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寄挂 离了小姐,我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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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她方才提及此事, 白念却并未表态。

    祁荀摇头,想不出个中缘由。

    “那兴许不是你的缘故。还有一事,我也觉得怪异。今醒时, 姐还问我‘有人下意识地喊别人字, 那他是不是很在意这人’。姐平白无故怎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你有没有发现, 姐这几日有些怪异,动不动脸红, 动不动生闷气。这若放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事。”

    “会不会是上回风寒没好彻底?”

    主仆二人相处久了, 都极能。

    祁荀没再搭理她,自顾自做着手里的活, 心里却想着流音的那番话。

    字?

    半晌后,祁荀总算反应过来了。

    他昨夜的确唤了宁音的字,可这名字取来不就是教人唤的吗?

    祁荀想着,白念性子软,断不会因这事同他生气的,故而也没往下想。

    夜里, 乔元均找他叙旧。

    乔元均头回来永宁, 不比绥阳认识的人多,他处理完手里的事, 只能找祁荀吃酒。

    正巧祁荀心有郁结,一来没寻着音音,二来又受了白念的冷脸, 乔元均相邀,他便也应下了。

    今夜吃酒的地方不再是莺莺燕燕的花楼,二人寻了七弯街最大的酒肆,又着二要了一间隔音的厢间。

    乔元均听他完宁音的事, 手里捏着的酒盏顷刻碎成一片。

    “这高殊,夫人生前待她不薄,竟能昧着良心做出这样的事来。”

    祁荀默不作声。

    “那音音的下落,还查吗?”

    “查。怎么不查?”

    乔元均也不磨蹭,立马着人去查玉牌的下落。

    交代完差事,祁荀的脸色也没好看多少。

    乔元均只以为他心系宁音,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故而随意拣了几桩绥阳近日来发生的事,转移注意力。

    “你还记得中书侍郎周大人吗?”

    祁荀抬眸,示意他继续。

    “他同夫人和离了。”

    “乔大人还管这档子事?”

    言罢,祁荀喝了盏酒,显然对此不感兴趣。

    “你常年在应郓自是不知。那周大人家徒四壁时,他的夫人便跟了他,也算是患难与共的。朝中女眷皆言,这周大人官至四品,非但没有嫌弃糟糠之妻,还从未有过纳妾的念头。二人一直相濡以沫,也算是众多官宦的楷模。只前段时间,周大人在睡梦中呓语,再醒时,他的夫人便甚么也要同他和离了。”

    话未完,还留了钩子,只可惜祁荀仍未搭理他。

    乔元均轻咳一声,自己起的头,闪了舌头也要将它完:“那还不是因为周大人时常在睡梦中唤一姑娘的字。”

    话音甫落,祁荀便被酒呛着,闷声咳嗽。

    “你怎么了?喝酒还能呛着。”

    他面色一凛,终于正视了乔元均。

    “接着。”

    “嘶。”乔元均叉腰:“你不是不感兴趣吗?”

    一个眼神扫去,乔元均坐正:“要我,与妻室同榻而眠,嘴里却喊着别人的名字,换作是我,也会同他置气。况且这已不是头一回了。周大人怕是早就同那姑娘生了情谊。”

    祁荀似是想起甚么,手里的酒盏顿时变得滚烫,他的手烦闷地叩着案面,又想堵住乔元均的嘴,又想听他继续往下。

    “这很紧吗?”

    乔元均嗤笑一声,显然在嘲讽他摸不透女人的心思。

    也是,像祁荀这样□□不沾的男人,能懂其中的道理才活见鬼了呢。

    “你试着想想,这人心里得多牵挂那姑娘,才会脱口而出她的字,换作是你,你能接受喜欢的姑娘在你面前提及旁的男人吗?”

    祁荀碰了碰鼻尖,嘴硬道:“不过是名字罢了,如何不能提?”

    话虽如此,他脑海中骤然浮现白念与李长安的身影。

    啧,李长安...

    这名字确实不怎样。

    *

    月上柳梢,夜色融融。

    祁荀回白府时,府内一片寂静。

    扶安院的烛火仍旧亮着。

    他踱步在院外,来回走了几圈。

    自央今日活多,回偏房时正巧碰见祁荀。

    见他踌躇不前,眉头紧锁的模样,还以为出了甚么事。

    “阿寻你等在院外做甚么?可是有事找姐?”

    祁荀瞥了他一眼,没有否认,还“嗯”了一声。

    “那怎还不去?再过会姐便要歇下了。”

    自央催促着,见他像块木头似的杵在那,不由地干着急。

    祁荀正要抬脚,却见明晃晃的屋子瞬间暗了。

    二人杵在院外,互看了一眼,回了偏房。

    翌日清,白念被院内的清扫声吵醒。

    床幔挽起时,瞧见窗前几上影影绰绰的格纹。格扇半开,海棠树下,是阿寻和自央在扫落花。

    白念唤来流音:“他不是被阿娘拨去东厢房了吗?怎又回来了?”

    流音瞥了一眼窗外,姐口中的他,正是‘阿寻’。

    “我去问问?”

    流音正欲去问,却被白念开口叫住。

    想来应是管事的主意,她去问,反倒显得自己多在意他似的。

    “不问了不问了,有甚么好问的。上回鬆雁塔没去成,今日可不能迟了。”

    白念换了身鹅黄色的衫裙,又梳了姑娘家俏皮的双髻,双髻绾成半个馒头,鼓鼓的,可爱极了。

    祁荀见她挑帘,忙开口同自央搭话:“奥,你问我为何调回扶安院吗?”

    自央手里的动作一顿,疑惑地望向祁荀,他分明没问这话。

    却听祁荀自顾自地道:“姐待我好,我自是记在心里,离了扶安院,离了姐,我便觉得浑身不自在。”

    仿佛是瞧准了时机,祁荀话时,白念正巧从珠帘后冒出脑袋,这话一字不落地落入她的耳里,姑娘的唇角不断上扬。

    她咬了咬下唇,勉强忍着欢喜,虽没接祁荀的话,却拔高声音道:“我今日要去鬆雁塔祈福,流音你快些。”

    流音被她突如其来的催促吓着:“姐,我就站在你身侧,哪需这么大声,我能听见的。”

    白念面色一红,乌黑的眸子弯成月牙,出府时,裙摆飘飘,就连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不少。

    祁荀望着她一晃一晃的步摇,心情大好。得亏他昨日向管事明情况,以教习墨宝的由头调回扶安院。

    管事也知晓白念的那手字,不知气走多少夫子,祁荀肯教,那是再好不过了。

    “阿寻,你是不是哪里惹了姐?”

    祁荀的话里尽是讨好的意味,就连自央这块木头也听了出来。

    可眼前的男人倨傲疏冷,今日的这番话委实不像他的作风。

    *

    鬆雁塔内,白念和沈语安跪在蒲团上,上香后,又在系满红绸的白蜡树下祈福。

    “念念,你求了甚么呀?”沈语安探头过去。

    却见红绸上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

    白念捻起红绸,顺口念道:“愿阿爹阿娘身体安康,愿语安布帆无恙,平安至绥阳。”

    话落,沈语安又红了眼眶。自古别离多愁绪,更何况是自幼长成的手帕交,只一想起二人相隔百里,往后这满肚腹的话也不知该同谁了。

    “怎么啦?”白念晃了晃她的手臂:“我先前怎没发觉,你竟是比我还能哭的。”

    冷不防地被她揶揄,沈语安吸了吸鼻子,岔开话题道:“你怎么不为自己祈福?”

    “我好端端的,求与不求有甚么紧?”

    “那我帮你求。”言罢,沈语安在她的红绸上写下:“愿阿念平安顺遂,万事胜意。”

    二人相视一笑,将红绸缎系挂在白蜡树上,而后离开。

    鬆雁塔骤起凉风,风一吹,绸缎尾端微微扬起,沈语安的那条散了绳结,凌空回旋几圈,悠悠地飘至地面。

    *

    白念回府时,正巧撞上心急火燎的柳詹。

    柳詹眼观鼻,没瞧前边的路,步快走时愣是撞着白念的肩头。

    白念抬眸瞧他,见他面色红润,神气十足,半点也不像阿娘口中体弱多病的模样。

    “你是要出府吗?初来乍到,身边可要带个伺候的人?”

    柳詹望了她一眼,眼神躲闪。他往一侧挪步,道了声‘不必’,脚底抹油地出了府门。

    “怎么这般心急?”流音回身望了一眼,闷闷不乐道:“可有撞疼姐?”

    白念摇摇头。

    来也怪,她往前几年,从未听阿娘提过这位‘侄儿’,更没听闻阿娘尚有亲眷。便是阖家团圆的中秋夜,亦或是除夕夜,也不见阿娘将这孤苦伶仃的侄儿接来同住。

    “姐,你想甚么呢?”见她愣在原地,流音便唤了她一声。

    白念晃了晃脑袋,回过神,不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回扶安院时,正巧碰着吴管事,他瞧见白念,不由地开口问道:“姐的字练得如何了?”

    “字?”

    白念有些摸不着头脑,她近段时日并未刻意练字,吴管事这话从何起呀。

    吴管事笑了声:“阿寻不是在教姐练字吗?为此,他还特地过来同我,教我将他从东厢房调回去呢。听阿寻的语气,姐的字应是大有进步了。”

    还未等白念开口,流音声嘀咕着:“阿寻何时教姐练字了?分明是我陪着的。”

    白念抿了抿嘴,在流音的腰间挠了一把。吴管事走后,她才回味起方才的话来。

    如此来,阿寻为回扶安院,还特地找了个由头?

    思及此,白念耸了耸肩,就差把开心写在面上。

    扶安院内无人,但是院子一片整洁,就连花枝也重新修剪了一番。

    白念回屋时,发现屋门半掩,起先也没觉着怪异,只以为二人出府时未关严实。可方才迈入屋内,她便怔愣在半敞的木柜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