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烨先是一愣，继而勃然大怒：“混账！谁让你进来的？顾少卿连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吗？”

    “李大人可是恼羞成怒？”顾爽斜睨他一眼，不慌不忙道：“这审案堂虽是你们六扇门的，但好歹现下征用给秦姑娘夜宿，李大人深更半夜不睡觉，却偷偷跑来人家姑娘卧房，想做甚？”

    李烨黑着脸看他三息，冷冷道：“顾少卿可是表里不一？方才本官似乎听见你在外面直呼秦衙役的名字，且连门都不敲，便直接进来，怎地现下当着本官的面儿，反倒矫情起来，也唤秦衙役一声‘秦姑娘’了？”

    “怎么？只需李大人晚上来寻秦姑娘，就不许本少卿来？”顾爽看也不看李烨，径直走到桌案前，放下中食盒，从里面拎出一壶茶水，和一碟饼：“秦姑娘，你今日未用晚膳吧？方信准备了几张饼，我要了些，你就着茶水垫一垫吧？”

    秦蓁从领命来到六扇门后，脑子里便只想着案情，此时经顾爽提醒，方忆起自己未用晚膳。她本就是个吃货，一听有饼吃，哪里还能想到其他，眉开眼笑道：“顾少卿您想得可真周到，我就今夜怎地翻来覆去睡不着，可不是嘛！我竟忘了自己未吃晚饭。”

    抓起一张饼，她张嘴就咬，那饼外酥里脆，竟意外的好吃，“嗯”，秦蓁满意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真好吃，若再来一碗凉粉儿，或配叠咸菜和辣椒酱，定然更美味。”

    李烨俊脸铁青地看着，秦蓁将咬第二口时，他突然从怀里摸出只牛皮纸袋，冷声道：“过来！”

    秦蓁愣了下，毫无自觉性地指指自己的鼻子：“李大人，您在叫我吗？”

    “过来！”李烨语气愈发不善。

    秦蓁的两只眼睛却只管盯着他里的牛皮纸袋。她方才怎么就忘了呢？李烨平时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投喂她啊！今晚出去寻药，他若不给自己捎点什么吃食回来，当真不叫李烨。

    想到李烨每回带给她的美味，秦蓁就忍不住流口水，未及多想，她便抓着饼，屁颠颠跑到李烨面前：“哥哥，您给我捎什么好吃的了？方才为何不给我就要走？快来给我瞧瞧。”着话，她已自来熟地伸出油乎乎的，去抓李烨里的牛皮纸袋。

    眼看要抓到，李烨却突然举高右，满脸嫌弃道：“把你里那脏兮兮的饼扔掉。”

    “诶？”秦蓁嘴里还咬着一口饼，听见李烨的话，不由怔住。

    脏兮兮的饼？是顾少卿带来的吗？话，这饼那么好吃，哪里脏了？

    尚未想明白，顾爽却走过来，一把推开李烨那只举着牛皮纸袋，诱惑秦蓁的，“大晚上的，不宜食用太油腻的东西，李大人还是赶紧将这黄金鸡拿走吧！”

    “什么？黄金鸡？”秦蓁的眼睛倏地瞪圆，竟不管不顾去抓李烨的袖子：“哥哥你给我带的是黄金鸡吗？我今夜鼻子怎地不好使了，连黄金鸡的香味都闻不出来？哥哥您可千万别拿走，我大晚上可以吃油腻的东西，越油腻越好。”

    李烨得意地斜睨顾爽一眼，一只将黄金鸡递上，另一只，却直接将秦蓁里的半块饼夺了下来：“好好的黄金鸡不吃，却去吃干巴巴、硬邦邦的烂饼，你可真够出息。”

    “干巴巴、硬邦邦的饼如何？”顾爽终于怒了，俊美温润的脸上拢着黑气，异常嫌恶地瞪着李烨：“我大理寺众衙役吃的都是这种饼，办案效率亦不比你六扇门低。”

    “那是！”李烨勾勾唇角，面上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顾少卿好有本事，没办法让下吃上黄金鸡，能啃两张饼，也是不错的。”

    “你”

    “我，两位哥哥？”满脑子都是吃的秦蓁，终于后知后觉停下大快朵颐，狐疑地看过来：“您二位，可是在为我吵架么？”

    “你呢？”李烨脱口道。

    顾爽亦蹙眉：“秦姑娘当谨记男女大防，日后半夜三更莫要给男子开门，省得心怀叵测之人占你便宜。”

    “占我便宜？顾少卿您指李大人？”秦蓁指指自己，再指指李烨，一幅活见鬼的表情：“我莫不是在做梦吧？原来，这世上还有男子将我当成女子，想占我便宜吗？”

    似想到什么，她伸长脖子，凑到李烨面前瞧瞧，又凑近顾爽，蓦地露出恍然大悟的笑容：“还真是占我便宜！我明白了，李大人、顾少卿，您二位深夜前来，都想在如玉公主的案子上拔得头筹，引起圣上刮目相看吧？二位权且放心，我们三法司本就是一家，案子若破了，圣上必然少不了您二位的嘉奖。”

    李烨：“”

    顾爽：“”

    这丫头，是傻的吧？

    不过秦蓁主动提到案子，顾爽和李烨便不再纠结吃食问题。顾爽看一眼李烨带回来的包袱，低声道：“李大人还真是本事通天，鬼市上的东西，竟也弄得来。”

    听见“鬼市”二字，秦蓁的目光，唰地一下落在了李烨身上。

    大唐实行宵禁制度，夜晚无故外出乃是犯夜，凡犯夜者，鞭笞二十，此规定原是前唐为防止突厥商人趁在长安城内作乱而设，因有助于维护坊间治安，故被后唐沿用。

    然如此规定，势必限制商业活动的发展，而大多数人，白日里都很忙碌，只有晚上，才能空出些闲暇时间，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由此，鬼市应运而生。

    前唐时期经济繁荣，鬼市已在长安城内初具规模，后朝廷腐败，百姓民不聊生，鬼市却愈加发展壮大，便是经过改朝换代，明德帝登基称帝建立后唐，鬼市依旧集中在西市。

    虽鬼市乃三教九流私下里最喜欢去交易的场所，却到底违法，普通百姓倒罢了，如李烨这等朝廷大员也跑去鬼市购买东西，若传了出去，只怕不会是鞭笞二十那般简单。

    暗道不好，秦蓁正要替李烨解释，李烨已缓缓开口道：“顾少卿可是要去举报弹劾本官？”

    “李大人怕被举报弹劾吗？”顾爽反唇相讥。

    眼看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又要僵住，秦蓁忙道：“此事怪不得李大人！”

    她将之前在后院与李烨过的治疗如玉公主之法简单与顾爽听，言毕，朝顾爽鞠身一拜：“顾少卿，这件事因我而起，是我请求李大人帮忙寻药的。您若真想举报，便举报我吧，秦蓁愿意退出本案调查，只请您开一面，莫要牵连无辜。”

    李烨听秦蓁完，面上无甚表情，眸底却立刻漾满笑意。

    他往主位上一座，挑衅般冲顾爽扬扬下巴，声音里都是幸灾乐祸：“本官也有一事不明，本官寻来的这些药又没写明出处，秦衙役更是连看都未来得及看上一眼，顾少卿如何便知来自于鬼市？哦！看样子，顾少卿对鬼市了如指掌，连鬼市上的气息都嗅得到啊！”

    “你”顾爽立时被噎住。

    他之所以深夜前来，且不敲门也无半分惊讶，乃是因为，秦蓁与李烨商谈医治如玉公主的法子时，他也在后院。

    他倒并非有意偷听，而是换了地方睡不着，想在月下走走，谁知，便遇到了秦蓁和李烨，原本是想现身与二人打招呼的，可当时秦蓁正跟李烨叙述儿时乞讨受伤之事，两人之间气氛融洽和谐，便是远远站着，顾爽亦能感受到秦蓁与李烨之间的默契和相互信赖，鬼使神差地，他便没了走上前的勇气，却又不甘心就此离去，这才有了偷听一。

    在李烨出“此事交给我”时，顾爽便猜出李烨要去鬼市。他不喜李烨此人，却钦佩于李烨的果敢与磊落，正是想到此事一旦东窗事发，李烨必将孤掌难鸣，他才专门前来雪中送炭。

    然，他似乎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当他在门外听见李烨与秦蓁暧昧地拉拉扯扯，心头一股酸涩愤怒，几乎不受控制喷涌出来，竟是想也不想，便推开门闯了进来。

    此时见秦蓁为李烨求情，他心中莫名惆怅失落，居然有些万念俱灰。可再被李烨挑衅刺激，一股斗志又被激发出来，索性明朗一笑，他重新走到桌前，竟从食盒中取出两只铜臼杵来。

    秦蓁一见此物，立时眉开眼笑，竟忘乎所以地在顾爽肩膀上拍了一下：“顾少卿，您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真是来寻李大人的错处，想要弹劾与他，搞半天，您是来帮我们的呀？您早早跟我们是一伙儿的，哪里还会生这么多闲气？李大人快来，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李烨看着那两只专门捣药用的铜臼杵，只觉无比刺眼。他的凤目黯了又黯，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被顾爽夺走，心脏竟似被人狠狠抓了一把，不出的难受。

    恰逢顾爽抬头看过来，俩人目光对上，皆是暗涌突起、难辨莫测，却又同时，转开了视线

    ＆&p;lt;作者有话要：前天卡文，少更新了一章，今天补上。其实上个月就想跟大家，我承诺的一天两更，一般情况不会变，如果只更新了一章，一定是卡文了。今天写的比较顺，就多写了一章，把号少更的补上，感谢宝宝们的大力支持，爱你们！＆&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