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每时每刻都不会平静。方屹在外面谈账目忙招标，回了自己公司还要跟父亲暗暗较劲继续杠。

    全公司上下都知道大方总和方总一见面就冷脸，谁也看不惯谁。

    某天，方屹和父亲又因为一件事闹得不怎么愉快。起因是方屹不顾父亲的反对，正大光明地把颜秦生塞进了公司做财务。

    一开始颜秦生不肯去，自己现在工作挺好的，不想换工作。可方屹不答应，他巴不得颜秦生天天在自己眼皮底下才安心，于是半强制性地把颜秦生弄进公司里。

    财务室主管韦杰是个头发稀疏的四十岁男人，刚开始不怎么待见这个“从天而降”的职员。得到了大方总的指示，他就肆无忌惮地开始压榨颜秦生的劳动力，把其他财务的工作都交给颜秦生做。

    颜秦生依旧是闷声做事的性子，一个人加班到晚上七八点钟。

    方屹差不多每天开会也要在公司忙到很晚，结束后就顺路去趟财务室。

    “又你一个人加班啊。”方屹一见财务室的其他人都走了，就剩颜秦生留着，立刻气不一出来，一手插着西服裤兜，一手捶着办公桌：“明天我找韦杰谈谈，免得他就把我爸的话当圣旨成天欺负你。”

    “不要找韦主管，他也难做人。”颜秦生无奈地看他，眼神有些幽怨：“本来就是你非要把我弄进来，还把我原本的工作给糊了。”

    “那不是因为你原来那个领导看起来不像正经人，我不放心你。”

    “他怎么不像正经人了，你这是侮辱别人的长相。”颜秦生没好气地反驳。

    “不是，你才给人家干活干了几天啊，胳膊肘往外拐。”

    颜秦生原来公司的领导挺好的，就是长得有点猥琐，单眼皮眯眯眼，有点麻子。有次公司聚餐领导喝多了，颜秦生就车把人送回去，结果给方屹看见了，偏要无理取闹以貌取人，他不像个好人。

    虽然那人长得确实不怎么友善，但颜秦生敢包票领导很好很正直。

    无奈颜秦生越是给那领导好话，方屹越是不爽，最后把人给弄到自己公司才算完事。

    “不想跟你话。”颜秦生抿唇不语，把目光重新放到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手指重重敲着键盘。

    见颜秦生不跟自己拌嘴了，方屹双手插兜无趣地杵在旁边，过了一会儿主动弯腰贴过去，把颜秦生落在臂膀里：“生气了？”

    颜秦生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敲键盘：“我哪敢跟方总生气啊。”

    方屹捏着他的下巴扳过颜秦生的脸亲了亲，然后笑着：“怎么感觉跟你拌嘴都能变得有精神呢。”

    颜秦生禁不住红了脸，轻轻推了推他声提醒：“这里是办公室，你注意点行不行。”

    “不行，”方屹的手指带着挑逗勾了勾颜秦生的下颌，低下头到他耳边低声：“我们都很久没在办公室做了。”

    颜秦生不自觉屏住呼吸，紧张得整个人后仰到办公椅上：“你别乱来了……”

    这时财务室的门从外面被人推开，业务部的陈抱着个纸箱莽莽撞撞冲进来：“颜秦生你想养狗吗？”

    陈看着两人慌慌张张地分开，僵住脸上的笑容：“那个……方总也在啊……”

    方屹尴尬地把双手背在腰后，一本正经地问他：“我看业务部早就熄灯了，你怎么还没走？”

    陈抱着纸箱解释：“我家狗狗前不久下了一窝狗，本来跟工程部的李哥好了今天给他一条，结果他又老婆怀孕不给养狗，我正发愁呢，就想来问问颜秦生要不要。”

    颜秦生好奇地起身走过去朝纸箱里看，里面缩着一只的白色卷毛奶狗，喘气的时候身体一鼓一鼓的。

    “好可爱啊，”颜秦生忍不住伸手把狗抱进怀里，抬头问陈：“这什么品种啊？”

    “不是什么有名的品种，土狗的串串，好在颜色挺纯，白的。”陈问他：“你要吗？”

    颜秦生很想养，带着乞求的眼神回头看了方屹一眼。方屹想了想，然后轻轻点头，意思是你想养就养吧。

    自颜秦生把狗带回了家，方屹就彻底失宠了。

    颜秦生每天下班也不等方屹一起走了，自己先回去喂狗，每天早也不陪方屹在床上黏糊了，一睁眼就下床去看看白醒没醒，然后忙着往狗盆里倒羊奶。

    这些方屹还可以忍，最麻烦的就是两人在关门做事的时候，那东西就跟故意拆台一样趴在门外嗷嗷地叫，而且声音凄惨委屈。

    颜秦生瞬间就没兴致了，忙不迭要爬下床去看白是不是摔着了。方屹拽着颜秦生的脚踝硬是把他拽回自己身下，赌气：“你再顾着狗不顾我，我就把它丢了。”

    “别啊，你跟狗生什么气啊。”颜秦生也看得出来方屹不怎么亲近白，怕他一气之下真能把狗丢了，赶紧轻轻拍了拍方屹严肃的脸。

    方屹受了冷落，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颜秦生主动亲了亲方屹的唇角讨好他：“屹哥，我们继续行了吧。”

    方屹的表情松动了几分，垂着眼皮盯着他，“叫老公。”

    “你不要得寸进尺。”颜秦生抿紧双唇态度决绝。

    方屹挑了挑眉尾，“真不叫？”

    颜秦生抬起下巴摆出一副威武不能屈的姿态，“就不，我也不能总由着你欺负。”

    完事后，方屹心满意足地开卧室门走出来，俯视着脚边一坨白色的毛球，突然玩心大发，拿拖鞋尖顶着白圆滚滚的肚子轻轻一挑，白在地板上四脚朝天翻了个身，然后立刻跳过来用嘴啃咬方屹的拖鞋“报复”。

    方屹把它一手抓起来悬空，“东西，颜秦生是我的人知道吗，再咋咋呼呼给你丢外头喂野猫。”

    “方屹你混蛋。”颜秦生低声嘟囔了一句，用胳膊支着床才坐起身，顺手扯了被子盖身上，眼梢还红红的。

    “白又听不懂你什么，你别弄它。”

    方屹扁扁嘴把白丢到地上，“早知道你把这玩意宠成这样，我就不该让你养。”

    颜秦生极力维护白：“有只狗陪我挺好的，你每天都忙，我一个人在家也有个伴。”

    方屹弯下腰，提溜着白走回床边丢到颜秦生怀里，又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

    “委屈你了，要不今年你跟我回家过年吧。”

    颜秦生摸着白毛茸茸的脑袋连连摇头，“我不去你家，你爸也不喜欢我。你的家庭聚会你自己去吧，我就在家跟白玩。”

    方屹皱了皱眉头，“那我也不能一过节就把你一个人丢下吧，有我护着你怕什么。”

    “不行，你家一大群亲戚聚会，我凑什么热闹，他们……啊！”颜秦生话还没完，突然觉得左边胸口一扯，低头一看，白正趴在面前……

    “靠，畜生，这是给你吃的吗！”方屹眼睛一瞪，赶紧伸手把白的狗嘴掰开来，白还舍不得松口，嗷呜叫着，愤愤不平地咬住方屹的手指泄愤。

    “哎，你别凶它，”颜秦生抓了白翻过来挠它的肚皮：“我不是你妈妈知道吗，是不是早上羊奶没喝饱啊。”

    方屹也拿手指戳了戳白的肚子警告：“你再不安分，过两年就给你带去绝育，以后连路边的母狗都不要你。”

    白好像听懂了方屹的话，拿湿漉漉的狗眼幽怨地瞥着方屹，然后有恃无恐地钻进颜秦生怀里摇尾巴。

    ****

    因为方屹的母亲一直很喜欢热闹，每年快过春节的时候，早早就联系了亲朋好友来别墅的草坪办户外宴会，还专门请了拉提琴和弹钢琴的乐手过来。

    除夕晚上，亲戚朋友们都盛装出席，院子里空旷的草地瞬间变得热闹起来。树上挂了一连串的彩灯，草地上摆了两排长桌，用来陈列各种甜点和水果。

    而此时方屹正和颜秦生坐在自家的沙发上一边包饺子一边看春晚，没过多久就接到母亲的电话催他回家。

    “屹啊，你什么过来啊，你叔叔伯伯们都到了。”

    方屹盯着沾满面粉的手想了想：“妈，我想带秦生一起去。”

    母亲为难了一下：“这个……其实妈妈也不介意了，主要是你爸他……”

    “妈，不管是中秋还是端午，大大节日秦生都让我紧着你们那边去，我都没陪过他一天，”方屹语气坚定：“今年什么我也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家里，秦生要是不去，我就不去了。”

    母亲叹了口气：“那……你就带他一起来吧，你爸那边我去。”

    方屹挂了手机，掸落手上的面粉对颜秦生：“别忙了，收拾收拾去我家。”

    “啊……我能不去吗？”颜秦生停住捏饺子的手，表情不怎么情愿：“你们家过节，我去不好。”

    “怎么不好，有我在谁敢你不好？”方屹态度强硬，伸手拽颜秦生起来。

    “方屹，我真不想去，大方总他在公司一见我就瞪眼，大过年的我去了，你家里人心里都不舒服，我也不想自找没趣。”颜秦生拼了命地赖在沙发上，“你自己去呗，我跟白在家挺好的。”

    “去不去？”方屹抬高音调。

    “不去，坚决不去。”

    “行，明天吃狗肉火锅。”方屹一把抓起沙发旁边的白提进厨房。

    白悬在空中奋力地踢着短腿反抗，叫得很委屈。

    颜秦生紧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去还不行吗，你把狗放下！”

    出门前颜秦生把白揣进自己的毛呢大衣口袋里，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进去，还不忘叮嘱白：“你要是想尿尿就叫啊。”

    方屹面无表情地拉好安全带：“它听懂个屁，要是把我车弄脏了，把它狗腿卸下来。”

    两人抵达别墅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颜秦生踌躇不安地下了车，跟在方屹身后穿过长廊来到院子里，两人出现的一刹那，所有人都停住动作望过去。

    颜秦生不安地缩到方屹身后，脸都没敢露，倒是方屹表现地很从容，偷偷握紧颜秦生的手拉着他来到父母身边。

    “爸，妈，我来迟了。”

    颜秦生礼貌地招呼：“方总好，夫人好。”

    方左锋铁青着一张脸瞪着颜秦生不话。

    方屹的母亲尴尬地笑笑：“来了就好，去跟你叔叔伯伯们拜年去。”

    方屹不仅拉着颜秦生挨个跟亲戚们问候，还大大方方地介绍这是我爱人。那些个长辈们见方屹和颜秦生礼貌客气，即使心里膈应也没表现出来。

    整场宴会，除了两人刚出来那一阵子冷场了一下，很快就各玩各的，总体来并没有不愉快。

    后来保姆李阿姨主动过来问颜秦生要不要去包饺子，颜秦生答应了，把白放到草地上，跟着她进屋去厨房帮忙。

    很快，一盘盘热腾腾的饺子从屋里端出来，李阿姨在桌边摆齐碗筷，众人就纷纷凑了过来，其实大家都不饿，不过吃饺子就是图个吉利。

    方左锋夹了一个饺子送进嘴里，点点头：“嗯，李姐手艺越来越好了。”

    李阿姨乐呵呵笑着：“哪有啊，是秦生做的，这孩子做菜的手艺比我还好呢，方总要是喜欢吃，以后常叫他来就是了，都是一家人也没什么见外的。”

    方左锋刚露出一点轻松的表情又不见了，尴尬地放下筷子了一句：“咸了。”

    颜秦生和方屹偷偷互看了一眼，只当没听见。

    颜秦生吃完饺子以后就一个人去院子拐角待着尽量避开人群，好在有白陪他玩，也没多无聊。

    “躲这里干嘛啊，差点找不到你。”方屹出现在身后，把手里的一盒仙女棒烟花递给颜秦生：“我跟那帮孩要的。”

    颜秦生从盒子里抽出一根，方屹掏出火机点燃顶端，烟火“咝啦”一下亮了，像无声炸开的无数个跳跃的黄色星星。

    颜秦生漆黑的眸子里映出光点，凝视着手上闪烁的火光轻轻笑起来，嘴角像是绽放出一朵清淡的花。

    “秦生，”方屹从身后揽住他的腰，握住他捏着烟花棒的手，在空中流畅地划出一串连贯的英文字母。

    I love y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