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中衡量一番利弊后，秦蓁冲李烨呲呲牙，开始挤眉弄眼：“哥哥，我知道你心疼我，不过我皮厚肉糙、膀大腰圆，那贼子想杀我，哪有那么容易？”

    她这般嬉皮笑脸没个正形儿，李烨心中的火气就像滋滋冒热气的铁炉，陡然间淋上去一捧水，登时凉下来不少。

    “你倒是对自己有信心。”他不满地斜睨着秦蓁，语气不由自主便缓和了许多。

    秦蓁知晓这法子有用，立时蹬鼻子上脸，竟蹬蹬蹬跑到李烨身后，极谄媚地帮他捶起肩膀来：“哥哥你不相信我吗？你可还记得当日你带我去北衙查案，我是如何用飞镖偷袭杨将军的？还有咱们去常州时平河患，我是如何帮你解决那只‘鲤鱼精’的？你我是不是有勇有谋，是不是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秦蓁只顾自己得痛快，一旁顾爽瞧着她眉飞色舞、溜须拍马讨好李烨，心中却不是滋味，“看样子，本少卿来得多余，李大人和秦姑娘之间，竟还有这么多秘密。”

    “她那不叫秘密，叫厚颜无耻。总是趁人不备，专门背地里下黑，若那般偷袭还不中，当真蠢到没救了。”李烨嘴里着贬损秦蓁的话，投向顾爽的眼神却颇为得意。

    “嘿嘿！”被李烨这般讥讽，秦蓁非但未恼，还引以为荣地冲两人憨笑：“谁让我是李大人的贴心棉袄，李大人只要与我一起办案，总能旗开得胜。顾少卿，要不下回咱俩合作一回，我也给你当当护身符，保管你官运亨通、青云直上！”

    “噗！”李烨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猛地喷将出来。

    什么贴心棉袄？这丫头还真敢，她倒是知不知道贴心棉袄是何意？

    顾爽也被口水呛到，虽护身符听着就很暖心，但做甚李烨就是贴心棉袄，到他这里就变成护身符了？

    “咳咳咳！”用力呛咳过后，顾爽顺着秦蓁的话笑道：“那敢情好，下回我们大理寺遇到案子，我也将你借调过来，做一回我的贴心棉袄如何？”

    “噗！”李烨为了掩饰尴尬，喝进嘴里的第二口茶，又喷了出来。

    只是这回，气都未喘顺，他便反在秦蓁脑门上一弹：“难得服侍本官一回，却如此聒噪，不话能死啊？”

    “嘿嘿！”秦蓁丝毫未察觉出两个男人之间的明争暗斗，脱口便道：“大人明明知道我的嘴巴闲不住，还不许我话？若您实在嫌我吵，可以想法子将我的嘴巴堵起来呀！譬如，黄金鸡，再譬如金齑玉鲙，大人您放心，您买来多少，我就能吃多少，绝对不会浪费您一文钱。顾少卿，您也是。”

    顾爽张嘴就想接话，再想到自己瘪瘪的荷包，终是明哲保身地闭上了嘴巴，只是闭嘴之后，还不忘狠狠瞪了李烨一眼。

    这一局李烨赢了，心情大好，不由仰首看向身后的秦蓁：“如玉公主的病情如何？”

    到正经事，秦蓁忙收起嬉笑，“我正想与二位大人商议呢！”

    她将从厨娘那里打探来的消息，以及自己的分析结果详细与李烨和顾爽听，叙述完后，又掏出一块绢帕给二人瞧：“如玉公主的病症与我猜测的一模一样，土元、蝎子和壁虎对她的颅内伤有奇效，这便是初次用药之后，从公主耳朵里流出来的淤血。”

    顾爽看着这淤血颇为惊讶：“居然这么多？”

    “初次用药，效果异常显著，淤血估计已散了大半，但越往后，药效会越不明显，病程亦会加长，淤血大多可以在颅内自行吸收，那时候，便不会再有淤血流出了。”

    “如玉公主多少日能醒？”李烨问。

    “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

    三到七日？李烨和顾爽相视一眼，七日实在太长，期间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秦蓁便会性命不保，但愿三日能奏效才好。

    “李大人，”顾爽起身冲李烨鞠身一拜：“明日起，你便留在这寝室中保护秦姑娘吧？外面要跑腿的事情，交给我便是。”

    李烨倒是没料到顾爽关键时刻如此顾全大局，默了下，点头应允：“好，就这么办吧！”

    “别呀！”秦蓁急了：“您二位只想着我的人身安全，可有想过凶？我让云琅哥哥放出消息，本就在打草惊蛇，如今蛇已经惊了，我们只管守株待兔就好，但若你们将我保护得太过严密，连大树都给挖掉，那傻兔子即便来了，又要去撞哪里的树？”

    “你的意思是？”李烨蹙眉。

    “自然是您和顾少卿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我自己一个人最好，横竖外面有云琅哥哥和大莽、威保护，我自己也并非不懂武功的酒囊饭袋。再大人您就算信不过云琅哥哥和我，连大莽和威也信不过吗？”

    李烨张嘴就想回应：“就是白莽和白威本官才信不过，那等三脚猫的功夫，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保护你？”

    可再想到秦蓁那晚葬兔子时告诉他的过往，他又将这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顾爽认真想了想秦蓁的话，最后点头：“也罢，秦姑娘的法子倒也并非不行，毕竟得先诱敌深入，方能瓮中捉鳖，若将盖子捂得太紧，反倒容易弄巧成拙。不过，为确保万无一失，李大人，您还是挑选两三名身最好的千牛卫隐藏在寝院各个角落，便是遇到今日后院柴房走水这样的事，他们也不许擅离职守，如此严密盯着，秦姑娘未必会出事儿。”

    “就是嘛！”秦蓁一拍巴掌：“我觉得顾少卿此法可行。”

    既然他二人都赞成，李烨也无继续反对的理由，将细节重新商定后，他看向顾爽：“顾少卿，你那边可有进展？”

    “我正想与你二人此事。”顾爽的表情有些凝重：“我们将公主府所有男丁全部筛选了一遍，连七旬老翁都没放过，却未找到一个符合秦姑娘描述凶特征之人。”迟疑一下，又道：“不过今日时间有限，尚未来得及进宫查询，待明日全部查询完毕，或许会有所获。”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之前秦蓁预计，公主府内符合凶特征的男子，至少在三名以上，毕竟明德帝曾给如玉公主派了不少护卫扈从，然真实调查结果却不尽人意。想区区一个公主府，想找出凶都那么难，偌大的皇宫又该如何找？

    秦蓁此时不得不自我反省，是不是她的思路哪里出现了偏差？

    李烨见她愁眉不展，想了想道：“这样吧顾少卿，既然本案与驸马和谢慧有关，你明日将这二人的底细也一并调查清楚？或许能在驸马本家和谢家，有所获。”

    “这倒是条不错的思路，我记下了。”顾爽点头：“李大人您那边呢？可有发现？”

    李烨看看他，又将视线投向秦蓁：“有！”

    李烨嘴巴虽毒，却惜字如金，除了讥讽秦蓁时话多些外，平日里并不怎么爱话，但能让他在分析案情时，惜字如金到只一个“有”，定是十分重大的发现，顾爽和秦蓁的眼睛同时亮了。

    见他二人皆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李烨有些哭笑不得：“你们莫要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目前并未发现任何疑点，我只是有些怀疑罢了。”

    “大人您绝不会无故怀疑，”秦蓁不置可否：“能引起您的怀疑，势必反常，而事出反常必有妖，兴许真相，就隐藏在这不经意的反常之中呢？”

    顾爽眼眸登时一黯，秦蓁的话听上去普通，实则是对李烨最大的肯定和信任。原来合作完两起案件之后，她已对李烨了解信赖如斯了吗？

    突然有些后悔当初井中尸的案子，自己借故推脱，顾爽清清嗓子道：“李大人就莫要卖关子了，赶紧吧！”

    “好！”李烨也不拿乔，应声道：“我带人将整个公主府勘察了一遍，发现几处非常有趣的地方。”

    “哪几处？”秦蓁问。

    “其一，咱们入府时一路行来，曾路过一座桥，那桥建在一汪莲花池上，如今池中莲花开得正艳，想必你们都曾注意到过。可是，我记得王喜昨晚曾，丹桂是夜间如厕时，掉进池塘里淹死的。”

    秦蓁和顾爽双双一怔。

    那莲花池他们进府时的确注意到了，毕竟挖在前院，风景秀丽，又曾踏桥而过，想不留意都难。当时秦蓁还曾暗自嘀咕，如玉公主看来也是个讲究风水格局之人，竟将招财进宝之势利用得如此透彻。

    可眼下李烨提到丹桂夜间如厕，她方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

    一般情况下，有人半夜如厕，多是往后院找个僻静无人之处，谁会舍近求远跑去灯火敞亮的前院如厕？专门让更夫和巡夜的侍卫观赏吗？

    但李烨专门提到丹桂夜间如厕掉进池塘淹死，明，公主府内还有一个池塘，而这池塘，恰恰就建在后院。

    众所周知，屋后建池塘为“血盆照镜”，乃断子绝孙的凶兆。如玉公主可是疯了？才会在后院挖建一座池塘，诅咒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