大的声响震亮了好几层楼的声控灯。
颜秦生低头看了看脚上的拖鞋,拖着行李箱头也没回走进电梯里。
走出公寓的时候颜秦生的腹部痉挛状态已经很厉害,疼到直不起上半身,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拖着行李箱趿拉着拖鞋走在路灯下面。
腹部的绞痛让他短暂地忽视了心里的难受,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好疼,疼得快死了。
身体一阵一阵地发冷,肠子仿佛搅在一起叫嚣,五脏六腑都凉了。他丢下行李箱蹲在路边,额头渗出冷汗,嘴唇也惨白得吓人。
还没来得及带上手机和钱包,颜秦生走得有多洒脱,现在就有多狼狈。
越是繁华的大城市,人情越是冷漠,即使颜秦生疼地蜷缩在路灯下面瑟瑟发抖,路过的行人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就走开了,没有人上来问一句需不需要帮助。
疼痛从腹部一波一波袭遍全身,颜秦生疼得瞳孔都快涣散了,扶着路边的电线杆慢慢歪倒在地上。
失去意识之前他还在自嘲,自己这辈子没什么出息,死在路边不知道能不能轰动一回登上报纸或网页的某个角落,等下地府了还能跟爸炫耀一下。
客厅的灯一直亮着,方屹的脚边已经落了一地的烟灰,他开始坐不住了,颤抖着手指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新的塞进嘴里,心里纠成一团。
方屹虽然是个急性子,却也不是第一次等人,他曾经心平气和地在日料店外面等颜秦生下班,也曾经满怀期待地在学校宿舍等颜秦生送围巾过来,那种等待是甜蜜的,不像现在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内心被酸楚和不安蚕食着。
刚开始他很笃定颜秦生只是闹脾气并不会真的走,更何况颜秦生除了一箱旧衣服什么都没带,钱包、手机、身份证、银行卡都在屋子里。
这两年在外头拼事业,钱赚了不少,酒灌了不少,烟也抽了不少,方屹知道自己俗了,无论是看人看事都是以金钱为衡量标准,徐瑾皓的对,天天跟一群生意人交道他确实不知不觉染了一身老板脾气。
刚才两人吵架,方屹在气头上只觉得火大,现在冷静下来细细想想,颜秦生的话就像刀子似的剐人。
没有了颜秦生的屋子冷清得让人害怕,像个没有灵魂的容器。虽然颜秦生平时在家也不怎么话,可是只要方屹一开门看见屋里有他忙碌的身影心里就满了。
方屹已经想好了,只要颜秦生回来拿东西,就冲过去抱住他亲吻他,大不了放下面子几句软话求他不要走。方屹知道颜秦生舍不得看他委屈,不会撇下他离开的。
他在客厅里等了大概一刻钟左右,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惶恐不安渐渐扩大,像流沙一样蔓延全身的血液。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手足无措地站在客厅中央,连个敲门声都没听见,屋子里寂静的可怕。
方屹把手中的香烟狠狠摁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开门冲了出去。
他要把颜秦生找回来,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大晚上穿个拖鞋能走多远,搞不好正在路上像个孤魂野鬼似的晃荡。
“秦生!”方屹沿着街道上焦急地寻找颜秦生的身影,心里头就跟火燎一样煎熬。
跑遍了附近的街道一无所获,他又开车去地铁站和车站搜寻了一圈,还是没有看见颜秦生的身影。
方屹突然心跳漏了一拍,颓然倒在方向盘上发怔。
颜秦生真的离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