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霜愣了一下，试图把猫从怀里抱出来。

    但猫爪子勾住她的衣服，猫咪还奶奶的叫了两声。

    明明是她送给闻遇的猫，怎么这么粘她？

    闻遇伸出手，轻轻摸了下猫的头，但猫很凶，闻遇手落在它头上的时候，它就扬起爪子。

    闻遇：“姐姐，它喜欢你。”

    “我们也可以一起养。”容霜安慰他。

    这只叫“闻毛”的猫便这样住了下来。

    由于是送给闻遇的生日礼物，容霜坚持要猫跟闻遇姓。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闻毛明显更喜欢容霜一些。

    放学回家，它蹭的是容霜的脚。

    容霜喊它，它一定是飞快地跑过来。

    容霜坐在沙发上，它绝对是睡在容霜腿上。

    容霜坚定认为闻毛是一只很聪明的猫，因为它来到容家后，没有出现任何乱拉屎撒尿的情况。

    佣人把它的住处扫得很干净，没有一点异味。

    闻毛爱用舌头梳毛，它还是一只爱干净很漂亮的猫。

    这个生日礼物真是挑得好，一大家人都喜欢。

    闻毛很听话，平时的活动范围就是整个别墅，同时它还有点胆，都不敢一只猫出门。

    直到一天，天气很坏。容霜放学回到家的时候，秦姨就看着乌云遍布的天空，今天估计要下大雨。

    果不其然，晚上七点过，天空就开始起雨点来。

    之后，雷声轰鸣，伴随着来势汹汹的闪电，整个天空翻江倒海。

    容霜记得，闻遇有些怕雷声，毕竟还是个孩子。

    容霜去找他，只是敲了几下门，没听见应答。

    “遇。”

    “姐姐，有什么事吗？”闻遇声音从身后传来。

    容霜转过头，看到闻遇手中拿着一个杯子，嘴唇湿润。

    恰好窗外一道闪电划过，他一双猫似的眼睛圆圆的，如同精怪。

    容霜弯唇一笑：“你不是怕雷吗，我来陪你，这样你就不用怕了。”

    “谢谢姐姐。”闻遇把门推开，里面书桌上还摊开着作业本。

    室内明亮，容霜坐在沙发上，想起她时候，她也怕雷，那时候妈妈会温柔地讲故事哄她睡觉，那时候的时光是很好很好。

    现在想想，记忆还是清晰。

    容霜：“我也给你讲故事吧。”

    闻遇似乎有些诧异，但依然乖乖地：“好。”

    容霜陷在了回忆里，她忘记了现在闻遇已经三年级了，他会认的字很多，完全可以独立看故事。

    拿出一本童话书，容霜选了一篇结局美好的故事。

    灯下，她鸦羽般的睫毛低垂，声音轻和，语气淡淡的。

    白皙的手指压在书上，语速和缓，让人很容易联想到温柔这个词。

    闻遇目光微微一闪，他低下头，复归于一片平静。

    祥和的画面是被外面佣人的敲门声给断的。

    “咚咚咚”声音显得紧张急促。

    “遇，毛不见了。”年轻女佣的声音着急，然后看到了在闻遇房间里的容霜，声音了许多，夹着颤抖，“姐，您也在……”

    容霜迅速站起身：“闻毛不见了？”

    女佣快哭了，声音哽咽着：“刚才我给毛喂食的时候，发现笼子的门开了，窗户没关好，我找了整个别墅也没找到，外面……”

    剩下的话女佣没出口，但在场的人都知道。

    现在外面雨这么大，雷声轰鸣。

    闻毛胆子这么，平时出门都紧紧扒在人身上，不敢乱动。

    家养的猫咪野外生存本领很弱，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容霜立即做了决定：“给秦姨，让家里的人着伞去找一找，早点去找，它应该没跑多远。”

    容霜转头看向闻遇，他紧张地站了起来，面色慌乱：“姐姐，毛它……”

    “我们也一起去找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客厅里有些嘈杂，秦姨很快地安排好了人手，每个人负责一块区域，但别墅周围太大，别墅里的人也不算多。

    没有谁表露出不乐意，闻毛来容家还不到一个月，但已经攻略了人心。

    容霜：“秦姨，我也想去找毛。”

    秦姨一听，立刻摇头：“霜霜，你在家等着就好，外面雨太大了。”

    容霜很坚持：“我穿雨衣再雨伞就可以了，我也想早点找到毛，我和遇我们两个人一起去找。”

    容霜又软声撒娇：“秦姨，你就让我去吧，我一个人在家会很焦虑的。”

    “好吧。”秦姨最终妥协了，但看了一眼闻遇，“你要照顾你好姐姐知道吗？”

    闻遇使劲点点头：“秦姨，我会的。”

    此时，外面的雨了一点，雷鸣也渐渐减少。

    容霜牵着闻遇的手，拿着手电筒，一边喊着闻毛的名字，一边到处看。

    这么一只猫，躲在哪里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容霜拧着眉头：“毛怎么就在下雨天跑出来了呢。”

    闻遇握紧她的手：“姐姐，我们会找到毛的。”

    远处似乎跳过一个黑色的身影。

    “毛好像在那！”容霜拉着闻遇的手就朝那方向奔去。

    只是凑近了才发现那是个树枝，随风在摆动罢了。

    容霜正准备站起身，后颈却一疼，意识消失，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容霜只觉得身下很硬，且颠簸，硌得很不舒服。

    手被紧紧束缚在身后，身上的绳子勒得很紧。

    潜意识似乎都知道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她渐渐清醒，只是后颈的疼依然尖锐。

    雨落在车顶上，滴滴答答。

    周围很闷，不流通的空气中有着怪味。

    容霜意识到，她现在正在车上，车开得非常快。

    她看向周围，光线昏暗，车窗外的景物隐隐约约。

    她现在是在车最后面的地方，前面还坐了三个壮汉，一人开车，一人坐在副驾驶，一人就坐在她前面。

    忽然，前座上的人转过头。

    容霜赶紧闭上眼，呼吸仿佛都停滞了。

    心跳声好大好大，她手紧攥成拳，怕自己过快的心跳会被人发现。

    那道目光似有形一般，在她身上逡巡，只是没有其他动作。

    过了几秒，前面的人话了。

    “强哥，那女娃怎么样了？”

    一道饱含戾气的声音：“还没醒。”

    容霜稍微放下心，被束缚在身后的手被捆得紧紧，动一下都很难。

    “真是个千金大姐，我都没用力敲，就给晕了好几个时。”

    “蹲她好久了，可他妈给逮到了。那个的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就当买一送一了呗。”

    一阵笑声响起。

    片刻后，一道男声：“我们要五千万，她爸会给吗？”

    “怎么不会，那可是容家，这女娃是容行唯一的女儿，五千万买他女儿的命，哪里算多。”

    “强哥刚从牢里出来，干完这票又得躲了。”

    “有钱怕什么。”

    “到时候等她爸把钱拿过来，这两人都别要，直接走，谁还能找到我们！”

    “行了，别话，好好开车！”

    容霜浑身冒冷汗，她怎么也没想到，绑架这样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而且绑匪没算拿钱放人。

    她要想办法自救，手被捆得很紧，一挣扎就火辣辣的疼。

    旁边，闻遇没有丝毫动静。

    容霜手在黑暗中摸索，试图找出一块尖锐点的物品。

    她手太嫩，车子里太乱，忽然手指被什么东西划过，一阵难忍的疼痛。

    容霜咬紧牙齿，把那一块玻璃状的物品藏在手心，正准备割掉绳子，车子忽然停下。

    “强哥，到了。”

    容霜的心，猛地下沉。

    她被一个壮汉提起，衣服勒在身上很不舒服。

    她强忍着，睫毛也没有丝毫颤动。

    “哐当”一声，门开。

    她和闻遇被摔在了地上。

    身下是有些湿润的泥土，裸.露的皮肤划过地面，掀起一阵疼痛。

    “把门关好，别让人跑出来了。”

    “嘿嘿，强哥我知道的，两个孩能跑哪儿去。”

    门被哐当一声关上，金属碰撞的声音清脆。

    确定暂时安全后，容霜推了推闻遇。

    她没敢出声，只能用力地推他。

    “姐姐。”闻遇醒了，他声音很，迷迷糊糊的。

    “嘘！”容霜赶紧开口，“遇，你别话，无论听到什么都没出声知道吗？”

    还好外面在下雨，借着雨声的掩饰，他们能声话而不被外面的人听到。

    闻遇似乎慢慢清醒了，他很声地：“好。”

    “千万别出声！”容霜再次嘱咐道，“我们被绑架了，现在情况很危险，我们要自己逃出去。”

    闻遇一直在静静听她，他表现得太镇定了，完全不像一个十岁的孩子。

    甚至连容霜刚醒来，意识到眼下情况时，心都在乱跳。

    容霜只当他是被吓到了。

    “遇，你听懂了吗？”完后，容霜不放心地问他。

    “听懂了。”

    现在，他们只能自救了。

    连后路都没有，绑匪的对话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容霜，只要等他们拿到钱，就会撕票。

    容霜还想什么，大门边传来开锁的声音。

    门开得太快，容霜只来得及迅速地叫闻遇：“闭眼。”

    她赶紧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时间一瞬间过得很慢，她怕闻遇被绑匪发现醒来了，怕绑匪察觉到什么，但她现在不敢动。

    身体被人踢了踢：“还没醒？”

    容霜睫毛微颤，装作刚醒的样子，惊慌极了：“你们是谁？这在哪？”

    容霜这才看清了绑匪正面的模样，三四十岁的男人，头发灰扑扑的。

    她心在不停往下落，绑匪没有带遮挡物，是真没想留活口。

    “你被绑架了知道吗？别乱叫，我电话给你爸，他给了钱我们就放人，好好配合知道吗？”

    容霜点了点头：“我爸会给钱的，你们不要伤害我。”

    她一脸害怕，缩在角落。

    绑匪拨通了电话，开的是外放。

    电话很快接通，当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容行熟悉的声音时，容霜差点掉眼泪。

    “你女儿在我们这，要人的话，拿五千万来领。不准报警！敢报警让你连你女儿尸体都找不到！”

    容行的声音还算镇定：“我要知道我女儿现在是否安全。”

    绑匪把手机给容霜。

    容霜以为自己很坚强，但不知道一开口，声音都有些哽咽：“爸爸，我——”

    绑匪只让她了几个字，把手机拿走了，威胁道：“听到了吧，现在还是安全的，过两天就不一定了。”

    ……

    门又锁上了，容霜碰了碰闻遇。

    刚才绑匪进来的时候，闻遇毫无动静，伪装得很好。

    容霜安慰他：“遇，不要害怕，爸爸会来救我们的。”

    闻遇轻嗯了一声：“姐姐，你有没有事？”

    容霜低声道：“我们先等一会，别出声，现在很晚了，绑匪也应该要睡觉。”

    其实她什么都不确定，心里也是一片慌乱，但她知道不能只等别人来救。

    一开始还能听见绑匪电话的时候，没过几秒钟，便挂断了。

    房子不隔音，容霜清楚地听见，绑匪分配每个人守夜看门。

    而后渐渐归于平静，还能听见人鼾的声音，还有嘟囔埋怨声：“靠，你倒是睡得好，让老子在这看门。”

    容霜现在一点都不困，极度的危机感和恐惧让她一直睁着眼睛。

    直到外面除了雨声没其他声音了，她才声喊闻遇。

    闻遇一直没出声，她以为他睡着了，结果一出声，他就给了回应。

    容霜：“我在车上捡了一块玻璃，我先帮你把绳子割断，你再帮我。”

    玻璃毕竟不够锋利，把绳子割断废了好大力气，容霜手心都是磨出来的血迹。

    之后闻遇帮她割绳子，手受伤了，容霜也毫无知觉，她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要如何逃出去这件事上。

    他们一直很安静，除去几乎是气音的声音，再无其他。

    容霜再次观察了周遭的环境。

    这是一个很封闭的屋子，只有在接近房顶处有一闪极的窗户。

    门口有绑匪在看守，门只要一碰到便会发出响声，通过门出去很明显是行不通的。

    那就只有窗户了，那扇高处、极，又紧闭的窗户。

    一个人肯定没法逃出去，但如果是闻遇踩在她肩膀上呢。

    窗户虽然很，但闻遇个子，不定能出去。

    留在这只能被撕票，如果出去了一个人，还有被救的可能性。

    再，死一个总比死两个好。

    闻遇的方向感强，一定能很快找到地方，他可以电话带爸爸来救她，可以去附近的警局寻求帮助。

    那样也比他们现在困在这，任何人都不知道他们被困的位置来得好。

    手腕一松。

    闻遇凑近她耳边：“姐姐，绳子断了。”

    “我想到出去的办法了。”容霜转过身，把这个计划告诉给了闻遇。

    闻遇目光微闪，他低下头：“姐姐你上去，你逃出去好不好？”

    他这时候还先考虑她的安危，容霜心头温热，更加肯定了刚才的想法：“我不行，窗户太了，只有你可以，遇，我们试一试。”

    闻遇终于点了点头。

    这个方法是可行的，闻遇踩在她肩膀上，伸长手，刚好够得上窗户。

    但窗户是关上的，闻遇：“姐姐，窗户很旧，应该可以开。”

    容霜抓住他的脚，死死地撑着。

    闻遇不算重，可容霜现在也只是个六年级学生，这样持续举着，很累很累。

    额头渗出了汗水，落在眼睛里，涩涩的疼。

    就算手臂已经酸疼得像要断掉，她咬牙坚持着，没有松手。

    伴随着“嘎哒”一声轻响，宛如天籁。

    “姐姐，窗户开了。”

    按照他们好的，闻遇爬了上去。

    肩膀上的重量减轻，手也终于可以松懈。

    等到闻遇完全爬上去的时候，容霜抬起头——

    闻遇坐在高高的窗户边，背光而低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姐姐，我会回来的。”

    容霜心跳得很快很快，把自己的生命交到别人手中，她怕得不像话，此时她把希望全寄托在了闻遇身上：“我等你，遇。”

    闻遇的身影从窗户边消失，容霜蜷缩在角落，黑暗给了她安全感。

    什么时候才能天亮，天亮后闻遇应该就能带着人来把她救出去了吧，闻遇方向感强，应该很快能找到地方。

    如果天亮了，闻遇还没回来，绑匪肯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但绑匪肯定要先拿到钱，那她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可能身上会缺少某个部位，以此来威胁容行。

    那会好疼好疼，容霜靠着墙壁，身体止不住发抖。

    不要天亮吧，不要天亮吧。

    她一直没睡，一边盼着天亮，一边害怕天亮。

    但容霜还是没有等到天亮。

    或许是一个时，也或许是两个时，绑匪进来的时候怒气冲冲。

    大吼着，容行怎么敢去报警。

    绑匪又看到闻遇不见了，更是暴跳如雷。

    后来发生的事，容霜没有记忆了。

    大概是人的的记忆都懂得趋利避害，回避那些痛到极点的事情。

    绑匪走了，容霜被扔在外面的树丛里。

    绑匪以为她死了，但她还没有，意识还在，只是身体越来越冷，她觉得自己像一片枯叶子，从树上掉下来，只能枯萎变干。

    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天光见亮，血液的流失让她产生了幻觉。

    闻遇好像来了，但他是一个人。

    容霜已经快不出话了，却挣扎地叫他：“遇。”

    那是什么声音，仿佛在磨砂纸上滚过，刺耳沙哑。

    闻遇看到了她，他站在她面前，挡住了一些光。

    “救，救我。”到此刻，容霜才知道，原来她真的很怕死，原来的无畏，但生命力的耗逝，原来如此可怕。

    身上的所有器官都想挽救，但她却连挪动半分都做不到。

    可闻遇没动，他就这样站着，平静地看着她。

    容霜从来没见过闻遇这样，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像个冰雕的一般。

    “怎么了？”她脸上的表情很困惑，已经不出话的喉咙磕磕盼盼地出几个字。

    闻遇看了她几秒，而后笑了。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闻遇这样笑，不是平时腼腆的微抿唇，他笑得有一两分妖异，语气却有两分似真似假的怜悯：“姐姐，原来你是真的想变好呀。”

    “可你真以为对我好，我就能忘记以前的一切吗？”

    “姐姐，下辈子吧，再变聪明一点。”

    容霜脑海里是乱的，她就这样看着闻遇。

    闻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什么微的虫子，仇恨的，无关紧要的虫子。

    血液在流逝，每一滴都像最后一滴，她马上就要死掉了。

    容霜怕极了，她怕一个人在无人的地方干枯掉。

    “遇。”

    她恳求地、乞求地、抛弃了所有脸面地、求他，看着闻遇。

    她等了一晚，自以为等来了被救机会，却等到的是袖手旁观。

    容霜死在那个暴雨之后，阳光灿烂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