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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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泽生到家的时候,  周卓璟正在熟睡。

    初秋的夜晚凉快,他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被,似是听到动静,  睡梦中的人稍稍翻身,  于是薄被连带着睡衣下摆掀起一角,  露出一截白花花的肚皮。

    徐泽生轻手轻脚地脱去外套,  声走到床边,伸手替他盖好薄被。他风尘仆仆归来,  手还带着一丝寒气,触及周卓璟温热的肚皮,  没忍住,偷偷捏了两下。

    唔,不错。

    胖了一点儿。

    徐泽生暗自做出结论,又怕吵醒了他,依依不舍地从被子里抽出手。

    决赛提前了一天,他等不及,临时改了机票,匆匆忙忙收拾好行李,  赶着红眼航班回了家。如今看到睡得香甜的周卓璟,  他轻勾起嘴角,困倦一扫而空,再奔波也是值得。

    浴室里响起稀稀落落的水声,  周卓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忽然一个激灵坐起身,  吓得有些哆嗦。大半夜的浴室突然亮起了灯,甚至里面还有滴答滴答的声响,怎么想都觉得慎得慌。

    他下意识地半缩进被窝,  手颤颤巍巍地按下报警电话,浴室门却哐当一声被人开。

    周卓璟顺着声响抬眸,意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徐泽生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湿答答的滴水,水珠沿胸口一路向下,顺着完美的肌肉线条滑入他身下宽松的短裤。

    周卓璟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鼓鼓的肚皮,忽地有点儿嫉妒。

    “在想什么?”徐泽生好笑地望着他呆呆的模样,“看到我都没有什么反应吗?”

    “徐泽生?”周卓璟惊讶地瞪大了眼,又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蛋,立刻痛呼出声,“我不是在做梦吗?”

    “原来璟常常梦见我啊。”徐泽生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几步走到他面前,视线落在他捏得泛红的侧脸,话里有些无奈,“傻瓜,那么用力做什么?不疼吗?”

    周卓璟仍是定定地望着他,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朝他张开手,要抱。

    徐泽生顿时心口一软,连同周卓璟身前的薄被一同拥入了怀抱。

    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温度,周卓璟愣怔,猛地意识到徐泽生出来还没穿好衣服,登时就想要推开他。

    “别动。”徐泽生却收紧了手,沉声道,“让我好好抱抱你。”

    周卓璟动作一顿,声在他耳边道:“你,你先去穿衣服。”

    “璟不喜欢吗?”徐泽生恶趣味地挑起眉,故意逗他,“我还以为你喜欢我这样,不然刚刚怎么直勾勾地盯着我瞧,眼睛都不眨。”

    周卓璟被他得红了脸,霎时又气又羞,大声反驳:“你乱我,你乱我!我才没有盯着你看!”

    徐泽生见他炸毛,笑容里都染上了宠溺。

    “好啦,我去吹头发,你先睡觉。”

    他完,想要抽身离开,不想腰上一紧,周卓璟扣住了他。

    “再抱一会儿。”

    徐泽生有些意外,他家卷毛向来害羞,少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

    “我很想你。”周卓璟趴在他颈窝,讷讷地道,“很想你。”

    早上起床的时候想,中午吃饭的时候想,晚上睡觉前也想。

    一天二十四个时,从早到晚,无时无刻都在想。

    “我也是。”徐泽生罢,侧过头吻上了周卓璟的后颈,他又何尝不是吃尽了想念的苦,多留一天都是煎熬。

    隔天清早,骆一鸣照例带着早餐上门。

    平时周卓璟爱赖床,总是要等很久才有人开门。

    今天却有些反常,他门铃没按两下,门就被人拉开。

    徐泽生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后,定睛看了他一眼,利落地带上了门。

    骆一鸣没来得及话,就听“砰”的一声,吃了个闭门羹。

    “徐泽生!”他恨恨地锤门,“你给我开门!”

    徐泽生不为所动,转过身却对上神色复杂的周卓璟。

    半晌后,三人围坐在餐桌。

    周卓璟左看看,右瞧瞧,最后认真道:“你们以后不许吵架。”

    “没有吵架。”徐泽生飞快地回答。

    “我才不稀罕和这种人吵架。”骆一鸣冷哼两下,“晦气!”

    “好好话。”周卓璟皱起眉,对两人的态度很是不满,“你们现在握手言和,赶快!”

    他佯装出凶狠却不像,幸好屋里剩下两人都吃这套,舍不得惹他生气,只好不情不愿地伸出了手。

    手交握的瞬间,两人脸上都扬起了微笑,只有他们彼此才知道互相用了多大的手劲,仿佛恨不得将对方的手掰碎。

    高中的课程排得满满当当,文科班的作业多,周卓璟每次都做不完,只能抱着课本回家,奋战到深夜。

    从前在周家不知道珍惜,如今独自在外,他还欠着周家的学费,自然不能再浪费时间,浪费难得的资源。

    徐泽生看着心疼,想要劝他休息,又拗不过他,只好陪着他一起熬夜。

    过了九月,天气彻底凉了下来。

    秋雨携着沁人的寒意悄然而至。

    周卓璟坐在书桌前,冷不丁了个喷嚏。

    徐泽生正看着书,听见动静,立刻站起身,给他披了件衣服。

    “冷吗?”他担忧地摸摸周卓璟的额头,“今晚先休息吧。”

    “不……”周卓璟到一半,猛吸一口气,重重地了个喷嚏。

    片刻后,他用纸巾捂着脸,有些难为情。

    他的喷嚏来得突然,不仅没有憋住,还带出一个濞涕泡,实在丢人。

    “傻不傻。”徐泽生看出他的窘迫,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我又不会嫌弃你。”

    “唔……”周卓璟红着脸扭头,声,“我要背政治了,你不要吵我。”

    “还背?”徐泽生不赞同地摇摇头,“生病了就该好好休息。”

    周卓璟想想也是,他脑袋重得厉害,再看书也是无用功。

    于是他合起了课本,自顾自地爬上床,又扭头看向身后的人。

    “你要睡了吗?”

    两人同居没多久,徐泽生就拖他出门换了张床。

    新床也不大,将将够两个人躺,再多一点富足都没有。

    徐泽生看他乖乖睡进了被窝,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数理化,随手把书一塞,就关了灯。

    难得早睡,他抱着被窝里的人,突然有点感激这场突如其来的秋雨。

    对方的怀抱带着滚烫的热意,周卓璟怯寒,顺势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轻轻道了声晚安,就合上了眼。

    徐泽生迟疑了片刻,低下头,例行想讨个晚安吻,嘴却先一步被周卓璟用手捂住。

    “感冒了不能亲。”他闭着眼嘟囔,“会传染。”

    “不会。”徐泽生连忙抓住他的手,张口着瞎话,“亲亲好得快。”

    “嗯?”周卓璟半睁开眼,嗔怪地瞪他一眼。

    徐泽生被他懒懒地一瞥,立刻老实下来,只低头在他颈窝里来回蹭蹭。

    “感冒什么时候好啊。”他故作委屈地道,“不喜欢感冒。”

    周卓璟轻笑出声,伸手摸着他的后脑。

    “徐泽生,你在撒娇吗?”

    “嗯。”没有外人在场,徐泽生哪里还有半点往日清冷的模样,索性耍赖到底,“感冒欺负我。”

    “感冒怎么欺负你了啊?”周卓璟被他逗笑,“明明是在欺负我好吗?”

    “欺负你就是欺负我。”徐泽生幽怨地道,“讨厌感冒。”

    周卓璟再也没绷住,抬手捏住对方的鼻尖。

    “你怎么越来越幼稚了啊。”

    徐泽生也不答他,默默圈紧了他的腰,心会哭的孩子有奶喝,幼稚的人才有老婆疼。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风寒,没想到第二天周卓璟嗓子就痛得不出话,鼻涕也流个不停。

    秋雨过后,气温又降了几度,同学们都换上了厚实的毛衣。

    周卓璟裹着棉外套出现在教室门口时,仍旧引起了不少人注目。

    “周卓璟,你也太虚了吧。”冯丽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过冬了呢。”

    清楚事情后,周卓璟跟着冯丽找到了当初退学的女孩。女孩名叫韩霜霜,性格内向又敏感,看见周卓璟的时候,眼里惊喜与害怕相交,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周卓璟看到她这样,心里是惭愧又难过,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又连连了好几声抱歉。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到自己从来没有看到情书的时候,韩霜霜的脸上竟闪过一丝释然。

    虽然错不在他,但韩霜霜是无辜的受害者,他后来还是去看望了对方好几次,确定她病情有所好转,逐渐重拾起课本才放了心。

    一来一回,冯丽对他也是刮目相看,他们的座位本来就离得近,话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此刻周卓璟了个哆嗦,窝进座位才压声开口道:“我感冒了。”

    “怪不得你男朋友今天贴心地把你送到教室门口。”话的人是之前和冯丽同一阵营的男生,他名叫黎德昌,行事高调又张扬,每天都跟着班里的姑娘,不是聊八卦,就是花痴帅哥。

    他话里的男朋友指的是徐泽生。

    不知为何,这人只撞见过一次徐泽生接他放学,就一口咬定了徐泽生是他的男朋友,任他如何否认也不肯改口。

    “不,不是。”周卓璟习惯地想要反驳,奈何他嗓子太疼,发声都难。

    “行了,你别欺负病患了。”冯丽难得义气地替周卓璟挡住黎德昌的话,又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道,“你们听了吗?下个月咱们学校有校运会。”

    周卓璟没有兴趣,他体育就是及格的水平,校运会顶多做个捧场的观众。他身边的黎德昌显然也不太感冒,直接低下头玩起了手机。

    “诶诶,你俩什么态度啊。”冯丽气急道,“你们是不是忘了咱们班只有几个男生啊!”

    文科班男生数量少,但校运会却是分为男女两项。

    “不会吧?”周卓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掰着手指,十几个体育项目,摊到他们几个男生头上,岂不是每个人都得身兼数职。

    “啊!”黎德昌也是懊恼地怪叫了一声,“人家最讨厌跑步了!”

    当天中午,徐泽生捧着餐盘到周卓璟面前坐下,想要话却见对方闷闷不乐的皱着脸,叹气又叹气。

    “很不舒服吗?”徐泽生担心地摸摸他的额头,“不舒服就请半天假吧。”

    “不是这个。”周卓璟摇摇头,转念又道,“你知道学校要开运动会了吗?”

    徐泽生看不出他心中所想,只点了点头答应。

    “我们班就四个男生。”周卓璟比了个手掌,“今天大家一个个上台抽签决定比赛的项目。”

    “抽签?”徐泽生蹙起眉,接着问他,“你抽到了什么?”

    “唔……”到这里,周卓璟哭丧起脸,普通项目还好,偏偏他抽了些奇葩,“铅球和跨栏。”

    许是想到了周卓璟砸铅球的模样,徐泽生强忍住笑意,隔着餐桌摸了摸他的脑袋。

    “没关系,重在参与。”

    周卓璟哀怨地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话得好听,真当自己没看见他笑得肩膀都在抖吗!

    就在这时,骆一鸣挤到了周卓璟身边坐下。

    他似乎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好奇地问道:“什么重在参与啊?”

    “我不想。”周卓璟垂下头,又给徐泽生一脚,“你。”

    “你哥校运会报名了铅球和跨栏。”徐泽生一本正经道,“到时候别忘了去给他加油。”

    “跨栏?”骆一鸣震惊地睁圆了眼,视线扫过自家哥哥的腿,下意识就道,“可是跨栏很高啊。”

    他话里的意思明显,周卓璟瞬时气红了脸。

    骆一鸣这孩明明比他了整整两岁,个头却比他高出一截,如今话里话外还嫌弃他矮,简直不把他这个做哥哥的放在眼里。

    “你放心好了,我肯定会稳稳当当跨过去的!”周卓璟恨恨地咬牙,沙哑的声音都清晰了许多。

    当天半夜,徐泽生从睡梦中醒来,伸手向身边的人,不想却摸了个空。

    他惊得睡意全无,坐起身却看到厨房亮起了灯。

    这个时候,璟在厨房做什么?

    他疑惑地起身,心翼翼走到厨房门口,探头一看。

    只见周卓璟坐在冰箱旁,手里举着牛奶吨吨吨地喝。

    半斤量的牛奶瞬间见了底,他了个嗝儿,伸手摸摸自己滚圆的肚皮,似是安慰又似是催眠地碎碎念叨。

    “璟一定要长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