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消气 你放开我呀
“给你撒气好不好?”
应郓街市空旷纵深, 抬眼望去,街市两边的铺子尽都纳入眼底。偏祁荀站在她身前,笔挺的身姿倾占着她的目光, 酒肆里微弱烛火照着他的半个身子, 半明半暗, 五官棱角愈是分明。
白念看得痴,心里一软。她正欲些甚么, 转而记起祁玥叮嘱她的话。
“你可不要轻易便原谅他,愈是好话, 愈是好哄,男人便容易得寸进尺, 再不肯对你花心思。”
祁玥性子直,甚么都同她,分明比她还上几月,话却是一套套的。
若教祁荀得知,他的堂妹非凡不帮他话,还倒一耙, 怕是能气出病来。
白念盯着他一动不动的臂, 本想着去咬一口,对上他认真的神情后, 到底有些不忍心。
她正要推开,忽然听闻一阵急促的马车声。有一头戴黑色帷帽的车夫牵动缰绳,马儿兴奋激昂地朝后背祁荀冲来, 似是不受控制。
白念瞪圆了眼,疾呼了一声“心”,顺势将祁荀往另一侧推。
得亏祁荀眼疾手快,他退至一侧时, 拂开白念的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肢,连带着白念一并躲开马车的冲撞。
直至车轱辘声远去,他也没有松开白念。
“方才太危险了,光顾着推开我,自己也不知躲开。”
四目相对,二人身子紧贴,白念下意识地攀着他的背脊,侧耳听见的全是胸腔处鼓点似的跳动声。
白念瞧得清楚,祁荀虽极力压制,可他嘴角的笑意却是愈发浓了。
她垂下眸子,滴溜转着,一边想着如何应付,一边则用力推着祁荀。
兴许是常年在军营,练就了一身力气,白念的推她时的劲儿,于他而言,不过是猫儿挥动肉乎乎的爪,不痛不痒,反倒有些可爱。
“你放开我呀。”
白念被他惹恼,话时带着嗔怪,她抬眸瞥了一眼周遭,生怕流音和丛昱半途折回。
然而,怕甚么便来甚么。
流音心中有诸多疑惑,疑惑未解,她自是放心不下白念,走了没几步,便在同丛昱的争执下,原路折回。
白念是从祁荀的肩头处瞧见流音的,流音和丛昱皆捂着嘴,一时僵愣在原地,过了半晌,瞧见白念捂脸埋首在祁荀胸口,二人才拾趣地去了酒楼。
白念脸通红,端起祁荀的臂,气吁吁地咬了一口。
祁荀倒吸一口凉气,佯装被她咬疼,见她慌忙松口,轻笑道:“气消了没?”
白念摇头,作势又要去咬,最后却是不了了之。
祁荀笑着看她:“路上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可好?”
白念也没再拒绝他,二人并肩走在路上,谁也没有越矩。
祁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给她听。
起当时闯入男倌的屋子,实属无奈之举。他毫不否认隐在白府私下探查线索一事,至于具体是为何事,难免要提及十二年前将军府大火一案。
有些话祁荀只是点到为止,事实上这些事他连祁展年都瞒,能向白念透点风声,已是不易。
倒不是怕白念一不心漏嘴,只是这事牵涉朝中重臣,知晓太多终究不是甚么好事。
诸如方才疾驰而过的马车,街市宽广,马儿却直冲他而来,是车夫御马时出的差错,谁也不会信的。
白念性子虽软,可她到底聪颖,听祁荀点到为止不愿详,又记起方才马车疾驰一事,她突然站住步子,仰着脑袋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祁荀愣了一瞬,脸上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担忧,然他很快恢复如常,甚至挂上一抹笑意:“是。我得罪人了,得罪了我家姐。也不知她原谅我没有?”
白念知晓他故作跑题,正欲追问。可眼下夜风徐徐、月明星稀,氛围正好,一切似乎都恰到好处。她若继续刨根问底,反倒有些不解风情了。
二人复又聊了些题外话,祁荀知晓白念这段时日所受的苦楚,陡然听白念亲口提及,他这心里仍是抑制不止地抽疼。
“那男子闯入我屋子时,我也记不起旁人,只想着,若是你在,定能救我于水火的。”
白念深吸了一口气,分明是不堪回忆的往事,但她仍旧带着轻松地口吻,仿佛云雾拂过明月,遮了一时的光亮,可最终都会过去。
“念念...”
“嗯?”
白念前后晃悠双臂,挪眼去瞧他。
“若我稍稍留个心眼,便不会如此。”
祁荀是愧疚的,尤其是听闻白念遭了那么多不称心的事。
“没甚么的。这些始料未及的事本身就防不胜防,你又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白念本身性子极好,没甚么脾气,也善解人意。她唯有几次失了分寸,大多涉及祁荀,并不是当真多大情绪,更多时候是一些自己也难以理解的别扭。
可话回来,她仍是明事理。这事怪不到祁荀头上,她也不会就此事大做文章。
话间,二人便已走至客栈。祁荀瞧着白念入了屋子,这才放心离去。
转身那瞬,他敛起所有笑意,眸底沉如死水。
今日那辆马车,实在怪异。车夫以帷帽遮脸,教人瞧不清容貌,很难辨认是何人指使。
祁荀忖了好一会,除了胡庸人刻意报复外,绥阳那厢定然也不安分。
自他永宁回来,一手处理私兵民愤一事,险些忘了绥阳还有一股势力,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瞧。
*
翌日清,天方破晓,将士们早早起身操练。
祁荀话向来算数,今负重时,将士显而易见地觉得有些乏力。
他们昨日讨论一事尚未有定论,明面上虽不,背地里没少讨论。晌午时,有一告假而归的将士回了军营,他一来,营内顿时炸开了锅。
祁家同宁家有婚事,这事早就传扬开了,倒也不稀奇。只是如今街坊处四处皆流传着昨日来军营的赵婉便是宁家遗孤,亦是是同侯爷有婚事之人。
虽不知这流言源头是何处,这事愈是模糊,流传的范围便愈广。
晌午未过,这话便落入祁荀的耳里。
手里的狼毫一分为二,重重地掷于地面。他当即着人去查,只可惜这事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大街巷散布开了,深究之下矛头指向绥阳,可绥阳之大,实在寻不出编纂此话的人。
祁玥听闻这消息,初时疑心赵婉,可她人在应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想来也无传谣的本事。便当真是赵婉做的,她也拿不出任何指证她的证据。
倒是祁荀,一眼便瞧穿赵婉的算计。
*
这些谣传毫无意外地传入白念耳里。
白念初听时,难免觉得意外。这两桩事都是实实的事实,祁家与宁家确有姻亲,二则赵婉确实来了军营,两桩事摆在一块,任谁都会浮想联翩。
可她在永宁呆了这么些年,对赵婉也颇有了解,冷静下来想了许久,总觉得这事太过蹊跷。
再者,祁荀昨日已同她明。
他同宁音固然有婚事,不过这些都是父辈之间的一句玩笑话。这话之所以流传甚广,都是他早些年搪塞媒人的借口。
话至此,白念原想问宁音一事。她先前在白府时,曾听祁荀唤起宁音的字,想来祁荀时时惦记着音音,这才会在昏沉之际脱口而出。
若二人没有半点情分,这话太假。只是彼时已到客栈,流音又不断催促她,她不好当着流音的面问,这事只好不了了之。
虽不知祁荀待宁音如何,可祁荀待赵婉,那是没有半点情意的。
故而在白念听到这句谣传时,并未有多大反应。
反倒是流音,过于在意自家姐的心绪,她怕姐心中不快,还嘟囔着嘴道:“这侯爷当真是事多,一会儿赵婉,一会又是宁家姐,如今又二者实则是同一人。他若当真有婚事在身,又来招惹姐做甚?”
昨日将她支开,流音心里也知了大概。她虽对祁荀的身份有所疑惑,可这人的品性终究是好的,故而也没甚么愤懑的话。
今日陡然传出此事,她生怕自家姐难过,这才沉不住气了他的不是。
白念捻了个果子放于口中:“你倒是比我性急。我只是觉得这事怪异,想疑点还来不及,哪里难过了?”
见白念还有心思吃果子,流音的火气便消了一半。
约是过了一个时辰,叩门声传入耳里。
祁玥面带笑意地走了进来,攀谈几句后,直接切入正题。
“你切莫将此事放在心上,外面传得皆是谎话。”
她没法将宁音和将军府一事细,只能笃定地告知她,赵婉并不是百姓口中的宁音。
白念点头,心里有数。
可她想的并不是这些。
“你能同我宁音的事吗?”
祁玥愣在原地,不知该些甚么,她也生怕自己口无遮拦,教祁荀和白念之间生了嫌隙。
白念见她迟疑,只以为里头当真有甚么不得的话,正欲扯开话题。
却听祁玥开口道:“音音于大哥哥而言,约莫是垂髫之年最美好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