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脚想必重则骨折,轻则脱位了。
挡风玻璃碎开的声音和她的头痛混杂在一起,殷芷舒一时之间也无法判断,到底哪边更疼。
高跟鞋果然是女人的天敌。
不过,以前出任务的时候,那些狡诈的ai无人甲给她造成的麻烦远比此刻严重,区区这个程度,她还能忍受。
比起伤势,更亟待处理的,是如此喧嚣与破坏后,死一般沉默的气氛。
这种气氛来源于车内几把黑压压指向她的管口。
殷芷舒粗略扫了一眼便认出了型号,心道这位季姓皇太子的安保工作做的确实顶级,另外也不知道这游戏照抄现实世界中的武器型号,有没有给国防研发部付费。
她抬按住有些狼藉的车前盖,才要撑起身,就听到车里传来了一道冰冷的男声。
“不用杀,扔了吧。”
这声音
殷芷舒猛地抬眼。
虽然黑衣人们的身形遮蔽得近乎严密,而被她砸出了蛛的前挡风玻璃也十分遮挡视线,但殷芷舒的目光还是与话的那人,有了短暂的一瞬交错。
那双眼如湖水般浅绿,却绝非静谧,他的目光如他笔挺的坐姿般锋利如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灰色半长发垂落下来,映衬得男人那张英俊挺拔的脸更加疏离冷清,且不近人情,便如同方才他吐出的那几个轻飘飘的字。
殷芷舒:瞳孔地震。
好是那位红发皇太子呢?!
这明明是那个联邦杀坯陆砚陆上将吧?!
来不及在此刻去追究00的问题,殷芷舒只是惊愕了短短一瞬,便已经镇定了下来。
陆砚就陆砚,和季风宵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
都不过是要攻略的对象罢了。
只是,按照系统之前的剧情提示来看,这里分明是帝国疆域,陆砚这位与帝国势不两立的联邦上将突然如此低调地出现在这里
想来绝不是走了什么外交途径,更大的可能是秘密潜入。
所以,他一定不想被人看到吧?
可她已经看到了。
殷芷舒思绪飞转,对情况的分析能力十足,可到底搭话和绿茶业务都不太熟练,还没等她整理出个头绪,职业本能却
已经先行作祟了。
——看到坏了的东西就想修好。
所以她的,已经在陆砚命令被执行的前一刻,自动伸了出来:“b20型棘轮扳给我一把。”
从车前盖上有些吃力地支撑起自己的少女看起来脆弱易碎,披散在她赤丨裸肩头的茶色长发更是加深了这种视觉感,她的脸过分精致妩媚,很难不让人产生一些,关于她为何出现在这里的,别的想法。
——也没什么奇怪的,就算知道陆上将是如何冷面冷血的人,为了接近他、被他看一眼而用尽段的人,也依然非常多。
问题在于,这里并非联邦,而是帝国。
所以,她到底知不知道车里坐的是谁。
她出现在这里到底是真的偶然,还是?
但无论前提假设是什么,如此这般开口就要扳的人却实实在在是头一遭。
再加上少女音如其人,就算干脆利索斩钉截铁,也实在纤细了些。
让人难以和扳联系在一起。
所以坐在驾驶席的齐副官和其他下属们都忍不住愣了一瞬。
这一瞬,已经足够殷芷舒在脱口而出这句话后,忍着痛,从车前盖上翻身而起,再直接掀起被她砸得向下塌陷的前车盖了。
话都出口了,就先干点顺的老本行,缓解一下心理压力吧。
齐副官脸色骤然一变。
她怎么会这么易如反掌地打开车前盖!
他分明没有按下车内的开启键!
有如此身,再这样突兀却有效地阻碍了他们车子的前进,实在容易让人多想。
齐副官开门下车的同时,已经搭在了腰侧某处。
在他考虑是干脆利索一肘子将少女打晕,还是更粗暴一点的时候。
一搭在掀起车盖上的少女动了动指。
她的肤色极白,虽然身上穿着过分精致,指却没有任何多余装饰,如此搭在黑色的车盖上,也不知为什么,就是想让人看一眼,再转过视线多看一眼。
“还好,发动受损不严重。”她松了口气,语气终于稍微轻快了一点:“很抱歉砸伤了你们的车,前挡风玻璃我刚刚看了,是可以用修复剂进行修复的m32-34型,车辆应急包里应该有,至于发动给我三分钟时间。”
她语速不快,
却带着十足的笃定和绝对自信,甚至还有几分命令和不容分。
顿了顿,她表情有些奇特地变了变,才十分不熟练地开口,像是补救什么般,道:“好吗?”
末尾的字她咬得很轻,有点心翼翼,又带着些钩子般的上扬,好像刚才她的要求是什么让人不该拒绝的旖丨旎。
00尖叫着提示她偏离绿茶形象、再扣分就要当场香消玉殒的声音,终于在她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后戛然而止,00满意地报出一声。
[绿茶值+]
[生命+6时]
陆砚的目光浅淡地落在她的指上。
车内隔音本应很好,但兴许是齐副官下车后,车门没有关好,也或许是前玻璃破开了缝隙,所以她的声音就这样带着些距离的失真,再传入了他耳中。
齐副官觉得有些好笑,坐到他这个位置,当然绝非等闲之辈,对方能做到的事情,他自然也能,那么为什么要让她这种显然别有用意的人,来碰发动这样重要的地方?
他正要不发一言地继续执行陆砚“扔了”的指令时,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从车里飘了出来。
“给她。”
给她什么?
齐副官有那么一瞬,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他转头对上了陆砚那双浅绿的眼睛,下意识并了后脚跟,心中还带着惴惴,下却已经飞快从工具箱里掏出了殷芷舒需要的b20型棘轮扳。
握住扳的刹那,殷芷舒觉得荒诞的穿游戏、00号系统又或者是攻略对象这些事情都离她而去了。
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她中的扳和面前破损的发动。
齐副官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在这一刻好似换了一个人般的少女。
扳在她纤细的指间转过,她俯身下去,腰肢勾勒出一个柔软却带着十足力量感的弧度,长发早已被她草草挽起,她穿着华贵精致的长裙,双却在与粗犷的械上翻飞。
“m33号扳。”殷芷舒伸出一只。
齐副官才要去找,一只骨节分明的已经越过了他,将扳放在了殷芷舒心。
齐副官看着身侧袖口上的绿耀晶袖扣,下意识绷直了身体:“上”
陆砚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眼神,齐副官却已经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的不悦,于是猛地噤了
声。
两只交错的刹那,殷芷舒的无可避免地短暂触碰到了陆砚的心。
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m33号扳是冰冷的,就像是他曾经握过的所有械与刀剑一般。
但少女的指是温热的。
这样片刻的温热竟然冲淡了所有冰冷,在他的心留下了一点难以形容的痕迹。
扳的重量压得那只纤细的微微顿了一下,那一瞬间,陆砚竟然下意识动了动指,想要扶住她的。
[好感值+]
他闭了闭眼睛,抬揉了揉眉心,觉得一定是自己这次秘密潜入帝国实在太过紧绷,又连打了三针缓释,所以才在听到那句“给我三分钟时间”和细声细气的“好吗”之后,回忆起了自己幼时第一次想要登上甲时,也过类似的话语。
他有些为自己这一瞬间的心软而些许不悦,但这份不悦,是素来严于律己的陆砚陆上将对自己的情绪,自然不会泄露半分出来,也不会迁怒在别人身上。
殷芷舒修车的依然很稳,心底却在和00飞快对话。
“你之前,好感值可以兑换道具?”
[不愧是宿主,不来问为什么会有好感值,单刀直入,干脆利索!]
殷芷舒深感无奈:“有那个时间的话,不如你先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来的人,从季风宵变成了陆砚?”
00倒吸一口冷气:[还不是因为宿主你跳早了!00只是一个希望宿主什么都好的系统,又有什么坏心眼呢!不信你等等,季风宵马上就会来!]
殷芷舒的扳转过一个漂亮的弧度:“道具我能选吗?”
00盘点一番:[一个好感度可以兑换的道具只有两种,道具a名为我这嘴一叭叭,明:有几率让对方听从简短的指令,道具b名为瞅哪儿呢,明:有几率可以强制对方在三秒内,眼中只有你一个人。怎么呢,虽然都是不太靠谱的低等道具,但我还是建议宿主选b。毕竟b道具能让对方在茫茫人海中看到你,而看到,往往就是爱情的开端!]
殷芷舒:“哦,我要a。”
00大为震撼,觉得殷芷舒四舍五入是浪费了一点好感度。
但做选择的是殷芷舒,它也只能照办。
三分钟,殷芷舒用了两分半就已经抬
直接扣上了前车盖。齐副官担心她别有用心,如临大敌地盯了半晌,却也只看懂了她修车的熟练度绝对不亚于自己。
自信程度更是远远高于他。
至少,他每次修完以后还会测试一下,哪有殷芷舒这么自信放光芒。
车前盖与车身碰撞出一声沉闷,殷芷舒已经使用了道具a我这嘴一叭叭,侧头看向陆砚的眼睛,轻声道:“带我上车。”
沉闷的声音遮盖了她极轻的话语,但显然,这并不影响道具的发挥。
下一刻,她就被陆砚倏而伸出的攥住腕,跌坐在了车的后座。
她才坐稳,就有一阵嘈杂从车外传来。
是那位陈三少。
终于用激光剑破开了门框,再目睹了殷芷舒跳楼举动的陈三少在短暂的错愕后,终于回过神来,表示一亿星币买来的“玩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这么带着下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
“我看到她在车上了,把人给我交出来!”陈三少冷笑着走上前来,抬就打算不客气地敲击车窗户。
然而他才伸,就已经被齐副官干脆利索地反绞了臂,直接按在了地上!
陈三少一声痛呼划破天际,齐副官不为所动,冷漠地看向黑压压的保镖们:“不想他死,就退开。”
“退开!都退开啊!”陈三少先是嘶声道,再哑声咬牙看向齐副官:“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这样对我的后果是什么!你——”
齐副官管他是谁,眉头都不皱,出如电地卸了陈三少的下巴,再对着另外一位副比了个眼色,对方已经会意地绕到驾驶席,发动了汽车。
发动一声悦耳的点火声,显然已经被殷芷舒彻底修好了。
齐副官冷脸拎着陈三少,后退两步,准备在车子发动的同时上车,再将陈三少像是垃圾一样扔出去。
殷芷舒收回看着齐副官利索身的目光,眼中有欣赏,有好奇,却唯独没有惊讶,再侧头抬眼,看向陆砚。
狭空间里,她还保持着跌坐进来时的姿势,陆砚早就飞快地松开了钳制她腕的,虽然后座并不逼仄,但她层叠的裙摆还是铺撒在了陆砚黑色的西装裤上。
没有人敢离陆砚这么近。
又或者,太多人
想要离他更近一点,但陆上将有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驻守在星际军区,剩下百分十的私人时间也被他过得自律如一块铁板,又有谁能够真正接近他半步呢?
从这么近的距离看陆砚,和玩全息游戏的时候,又有不同。
——当然是不同的,她做玩家的时候,除了在星空的首页和各项战报上见过这位陆上将冷漠的侧颜之外,甚至没能走近过对方方圆十公里。
四舍五入,她只见过他的立绘。
或者,照片。
很显然,薄薄一张纸并无法承载陆砚的气势和英俊,这种真正的沙场上磋磨出来的铁血和杀伐之气便是收敛得再好,也足以充盈一辆车内这样的空间。
车内自然也是黑色的,车门饰板是冰冷的银色,氛围灯是冷清的深蓝,而坐在这里的陆砚上将,硬生生将车后座坐出了甲操控舱亦或者飞船指挥室的感觉。
可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少女,让这种如铁板般的冰冷,悄然裂开了一道柔软而缱绻的缝隙。
就像落在黑色西装裤上的裙角。
00还在啧啧称奇:[这么低的几率,你都能成功,宿主你的运气实在是十分不错呢!]
陆砚对外面的动静显然并不怎么感兴趣,却已经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当然也看到了她落在他身上的裙角。
他微微皱了皱眉,动了动指,目光却先落在了殷芷舒的脚踝。
她穿着极细的高跟鞋,鞋面是银蓝色的细闪,与她身上的长裙很配,而这样的颜色,显得她洁白纤细的脚踝更加精致漂亮。
但她的脚踝却拧成了一个不太自然的角度。
陆砚太熟悉这意味着什么。
她受伤了。
应该是落在车上的时候造成的冲击,而她却一声不吭,要了扳来修车。
甚至现在,她明明指已经扣紧了心,也还是没有喊一声疼。
刚才,他觉得自己是下意识将殷芷舒带上了车,而在过去的无数岁月里,他下意识的行为让他在许多刀口舔血的时刻保住了性命,虽然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这一次行为意味着什么。
但显然,他认为,无论殷芷舒接近他是带着目的,还是无意为之,他都需要为自己这次的下意识找一个借口。
所
以陆砚思索片刻,有些生硬地开口道:“冒犯了。”
近乎密闭的空间里,他的声音近在咫尺,低沉有力,虽然依然带着冰冷和上位者才有的倨傲,却并不显得盛气凌人。
他显然很少这种话,银发上将完后,自己先微微偏了偏头,再继续道:“离开这里后,我会放你走。”
殷芷舒有些诧异他会这样,再看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脚踝,心中终于多了一丝了然。
他眉目舒展地听着他实在不像是解释的解释,心想,不是你冒犯了我,是我对你使用了不怎么灵的道具哦。
但表面上,她还是带着歉意地笑了笑:“很抱歉给您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该道歉的人是我。感谢您救了我——”她指了指被齐副官提在里的陈三少,脸上有了一闪而过的厌恶:“从他里。”
她得点到为止,信息量却已经给得足够,顿了顿,她继续诚恳道:“我会报答您的。”
齐副官恰好随扔了陈三少,啪嗒一声关上了车门,就听到了这句话。他不由得冷哼了一声,心道你不过是陆上将随捡回来的猫猫狗狗罢了,又能有什么地方帮到我们陆上将呢?
殷芷舒话音才落,正在向前疾驰的车前倏而不讲道理地落下了一片阴影。
下一刻,一艘通体纯金色的私人飞船硬生生从天而降,挡在了车前。
齐副官神色骤变。
无他,飞船上那个皇室家徽实在太过耀眼。
便是不耀眼,在整个帝国范围内,这个型号和颜色的私人飞船,也有且只有一艘,而能够无视航空禁令,这样停在民用车道上的人,也只有一个。
帝国那位皇太子季风宵。
陆砚连打三只缓释,在帝国疆域连续进行了若干次跃迁,如此紧急离开帝国的原因也出于此。
他的行踪暴露了。
而现在,陆砚上将的死对头,帝国皇太子季风宵,带着他驰名整个宇宙的黄金战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齐副官的已经摸上了腰侧的激光枪,在心底过了一遍这辆车上承载的所有火力,心道便是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也要让上将平安离开。
殷芷舒还在想这样的亮金色的反光真是太刺眼了,肩头已经落了一只,再带着她
向一侧倒去。
方才还正襟危坐如联邦利剑的上将侧躺在后座椅上,而殷芷舒被他的力量一带,重心不稳,顺撑在了他的两侧,茶色的长发散落下来,正好完美地挡住了他的脸。
因为冲力的原因,两个人的距离极近。
殷芷舒觉得,对方的呼吸都已经铺撒在了她的鼻尖。
如果换一个场合,换一个氛围,她几乎觉得他要吻她,但他只是将她拉到了刚好能够挡住他的、极近的距离,就停下了。
如此靠近的距离,陆砚却甚至没有看她,他的目光落在了另一侧的车门上,眼中的杀意几乎不加掩饰。
有脚步声由远至近,一道懒洋洋却张扬的声音在车外响了起来:“车上坐着谁啊,下来让我看看。”
殷芷舒下意识想要抬头。
“别动。”陆砚的穿过她的长发,扣在她的脑后,强迫她看向他:“一会就好。”
齐副官极快地扫了一眼后视镜,显然也被车后座的发展惊呆了。但情况危急,电光石火间,他已经调整好了面部表情,带上了有些尴尬的讪笑,冲着窗外道:“那个,我家先生,额,有些不方便”
“什么方不方便!见到皇太子殿下,还不下车?!”一道厉喝响起:“打开车门!”
齐副官深吸一口气,咬牙解了车锁。
殷芷舒垂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薄绿色眼瞳。
她能感受到他的西装扣子有些硌,而他身上的肌肉更是紧绷到了极致,显然已经做好了若是拿她当掩护不成,就和季风宵硬碰硬的准备。
最关键的是,她离他太近了,近到她不仅仅能闻见他身上星空海洋般的空旷香气,还闻见了一股被香水掩饰得极好的,淡淡血腥味。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
陆砚受伤了,或许还伤得不轻。
若非如此,堂堂联邦上将,绝不用这样低调地连夜赶回联邦,也绝不会想出现如今这样的办法。
有什么,比受伤的时候更容易攻略呢?
又或者,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不能更进一步呢?
于是她突然开口道:“可这样,是骗不过别人的呢。”
陆砚看向她,薄绿色的眼中还有未收敛的杀气,上面还浮着一层疑惑。
但不管怎么,这一次,他的眼中终于真正盛满了她的身影。
殷芷舒微微勾起唇角,将两个人之间最后的距离缩短,吻上了陆砚的唇。
“这才是冒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