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姻缘扣:吓成疯子
“此乃何物?”李烨等人异口同声。
“红木纱橱的底板。”杜主簿重新将木板递给李烨:“也难怪李大人您瞧不出。此物有些年头了,还是太宗皇帝在位时的式样,若非我家中一妾陪嫁时,带过来一只类似的橱柜,我亦瞧不出它是什么。”
“嘿!”县丞笑着打趣:“你眼力可没那么好,不过,嗅觉倒是真不赖。休要东拉西扯,可是你在这木板上嗅出什么特殊的味道了?”
“”被知根知底的同僚揭了老底,杜主簿登时哑了,一张老脸臊得通红。
不过他亦知眼下并非矫情的最佳时,只得避开众人视线,硬着头皮道:“县丞大人所言,原也没错。这种纱橱,本就是装载女子闺阁之物专用,故而橱柜内大多带着女子身上的体香,或脂粉气。不信你等闻闻,是也不是?”
白莽和白威赶紧来闻,但他二人性格粗犷,又都未经人事,哪里闻得出来?
县丞老眼昏花、嗅觉失灵,更是不知所云。
李烨嗅觉倒是极好,却也不愿凑近去闻此等阴气十足的腌臜之物。
唯独秦蓁,本就毫无避讳,加之她那精明的狗鼻子,此时带着答案去嗅,倒真嗅出一股淡淡的脂粉味儿来。
“还真是!”她微微瞠目:“这闺阁之物,需要那么大的橱柜来装吗?便是夫妻二人一并钻进去鸳鸯交颈,也是够的吧?”
她这话荤得厉害,尤其是被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出来,当真不堪入耳。
可李烨听完后,却眯起眼睛冷然道:“可不是用来装人的吗?”
一刹那,所有人都惊呆。
便是秦蓁,也觉脊背一寒,竟有些毛骨悚然。
所谓站着话不腰疼,通常情况下分析案情,凭借的都是大脑想像,若想不出来,便凭经验,总之,对了沾沾自喜,错了,亦不损失什么,极少有人设身处地去替受害人或凶着想。
偏巧昨夜秦蓁和李烨为寻求真相,还原过场景,方才秦蓁分析案情,又多次提醒众人身份代入,此时将自己想作张俊德,再简单不过。
然而真的让自己化身为张俊德,来尝试逃亡路上压死骆驼的最后这根稻草,众人只觉呼吸沉重,仿佛身后有无数双利爪即将掐住脖颈,连每一次心跳,都显多余。
没错!这是一种只有自己身临其境,才会懂的恐惧。
试想一下当夜张俊德来到这间殓房时的情形。他在洞房内遭遇吊死鬼新娘,慌不择路逃出,在客厅撞破脑袋,同时看见鬼脸婆婆一家极为恐怖地用膳,最后继续凭借本能逃跑。
可义庄就这么大,有的全是死人,张俊德又能逃到哪里去?
本能驱使他会往一个密闭的空间跑,而不是冲出义庄,所以,他几乎毫无选择,就跑进这间为暖床丫鬟设置的耳房,准备藏起来。
可凶本意就是折磨他,岂会给他藏起来缓解恐惧的时间和会?
有东西在追他。
而他,自然而然在恐惧的支配下,躲进了这间耳房唯一可以藏身的橱柜中。
这种在噩梦里经常会出现的,被厉鬼和未知的东西追赶所形成的恐惧,如此真实,仿佛身临其境,愈发混淆了张俊德眼睛里的幻境和现实。
正常人在噩梦中被人追赶,虽摆脱不掉,却也很少能被捉住。可张俊德,自始至终都在凶的监视和掌控之下。
有什么东西终于发现了这间他藏身的屋子,进来了,开始到处寻找,房梁、床上、床下,似乎所有特别弱智之处,那东西都会寻找一遍。
这相当于在提示张俊德,如梦中那般,这东西找不到他。
人最大的恐惧不是面对黑暗和死亡,而是已经脱离了黑暗,抓住了生,却在瞬间失去,重新跌回谷底。
凶显然是此中高。
他(她)在装神弄鬼,已然将张俊德的神经绷成满弓,让张俊德误以为自己很安全,几乎逃过了鬼魅的追赶时,突然打开橱柜,将张俊德抓了出来。
于是毫无悬念,张俊德脑子里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弦,彻底绷断了。
这便是张俊德变成疯子的全部历程。
县丞和杜主簿想透彻这些后,惊出一身冷汗,竟异口同声道:“既然这厮已吓疯了张尚书,那他为何不离开?为何还要化身鬼脸婆婆和鬼新娘继续留守义庄?他在等甚?”
秦蓁眸光凛了凛,她很想纠正县丞和杜主簿,凶不是在等甚,而是,在找甚?
想眼下,张俊德二十年前那段情史,只是她和李烨的猜测,猜测不能用作断案的证据,在未找到新证据前,还是不要声张为好。
县丞和杜主簿见李烨和秦蓁都不话,白莽与白威的表情更是意味不明,认定他们尚未参透,只好唉声叹气地往外走。
白威悄悄挤到秦蓁身边问:“蓁蓁姐,案情进展到此,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秦蓁的情绪也不高:“那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秘密,即便当年,张俊德也不会闹得人尽皆知,更何况现在?再者,张俊德身份特殊,哪怕早年间有些污点,族人亦会想方设法替他抹去,哪里还会配合我们查明真相?”
“那本案岂不是要变成悬案?”
“倒也未必。”走在前面的李烨脚步一顿:“倘若我们能抓住鬼脸婆婆和鬼新娘,僵局势必会被打破。别忘了,我们还有顾少卿。”
秦蓁和白威一愣,继而,俩人的眼睛同时亮起来。
对呀!还有顾爽。便是顾爽什么也没查到,杜主簿不是还提到般若山宝林寺的神猴吗?天无绝人之路,随着张俊德疯狂的原因被披露,真相总会浮出水面,最不济,跟鬼脸婆婆和鬼新娘在此耗上,就不信他们不露狐狸尾巴。
丹阳县丞和杜主簿离开后,李烨下令休整。
这几日大伙儿皆未休息好,用过午膳,留下值守衙役,纷纷钻回帐篷里补眠去了。
李烨命人给秦蓁单独搭了个帐篷,秦蓁亦打算午休。
可躺了一会儿,她怎么都睡不着,索性坐起来,抱着自己与鬼新娘抢夺的战利品,仔细打量。
这颗黍米头颅白日看,与夜间不大一样,夜里到处都黑漆漆的,羊角灯微弱的灯光打在上面会反光,莫名令它多出份瑰丽润泽。白天看却脏兮兮的,颜色不鲜艳,也不会反光,黍米发黄的本色经过时间腐蚀,还十分恶心。
秦蓁将它凑到鼻前嗅了嗅,尸臭味已散发得差不多,并无异常。她又放到耳边,用力摇晃几下,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估计骷髅头骨内部空心处,也都被黍米填满了。
没甚发现,秦蓁轻叹一声,终于将黍米头颅丢在地铺旁,趴在上面数蝉鸣。数着数着,渐渐有了困乏。
恍惚间,她觉得有条毛烘烘的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十分痒。
秦蓁打了个喷嚏,抬想拍开那只。不料那却异常灵活,竟缩了回去。
秦蓁也不理,继续睡。
没多久,那只竟又摸过来,且这回不是摸她的脸,而是挑开她的衣领,直往她怀中摸去。
同行衙役中竟有登徒子?秦蓁的瞌睡登时被吓醒,张嘴便想喊“来人啊,非礼啦”,然,话未出口,嘴巴已被只毛烘烘的大捂住。
倏地睁开眼睛,立时对上一张异常狰狞丑陋的鬼脸,这张脸近在咫尺,就在秦蓁的脸庞上方,斜歪着的嘴角还有长长口涎,眼见就要滴在秦蓁下巴上。
与秦蓁视线对上,鬼脸“唧”地一声长啸,张开满是獠牙的血盆大口,直直往秦蓁脸上咬下。
这情形自从进入义庄后,秦蓁已不是第一次遇见。她并不慌张,而是就地一滚,随捧起搂在怀里的黍米头颅,狠狠往鬼脸上砸去。
只听“砰”地一声,那鬼脸被砸了个正着,直砸得头破血流。
可出乎意料的是,看见黍米头颅,鬼脸猩红的眸子里竟浮现出一抹狂喜,抠出利爪就来抢夺。
秦蓁哪里会容他夺了去?一边呼救,一边去捡横刀。
只是近距离肉搏战,横刀的用处实在不大,且秦蓁里还抱着颗圆溜溜的黍米头颅,没几下,黍米头颅便被鬼脸夺了去。
再也顾不上其他,秦蓁张嘴就喊:“来人啊!李大人救命,有刺客!”
那鬼脸听见秦蓁呼救,似是知道很快便有人来,也不恋战,抱着黍米头颅转身就跑。眨眼功夫,已跑到门口。
眼见它要从缝隙处钻出去,却见寒光一闪,篷布“刺啦”一下被人划开条大口子,电光火石间,那鬼脸“唧”地一声惨叫,夺路而逃,飞快消失于屋顶。
外面立时响起叫骂声和追赶声,秦蓁惊魂未定地爬起来,目光却被地上的东西所吸引。
李烨劈烂篷布跳进来,第一反应是去捡滚落在地的黍米头颅。
然才弯下身子,便瞧见地上的东西,他不由自主身体一僵,整个人都呆住
地上,正安安静静躺着一条长长的、毛茸茸的、鲜血淋漓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