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遇和钟瑞一起愣住。

    容霜从一旁走了出来。

    她今天出校门比较早, 但先去学校门口文具店买了两支笔。

    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闻遇和钟瑞凑在一块。

    走近一听，就听到闻遇在造谣。

    容霜微笑看着两人，问了那句话之后便没其他。

    沉默缓缓蔓延, 气氛紧张尴尬。

    闻遇慌乱, 手攥成拳头。

    钟瑞也眼珠子乱瞟。

    闻遇声地叫她。

    容霜轻哼了一声：“你倒是我喜欢谁？”

    她是想让闻遇不那么好过, 却没想到闻遇往她这边一扑，死死抱紧她的腰。“姐姐喜欢我, 只喜欢我！”

    容霜：草！大意了。

    容霜把他手掰开，压低声音：“回去再你的事。”

    她转头看向钟瑞, 都到这地步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只是不想太伤害一个少年萌动的心。

    容霜认真对钟瑞：“我不算谈恋爱，我现在只想学习。”

    钟瑞呐呐的，好半天才：“那……那我祝你学习更上一层楼。”

    “我先回家了，再见！”

    钟瑞跑了，背影仓促慌乱，很快就不见人影。

    闻遇低着头, 不敢看她。

    容霜哼了一声：“现在哑巴了？”

    闻遇轻轻扯住她的衣袖, 央求：“姐姐我们回家好不好？”

    回到家，容霜坐着, 闻遇站着。

    容霜面容些许严肃：“吧，你为什么要撒谎？”

    平时闻遇总是做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连个错处都找不到。

    这好不容易犯错了, 有正当理由了，就算狠狠批评他，也可以是为他好。

    容霜想，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好好教训人了。

    闻遇轻轻吸了下鼻子：“姐姐, 我只是不想让他扰你。”

    “那你就能谎吗？”容霜痛心疾首，“平时家里人怎么教你的？诚实，诚信是立人之本！”

    闻遇仰起头看她，眼眶有点红：“可是姐姐你，现在不想谈恋爱，我是为了帮姐姐。”

    容霜被他话里的逻辑搅得有点乱，死死咬住了他的错处：“那你也不能谎。”

    她寻思着，闻遇要再狡辩，她就可以请他回去了，别住在这。

    反正闻遇的好感值自从上了五十点以后，就仿佛到了瓶颈期，无论她做什么，也不涨了。

    但谁知闻遇认错很快：“对不起姐姐，我再也不谎了。”

    他低着头，还掉下两滴眼泪，看上去非常真诚。

    容霜：……

    居然认错得这么快。

    “好吧，这次就原谅你，没有下一次了。”

    他破涕为笑：“谢谢姐姐。”

    他眼眶是红的，手指不安地交缠着，声地问她：“姐姐，你不会谈恋爱对吗？”

    “赶紧去睡觉，你现在知道什么叫谈恋爱吗？”

    容霜把他赶走了。

    闻遇心想，他当然知道。

    如果姐姐谈恋爱后，他就不是最特别的了。

    会有人分离姐姐的注意力。

    就算这个人还没出现，他已经开始讨厌这个人了。

    *

    容霜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直到第二天去到学校。

    下课期间，班上的同学走到她面前，笑容趣：“容霜，外面有人找哦，是个帅哥。”

    容霜奇怪，她抬起头向门口看去。

    一个完全陌生的男生正在朝里张望，一接触到她的目光就赶紧撤回，往后退了几步，墙壁的掩饰之下，也看不见了。

    “同学，请问有什么事？”

    容霜走到男生面前，问道。

    男生有点吞吞吐吐：“就是，我给你的信，那封信，你怎么想的……”

    容霜满脸疑惑：“什么信？”

    男生一下有点着急了，但因为羞涩，话都颠三倒四：“就是一封信啊，蓝色的信封。噢，对了，我叫段沙，我是初二三班的，我在信上也写了，你看到了吗？”

    容霜是真的挺懵，她平时也收到过不少情书，但都没拆开过。

    为了不让伤害少年的懵懂之心，她统一把情书放在了家里的柜子里保存。

    要回信的话也很难回完，而且容霜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都选择了冷处理。

    “不好意思，我——”

    容霜的话还没完，便被段沙傻气断：“我给你弟弟的，你看到了吗？”

    ……

    “给我弟弟的？”

    段沙：“对，就是每天晚上会来学校门口接你的弟弟。”

    容霜闭上了嘴，她恼怒和茫然齐齐涌上心头。

    闻遇根本没给过她任何信。

    她：“对不起，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

    段沙呐呐地：“那好吧。”

    只是还有点不甘心，又补充：“我也可以陪你努力学习的。”

    “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段沙再没有理由留下来了，窘迫地走了。

    容霜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直到上课铃声响她才回教室。

    她忽然想起，闻遇来等她下课的前几次。

    有一次，他拿着个巧克力盒，是别人送他的，毫无理由。

    那时候她没多想，以为是骗子，现在再次回忆，那个被赠送的巧克力有了更完善的理由。

    一股火从容霜心里升起，带出那些原本被掩藏得很好的厌恶。

    闻遇至始至终都像一个撒谎精，八面玲珑滴水不漏。

    当天晚自习下课，容霜在学校门口依然看到了闻遇。

    他一看到她就跑过来，凑到她面前。

    “姐姐，你放学啦。”

    容霜没搭理他，径直往前走。

    他似乎有些不解，仍然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

    只是闻遇还比较矮，容霜走得快，他得更快才能跟上。

    到门口时，闻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轻轻地扯了扯容霜的衣摆，无措地问：“姐姐，发生什么事了吗？”

    容霜仍旧没搭理他。

    只是进屋以后，把他带到了房间里。

    门啪的一声关上。

    容霜看着眼前战栗不安，惶惑看着她的闻遇。

    “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

    闻遇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然后飞快地摇头，一双猫眼睁得圆圆的，如鹿一般单纯：“没有，姐姐我没有。”

    容霜轻声反问：“是吗？”

    “你昨天才过，不会谎了对不对？”

    他瞳孔微微一缩。

    声道歉：“姐姐，对不起。”

    “对不起姐姐，我不应该收那些东西的。”

    他垂着头，从容霜角度只能看见一头柔软的黑发，和微微露出的白皙下颌角。

    “那些信在哪里？”容霜问。

    闻遇背僵硬了一瞬，然后又无声垂下：“我扔掉了。”

    “那不是给你的东西，你凭什么扔掉？”

    他一下抬起头来，眼中有着倔强：“姐姐你不是不想谈恋爱吗，既然不想那扔掉又有什么关系。”

    “那不仅是一封信，更是心意。就算我不接受，也不代表我会抛弃。那些心意也根本不是给你的，你凭什么替我做主这样糟蹋？”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触动了容霜什么点，她目光深深地看了闻遇一眼，声音很轻，“闻遇，你从来不知道什么叫真心。”

    所以在她真心待他，想对他好，想让他健康快乐的长大时，才能伪装得滴水不漏。

    在她把生命托付在他手上，把生存的希望给他时，才能绝情地去报警，导致她的死亡，才能在第二天还来到现场，亲眼见证她的死亡。

    “我不想和你多了。”容霜站起身，准备把门开，“我会让贾司机来接你回家，学离我这里还是太远了，你别住在这边了。”

    闻遇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看着容霜拧开门把手。

    他一下冲了过来，撞到容霜身上，把门狠狠关上。

    “姐姐你不要赶走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死死地抱住容霜，声音哽咽住了：“我只是不想让他们扰姐姐学习，真的。”

    “我不想姐姐因为这些事分心，姐姐我只是担心你。”

    容霜声音很平静：“你在家里会更好学习和生活，不用每天这么晚来学校等我。”

    闻遇拼命摇头：“我不要回去，我想去等你。”

    他哭哭啼啼的：“姐姐不要赶我走，我会听话的。”

    容霜把他手掰开。

    他身体瘦，力气也。

    就算手死命合拢，也还是被容霜轻而易举掰开。

    容霜推开一出去，闻遇就跟着跑了出来。

    “姐姐你不要走，我知道错了，姐姐……”

    秦姨被他们吵到了，一看，闻遇哭得身体一抽一抽的。

    好歹也一起生活这么久了，秦姨对闻遇也有点心软，但远远比不过对容霜的宠爱。

    “怎么了，霜霜，这是怎么了？”

    容霜：“我想让闻遇回滨河那边，别留在这了。”

    闻遇摇头：“我不要、不要回去。”

    容霜平静地看着他，她眼中也无波澜：“可是，你在这，也会影响我学习。”

    “你不是，不想扰我吗，那就回去吧。”

    闻遇错愕又难过地看着她，良久不出一句话，只是抽噎声还没停下。

    秦姨一听，立马：“我就嘛，闻遇你还是回那边去。霜霜现在读初中了，知识更难了，作业更多了，别留在这扰人了。”

    “我马上给老贾个电话，今晚早点回去，别耽误明天上学。”

    “别哭了啊，丢不丢脸，都这么大人了。”

    秦姨去电话了。

    闻遇站在容霜面前，他眼睛是红的，伸出手，轻轻握住容霜的拇指，怯怯地又期待地看着她：“我不会扰你的，姐姐，我以后一定不谎了。”

    他又抽泣了两声：“我会听话的。”

    “我只收到了两封信，我把它们都找回来好不好？”

    他轻轻摇晃着手，像哀求又像撒娇：“别赶我回去。”

    容霜不为所动：“我是为你好。”

    “我在这才是最好的。”

    秦姨回来以后，看见闻遇还是央求容霜，立马强制性把闻遇给关进了房间。

    “霜霜你去做作业吧，别耽误了。”

    容霜应了一声好。

    一回到房间，系统疯了一般：“啊啊啊，闻遇好感值已经掉了五个点了！”

    容霜很镇定：“比我想象中的更少。”

    她甚至还安慰：“年糕，不用担心，这些都会涨回来的，你要不要玩下游戏？”

    系统：“……真的会涨回来吗？”

    “真的。”

    “那玩会游戏吧……”

    作为一个实习系统，宿主是容霜真是它的福气，多好的宿主呀，居然还带着系统游戏。

    刚入社会不久的系统像个学生一样，沉迷了。

    人类社会的游戏也做得太好了，简直让系统欲罢不能。

    只是，世界主角在一墙之隔的房间里默默流泪。

    而他们，居然在这边愉快的玩着游戏。

    “厉害，容霜你太厉害了吧！”

    “哇哇哇，他！”

    “啊啊啊，又赢了。”

    系统要有人形，现在应该是摊在沙发上，一脸满足。

    还是游戏好玩。

    当然，容霜不会告诉它。

    她和系统一起玩游戏的时候，虽然是她在玩，但可能有系统的影响，胜率直接达到了百分之百。

    *

    闻遇当天晚上就被带走了。

    赢完游戏之后的贤者时光，系统：“闻遇的好感值又下降了五个点。”

    容霜：“啊，才五个点，没关系。”

    系统：“好的，没关系。”

    实习之前干劲满满的系统已经被咸鱼化了，社会果然是个大染缸。

    闻遇走后，容霜一开始过得非常好。

    直到一天晚上，系统忽然大叫：“容霜，闻遇的好感值掉了十点！”

    容霜也有点吃惊：“发生什么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系统快暴躁了，“啊啊啊，又掉了五个点。”

    容霜：“他有病吧。”

    系统：“呜呜呜，我们会不会一夜回到解放前？”

    在人类社会久了，系统也会灵活运用一些俗语了。

    容霜：“……不要乌鸦嘴！”

    还好，闻遇的好感值没有再掉。

    系统：“还好，我们还有积蓄。”

    容霜：“年糕，要不要玩游戏调节下心情？”

    系统：“还是不了吧。”

    如果系统能有心脏，大概现在也在怦怦直跳。

    容霜开了游戏界面。

    系统很没原则地：“那就……玩一局？”

    一局之后。

    系统：“啊啊啊啊，宿主，闻遇的好感值上涨了十个点！”

    容霜微笑脸：“我就嘛，不要大惊怪。”

    一人一系统，再次开了游戏。

    果然，游戏是调节心情力气，特别是当赢的时候。

    *

    周末，容霜回到容家时，发现闻遇太不理她。

    容霜生气，这周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好感值比基金起伏还大。她都平静以待了，他居然还生气。

    这东西，气性还挺大。

    吃饭的时候，秦姨一边给容霜夹菜，一边：“霜霜多吃点，我看你最近都好晚才睡觉。”

    “作业有点多嘛。”容霜没好意思，那是因为她晚上在游戏，短短几天就上了三个段位。

    甚至在游戏上还认识了个可爱的妹妹，有空就带人玩游戏。

    容霜原来一直是好学生，很少接触网络，就连热门的微博之类的也没下载。

    她原来不知道网络世界竟然如此迷人，一不心就玩晚了，不过有系统这个作弊器在，就算玩通宵也没关系，系统的商城中一点什么无伤身体的清醒剂简直不要太多。

    听到秦姨容霜熬夜的事情，闻遇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只是一眼，又飞快低下头去。

    “我吃饱了，我去做作业了。”

    闻遇走了。

    容霜也没挽留。

    只是等了十几分钟后，她去到了书房。

    闻遇现在的房间是有书桌的，往常他都是在房间里写作业。

    但是这次容霜在书房里看见了他。

    门开时，他睫毛颤了颤，没抬头。

    容霜慢慢走到他身边：“怎么今天都不跟我话呀，遇。”

    闻遇低低叫了她一声，便再无多话。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

    又在口是心非，容霜：“如果你还生气，那我就先走了，免得看到我你更生气。”

    闻遇猛地抬起头：“我没有生气。”

    他像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姐姐，我只是很想你，但……”

    你好像一点都不想我。

    他没法把这句话出口。

    他知道，自己是不太正常的，也不敢让人察觉。

    “我怎么不想你呀。”容霜，“但我不喜欢把情感得这么直白。”

    闻遇怔怔地看着她：“为什么呢？”

    容霜笑着答：“因为我是女孩子，比较害羞吧。”

    害羞的容霜拿出一个文具盒给闻遇：“这是我专门去文具店买的。”

    闻遇心接过，看着上面的图案，他轻声：“谢谢姐姐。”

    “有没有不会的题需要我给你讲的？”

    容霜就是随口一问，按照闻遇现在的智商，绝对是没有了。

    “有。”闻遇手指着一道题，“这里不会。”

    ……好吧。

    容霜弯腰，给他讲解。

    她声音温柔，语气也是耐心细致。

    闻遇幅度很地抬了下头，余光瞥到容霜。

    她话的时候，喉结处在微微震动，但女生没有喉结，那里平滑白皙，只是随着她的声音颤动。

    “听懂了吗？”

    他恍然，仿佛做了一场短暂的梦：“听懂了。”

    容霜直起身子，准备找本书看，目光落到某处停下，把那本心理学的书籍拿了出来。

    “没想到爸爸书房里居然还有心理学。”

    闻遇看了一眼，瞳孔微缩。

    容霜翻开书，里面还是比较新的，只是书绳夹在其中一页。

    “姐姐你喜欢看心理学的书吗？”

    容霜：“我有点好奇。”

    她沿着书绳翻开，那一节是变态心理学。

    她惊了。

    “姐姐，我想和你一起看。”

    容霜没好气的：“你作业还没做完看什么书呀，你也看不懂呀。”

    闻遇似乎有点不服气：“我认识很多字。”

    “姐姐，这道理我也不会。”

    容霜无语了，怎么闻遇今天就还演上了。

    她把书合上：“哪道题？”

    本来算之后再看看那本书的，容霜很好奇变态是怎么想的。

    结果闻遇今天好多题不会。

    ……

    “姐姐，我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容霜也饿了，给人讲题也不是个轻松活，就算对象是闻遇。

    容霜在玩手机时，闻遇来到了书房。

    他把容霜看过的那本书翻开，随便把书绳夹在任一页中。

    然后拉过板凳，踩在凳子上，把书夹在里高处，旁边的书封面颜色相近，眼过去，很难找到。

    做完后，他才把板凳放回原位，又下楼，坐到了容霜旁边。

    容霜正在玩游戏，他：“姐姐，你在玩什么，也教教我吧。”

    容霜：……

    容霜当然没有教他，赶紧结束游戏后，她：“写作业了。”

    书房桌上，容霜没看到那本心理学书籍，她纳闷：“我的书呢？”

    闻遇很积极地：“我帮姐姐放回书架啦。”

    “放到哪里的？”

    闻遇抬手指了一面书架：“应该是这里吧。”

    容霜看了一眼汗牛充栋的书籍……

    闻遇不安：“姐姐我只是想帮你收拾一下桌面。”

    容霜：“没事。”

    那本书是闻遇看过的。

    被容霜赶回来的第二天，闻遇知道自己情绪差，来书房里找到了心理书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心理落差。

    首先看的是儿童心理学，但那没用，跟他的情绪一点不匹配。

    再然后，看到了这本书。

    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

    只是姐弟，不会对姐姐产生这么强的占有欲。

    他是不正常的，如果姐姐知道他的不正常，会越来越远离他。

    她把他从她住的地方赶出去，也可能会把他从容家赶出去。

    现在还不行，他脑海中有思量。

    他现在还太，无法一个人生存。

    一想到可能会有那么一天。

    他就很难过，难过的想让其他人都过不好。

    心中涌起阴暗暴戾的念头，又被他压下去。

    现在就是最好的了。

    容家为他提供庇护，姐姐也和他一起，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