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心里算什么?
沈希薇坐在沙发上有些局促, 她还想像以前一样嬉皮笑脸地去跟他讲话,可是眼下两人间的氛围却像一根绳子紧紧勒住了她的理智。她开不了口,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也不再像以前那么随意了。
虽然西斯一开始的时候就很吓人, 但是她也从来都没有怕过他,但是现在,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或许是因为那天伤了他?也或许是因为知晓了他对自己的心意反而束手束脚了起来?
她不知道。
西斯忽然动了, 他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踱步到离她最远的那个沙发那里坐了下来。
他向沙发后背一靠,从内口袋取出一条真丝手帕垂眸漫不经心地擦着手, 擦了几下忽然抬眼看向她, 在此刻的光线下色调显得极冷的灰蓝色瞳仁中,审视她的目光带着冷漠与疏离。
下人端着热气腾腾的咖啡进来,那点暖热的雾气冲淡了满室的寂静冰封。
沈希薇接过以后捧在手里, 感受着暖意从手掌开始蔓延的熨帖。她低头看着咖啡,想到自己在这里等了一个时都没有人端上来哪怕一杯热水,就知道是他故意的。然而她什么也没,这种冷待在她眼里根本不值一提,而且她这次来的目的也不是要在这些事上跟他斤斤计较的。
等下人离开后,对面的男人才淡淡开口道:“抱歉, 沈姐, 因为有工作要处理, 让你白白等了这么久,还希望你不要介意。”言辞之中,充斥着一板一眼的客套与陌生的冷静。
沈希薇闻言勾了勾唇:“当然不会介意, 您客气了。”
“那么,你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
“……”沈希薇清楚他这是明知故问,但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了,“我听……你找到了克莉丝汀。”
西斯上身前倾,伸手端起放在桌上的咖啡,他将杯沿送到唇边,然后懒散随意地吹了吹,咖啡的热气顿时飘散开来,在半空盘旋须臾后散去。他眼也不抬,仿佛懒得分一丝一毫的注意力给她,浅啜了一口后才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他这个态度让沈希薇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她今天不在状态,头一直晕乎乎的,手里捧着咖啡杯的手指无意识地不停摩挲着杯壁。
“……我可以见见她吗?”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了
西斯仿佛就是在等她将这句话出口。他将手中的咖啡杯往旁边一放,底部与精致的碟子轻碰一下发出响动。
他放下交叠的双腿,身体微微前倾,右手肘搭在右腿的膝盖上,修长的手指抵着下颌若有所思,似乎真的感到极为困惑:“你见就见?凭什么?”
沈希薇的头又开始痛了,她有气无力地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呵。”他舒展了长腿,慵懒地向后一靠,那双灰蓝色的眸子释放出的意味一瞬间像是毒蛇吐出长信,恶意几乎如同毒液溢出。
他轻嗤一声,双目半睁半闭地扬起下巴,眯了眯眼,启唇一字一句道:“很简单,跪下来求我。”
她一僵,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后揪紧了自己身上的裙子,愤怒难以遏制地在脑海里蔓延。但是……他手上确实有着对她来特别重要的人,她又怎么能拒绝?
见她半天没有话,他耐心告罄,蓦地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袖口,连半点余光也懒得施舍,冷淡地扔下一句:“既然沈姐如此勉强,那就请回吧。”
擦身而过的瞬间,沈希薇来不及思考,一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她别开脸并没有看他,只是艰难低声道:“一定要这样吗?”
西斯不动声色地量她,突然侧过身,弯下
腰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
他逼近她的脸,高挺的鼻尖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上,鼻息若有似无地划过她的鬓角,语气轻佻,“很为难是吗?那我再给你一个选择。”
“什么?”沈希薇盯着他失神地问道。
男人松开她的下巴,偏了偏头轻轻挑眉,口吻如同施舍,就像国王理所应当地等待子民亲吻他的脚背,“取悦我。”
“呵。”沈希薇一瞬间忍不住低低地笑出声,接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强忍着头晕站在他面前。
她伸手,一把揪住他外套的前襟,努力踮起脚凑近他的脸,目光一错不错地望向他眼底,“——你想让我怎么取悦你呢?”
“是这里?”沈希薇垂眼抚摸了一下他的唇角,又伸出另一只手搭在他的皮带扣上,“还是这里呢?可是,无论哪一种,都让我觉得你很可怜呢。”
西斯咬着牙,下颌线绷得死死的,那张脸上冷酷且漠然嘲讽的神色顿时龟裂。他猛得从后面掐住她的脖子,用力将她直接从屋里拽到了外面的走廊上,按住她的头迫使她向下看去。
沈希薇被他这接连的动作弄得有些头晕目眩,她眨了眨眼逼迫自己保持清醒。
再睁开眼的那一刻,她看到了被那个圆形的竞技场中央被吊起来的克莉丝汀,这么久的逃亡生活使她消瘦了不少,无精采地垂着头,一时间竟然无法看清楚她是否还活着。
“看到了吗?你不是很想见她吗?”西斯冷冷地轻笑了一声,话时语气轻飘飘的,却显得恶毒。
他一只手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扭过来,另一只手抬起来贴在她的脸颊上,然后以手背轻佻地拍了两下,略带冰冷的食指上带着一个翠绿欲滴的戒指,像是毒蛇肆无忌惮地眼睛,刮得她的脸又冷又有些刺痛。
“那就把态度给我放好一点。”
沈希薇闭上眼睛,缓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片刻后,她睁开眼睛,脸上挂起了看似灿烂的笑容,只不过情绪没有到达眼底,“你到底想怎么样,我都依你。”
“我难道的还不够明白吗?”他的声音像是沾染了一层干枯的铁锈,字字锥心,“求我或者取悦我。”
“好。”沈希薇低低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究竟是做了怎样的选择。
西斯摩挲了一下食指上的那颗戒指,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下一秒,沈希薇突然倒了下去。
西斯眼睛一眯,怒意开始燃烧,她宁愿放弃自尊去下跪都不愿意跟他亲密接触,心中的怒火更盛,烧得他几乎失去理智。
可是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蹲下身一看,她的脸色惨白,双眸紧紧地闭着,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一直保持着镇定、克制、冷漠的他表情出现一瞬间的慌乱,将她从地上横抱起,连忙去了自己的卧室。
“快去把医生请来!”
“是。”下人听到命令跑着消失在了楼梯的拐角。
将沈希薇抱到床上轻轻地放下,他才发现,一个多月没见,她似乎又轻了不少。
在当下流行的细腰和纤瘦体型这种审美的时代,她并没有刻意追求过那种病态的美,所以她虽然瘦,但是一直都是很匀称的。
可是今天这么一抱,感觉轻的似乎没有重量。
他早已知道她的行踪,毕竟一个女医生抛头露面的为生病的群众诊治,不用想就知道是她。
他想离开这里不再看她,可是脚下像生了根,无比艰难地抬了抬腿,然而才迈出半步就停下了。
床上的女人面容苍白气息奄奄,仿佛经不起触碰……他也
不敢去碰。
西斯克制着不断起伏的胸膛,缓缓抬起手一点点靠近她陷落在柔软靠枕里的侧脸,明明还差半寸才真正能触碰到,他却像被烫了似的猛地攥起五指,无限拉长了触手可及的距离。
他咬着牙闭上眼,紧握成拳的右手半晌又蓦地无力地松开。
这一个多月以来,每次他回想起那天自己那么卑微地恳求她不要走,她却依然走得毅然决然离开的背影,他就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那个时候将那个卑微的自己杀死。
沈希薇在昏昏沉沉间,记起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没有做,用指甲掐了掐手心,迫使自己睁开眼睛。
看到她醒来,西斯收回了面上的表情,冷冰冰地道:“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吗?何必这么不辞辛苦的帮这里的人看病?你离开以后这些都跟你没有关系了。”
“是啊。”沈希薇的声音弱得好像春日的棉絮,从她苍白没有血色的唇中飘出。
她侧过脑袋看向窗外,数日来的疲劳一并爆发,没想到来的这般凶猛。
“我的父亲曾经教导我,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既然我来到了这里,并且经历了这一切,我就一定要让自己走的不留遗憾。”
她轻咳了一声继续道:“不然即便是离开了,我以后想到这里被我抛下的那些被死亡和病痛的阴影折磨的人,一定会寝食难安。”
西斯听着她的这番话,沉默了片刻,他一直在她面前保持着的那股盛气凌人突然一扫而空。
他笑了,虽然是在笑,可是那双灰蓝的眸子里是满满地悲哀与不甘。
“所以,你对别人都这么有责任感,只有我,根本无所谓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