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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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毫不留恋的背影在他的视野中逐渐消失。

    他世界里唯一的光, 熄灭了。

    ……

    沈希薇跑出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是深夜了,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一个人影, 她的身上只穿着睡衣和拖鞋,并且身无分文。

    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克莉丝汀,而且要比西斯更快。

    想到自己跑出来前西斯的那副表情, 她的心里升腾起一种奇怪的不上来的感觉。

    之前他确实话里话外表达了对自己的感情,可是她除了刚开始的无措以外,也并没有太真实的感觉,所以很快就淡定了。

    到底, 她根本没有把他当做一个正常的人,她觉得自己始终是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过客。

    然而今天,他面上那不似作伪的神情, 让她感觉自己似乎真的太后知后觉了些。

    以前现实世界不是没有治过这样的病人,但是也并没有发展过医患关系以外的个人情感。

    除了有家室的男人以外,一些年纪轻轻患上隐疾的伙子在最终治疗好以后也恨不得跟她早早的江湖不见,以免看到她就想起了自己难堪的一面。

    她穿着单薄的睡裙走在秋风萧瑟的街道,有一些发黄掉落的树叶被风卷着吹到了自己脚下。

    西斯不愿意帮自己找到克莉丝汀就算了,还要杀了她阻止自己回家, 让她实在不能容忍。

    且不她现在对他到底有没有关于爱之类的感情, 即便是有,在她的心里永远还是家人更重要。

    深吸了一口气,整理好情绪,她看着并没有人追出来,于是从藏身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准备凭借着记忆找到回庄园的路。

    可是她刚走出去两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带着顶黑色礼帽的男人,男人帽檐压得很低,在她走出藏身之处的那一瞬间立刻跟了上来。

    大半夜的冒出这么个奇怪的人,沈希薇当然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过她还以为是西斯派来的人要抓她回去,于是撒丫子就跑,男人紧随其后。

    慌不择路间,她跑到了一个灯红酒绿的街道上,如此深黑的夜晚这里却灯火通明,沈希薇稍微一想,便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仓皇逃窜,她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眼看着男人要追上来了,于是钻进了一家店里。

    店里灯光暧昧,一群穿着暴露的女人在台上跳舞,台下是癫狂的人群,她混入人群中,然而一头黑发实在瞩目,还是被黑衣人紧盯着,被盯着就算了,还被不知名的咸猪手摸了大腿。

    她这个时候无暇顾及这些,穿过人群一路跑到类似独立包间的地方准备找个地方藏一下,可是她跑着跑着,突然被人捂住嘴巴拖到了旁边一个房间。

    身后的男人气息陌生,自己也不知道是谁,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前有狼后有虎,沈希薇在心里哀叹。

    斜着眼睛从门缝向外看去,黑衣男人似乎没有察觉到什么,径直跑了过去,可是沈希薇心口提起的气还是没有松,毕竟身后还有个麻烦的人劫持着她。

    正这样想着,身后的男人放下了手,沈希薇立刻转过身来,抬头一看,居然是王子图尔斯。

    他穿着一身低调的靛青色外套,面料上绣着精致的暗黑色花纹,头上戴着一顶大大的圆帽,遮住了满头的金发。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希薇问道。

    图尔斯微笑着:“我在这里约了人,谈事情。”

    “您这么贵重的身份,在这里谈事情?”沈希薇有些不可置信。

    “这种地方更好隐藏身份

    。”图尔斯道,“我的身份并不适合抛头露面,这种地方认识我的也比较少。”

    “哦。”沈希薇觉得他的很有道理,于是没有再多问。

    图尔斯看了看她身上的睡衣和脚下的拖鞋问道:“你怎么这个样子出现在这里?”

    想到图尔斯和西斯是一伙儿的,沈希薇没有话,想直接离开。

    可是她刚去拉房门,图尔斯横过手臂挡在门前:“你这样出去不怕刚才那个人还在吗?他应该是哈里斯的手下,不会轻易放弃的。”

    “大王子殿下?他为什么找人抓我?”沈希薇不解。

    图尔斯带着点轻蔑的语气嗤笑道:“他找遍医生都没有办法治好他的病,于是把主意到了你的身上,你之前在宴会上力挽狂澜,将国王救了回来,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他得了什么病?”沈希薇抓住关键追问道。

    “不清楚。”图尔斯看起来似乎也有些忧愁,“虽然现在外面疯传是因为大王子行事不端导致上帝的惩罚对我有好处,但是这场病已经愈演愈烈,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这个病会传染吗?”

    “是的,而且传播速度非常快且没有规律。”

    沈希薇回想了一下传染病的发展史,欧洲中世纪比较知名的传染病她也就只记得黑死病了,黑死病在很短的时间内死了几千万人,非常可怕。

    难道本书的作者还搞了这么一出?

    想到克莉丝汀可能也会被传染一命呜呼,沈希薇觉得不能袖手旁观,开口道:“我去看一下吧,或许能找到办法。”

    图尔斯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你愿意的话就再好不过了,毕竟这次的疫情十分严重,稍有不慎,你也可能会被感染。”

    “但是我有个条件。”

    “你。”

    “第一,如果我找到治疗办法,你负责采购药物并且无条件发放给难民。”

    “可以。”

    “第二,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行踪。”她加重了“任何人”这三个字的语气。

    图尔斯听到这里,看着一身狼狈的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于是犹豫了不到一分钟就答应了。

    图尔斯带着沈希薇回到王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离天亮也只剩不到三个时的时间了,他将她安置好以后:“你先休息,关于瘟疫的事情明天再看。”

    沈希薇跑了好久,心力交瘁,也着实累了,所以等图尔斯前脚离开后,她倒下就睡了。

    ……

    西斯醒来的时候头上已经被包扎好了,医生和布兰达大婶站在他面前,看他睁开眼睛,终于松了一口气。

    布兰达大婶:“早上给少爷送餐时一直敲门没有人回应,于是我就自作主张地闯进来了。”

    西斯摸了摸头上的绷带,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下去。

    布兰达大婶担忧地看了看他,一步两回头的离开了。

    短短一个晚上,少爷好像变得更冷了,之前希薇在的时候改变了他很多,但是现在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不,甚至比以前还可怕。布兰达大婶这样想着,沉重地叹了口气。

    作为一个下人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看着少爷伤口和消失的希薇不难猜到两个人之间应该是出了什么问题。

    西斯静静地坐在床边,一支手撑着额头,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右手的齿痕,回味着她咬下去的那刻,柔软的舌尖碰上手指的触感,疼痛混合着酥麻,不清楚是甜蜜或者是折磨。

    他静静盯着那抹咬痕,灰蓝色的眸子迷雾腾

    腾,读不出情绪。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手,将食指放在唇边,伸出猩红的舌头沿着那排齿列的痕迹缓慢地舔舐了一下,忽而笑了出来。

    他眉目舒展开来,可是眼神却很冷,没什么温度。

    将头上的绷带扯下,丢在一边,他站起身来到了门口。

    负责寻找克莉丝汀的下属正站在门口等着给他汇报消息。

    “有新线索吗?”

    “我们接到线报,有人在费罗城看到了类似的人,已经派去找了。”

    “找到人以后把她给我带回来。”西斯面无表情地补充道,“要活的。”

    “是。”

    下属离开以后,西斯斜斜地倚靠在栏杆上,一只手搭在边沿,转头看向那一排站着随时听后他差遣的女仆,这些女仆排成一排,每个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放着不同的物品,以便于可以随时让他取用。

    他指着其中一个端着托盘的女仆示意她过来。

    男人抿着唇冷淡地垂着眼,抬手从托盘里取出一只精美的雪茄盒,他食指轻轻一挑把盖子掀起,随便取出一根夹在指间,另一只手划燃火柴,火苗映在他瞳仁里,最后那火光落在雪茄顶端一点点燃了起来。

    他送到唇边,启唇含住末端,脸颊微微起伏一点弧度,手再拿开时顿时一片白色的袅袅雾气从他少了些血色的唇中央扩散开,缓缓蜿蜒至空中,直至无声地朦胧他整张脸。

    隔着浓烈的烟草气和白烟,那张轮廓深邃的脸上所有锋利的线条棱角都隐没了,只有那双蓝灰色的双眸里颓然的目光始终比别的什么要来的醒目。

    雪茄再次被送到唇边,伴随着他每一次吸入,顶端的火光都变得更加耀眼,但转瞬又熄灭下去。他垂眸盯着那点火光,蓦地轻笑一声,再抬眼时眼底散布着自嘲与点点的阴沉。

    踱步走到一旁的椅子前坐下,他整个人往后靠了靠,微微仰着头,夹着雪茄的手指懒洋洋地搭在扶手上,细微的烟灰落在昂贵的地毯边缘。这一刻他似乎完全忘记了平日已经刻入骨中的贵族仪态,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吞吐着烟雾。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茄终于一点点变短,最后趋近于他带着凉意的指尖。

    西斯撑着下颌,无动于衷地看着它快要燃尽的样子。

    忽然他手指用了力气,柔软的雪茄顿时被扭曲成可怜的形状,烟灰扑簌簌落地,雪茄头也因此后弯触上了他的手指。

    他却像完全感觉不到似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手,直到那点火星活生生被他这样粗暴地熄灭。

    昨天晚上那个低三下四毫无颜面地恳求沈希薇不要离开的男人,似乎已经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