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2
谢灵君不够了解林愫,?师容却是了解。一瞬间,师容面色也不觉微妙。
林愫叹了口气,一脸关切:“冷昭被轮回盘所弃,?还盼真人不要物伤其类。”
物伤其类四字,?本是初入世界谢灵君对林愫评价,谢灵君内心一堵,冷然想她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她微笑:“世界种种,本如微尘,?我自然不在意。”
林愫接口:“对,?冷昭一输,自然便是微尘。”
谢灵君露出无奈的笑容,?叹息似摇摇头:“我心如何,?旁人难解,自然也无需和人解释。”
林愫啧啧:“我自然是相信妙真人高尚的人品,真人不过性格比较可亲,?所以入住凝月宗,?而且冷昭居然还会元界功法。”
林愫还很观察入微,?将嘲点尽收眼底。
谢灵君已然一派恬淡之姿,唇角微微含笑,?一副不予争执但尽数掌握真理样子。
当然她自己不开口,却自然有师容帮她撕。
师容只得:“好了林愫,?不可太过无礼。”
林愫认真道:“我只是在反省我自己,没侍候好妙真人。早知道妙真人这么想冷昭赢,?我就是拼着被轮回盘抹杀,也帮真人断韩川双腿。师仙使,我没领会到妙真人心意,你天天给她做牛做马,?怎么也没体会到妙真人这层用意?”
师容语塞。
林愫瞧着他,忽而一笑:“师仙使既然并没有反驳我一句,真人并无此意。那么妙真人当真曾想断韩川的腿了?你讨厌,妙真人让你做什么,你怎能不做?以前你给我杂,惫懒也还罢了,回去服侍妙真人,居然这么不听话,可把你放任惯了。”
师容不意林愫思绪如此敏捷,单单靠自己沉默样子,竟也猜出私下言语。
林愫摇摇头,恨铁不成刚:“要是我,别断韩川一双腿,就是趁轮回盘未能择主,杀了他又何妨。没想到妙真人一番心血,居然成空,我也替她惋惜。早知道,我也不在这个世界这么散漫了。”
谢灵君本想端方不语,也是不能了。师容太钝,面对口齿伶俐的林愫,竟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师容令她不快,只因为在林愫咄咄逼人言语面前,师容竟生出几分耻意,仿若心虚不已。
妙真人叹了口气,嗓音里添了一抹温婉悲悯:“林仙尊不必相激,我确实对这世界干涉太深,无非是内心几分不忍罢了。”
林愫提醒:“方才真人不是表示,这世界不过微尘。”
谢灵君恍若未闻:“虽是世界,此处种种生灵,总归是有灵性。我历劫归来,便到此处,心中自有不忍之情。冷川品行卑劣,如此虚荣之徒,妄图鸠占鹊巢,其心可诛。”
林愫指她物伤其类,她便指桑骂槐。鸠占鹊巢,其心可诛这八个字,更适合林愫。
“众所周知,轮回盘挑选窍眼,并不考虑品行。若让个卑劣之徒,掌握世界窍眼,绝非苍生之福。故而纵然我行血腥之事,担轮回因果,一身尘埃,救世之心,始终不灭,亦是不会。便是,被人误会轻鄙,亦甘愿受之。若诛一人能救天下,我便担此恶名又如何?然则有人,若为一己之私,一念恩怨,扶持一卑劣之徒,将世界百姓视若草芥。纵然我等是元界修士,高高在上,也不可将之视为蝼蚁,全无半点爱惜之情。”
谢灵君得大义凛然,盈盈玉容竟似有圣光闪烁。
林愫发觉谢灵君是天生戏精,此处除开自己与她外,也只有一个师容。然而就算只有一个观众,谢灵君也很敬业很努力,人设立得真实情感。
她忍不住想要手撕谢灵君画皮,惊叹:“那一定又是师容阻止真人你了,没让妙真人顺利为天下苍生牺牲,亲手宰了韩川这个祸根。”
啧啧,师仙使真是是觉悟太低拖后腿。
谢灵君脸上圣洁的神色顿时微微一僵,她好不容易历劫归来,自然要好好顾自己,加意爱护。
未曾想正因如此,反倒令林愫冷嘲热讽。哼,只怕便是这位林仙尊的真情实意吧,倘若自己出事,那么林愫这个假货便能将自己取而代之。
林愫不依不饶,妙目落在师容身上:“仙使,你有阻止妙真人牺牲吗?”
师容心里叹了口气,任他滤镜深厚,其实隐隐也察觉,妙真人这许多举动并非处于悲天悯人,而是胜负心太重。可纵然知晓这一点,他反倒有些心疼。妙真人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历劫归来,便没那么自信,也许还很惶恐。
而林愫,却总是这么自信,招摇,仿佛整个世界的阳光都在她身上。
如此明媚自信的女子,又怎能体会从高处落下的妙真人内心惶恐。
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尤其是曾经高高在上的女修。妙真人硬撑的样子落入师容眼中,却也有些令人心中凄然。
师容轻叹:“林仙尊,也不必在了吧。”
林愫轻轻将手指比在唇角,嘘了一声,微笑:“好,我不。”
谢灵君眼眸深处寒意愈浓。
她隐隐察觉师容心思,老大不快。
谢灵君并未因师容这份体谅而生出感激,反倒恨师容竟如此理智。倘若真心向自己,那么何必思考那么多,就合该义无反顾,如此站在自己身侧。
只不过话到唇边,谢灵君到底未曾出口。她本以为,林愫此人,多少会知晓些分寸。竟哪里知晓,林愫竟无丝毫敬畏。
林愫大获全胜,也无意在留。
她含笑告辞,林愫和元界其他修士不同,纵然任务完成,她也不会原地等待,而是会在这世界到处走走。
每个世界,都是个真实世界。
未曾想师容没有继续在谢灵君跟前做牛做马,反而跟过来。
使得林愫微微侧头,一双妙目透出询问之意。
师容却冷着一张脸,一语不发,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似心事重重,郁郁难解。
林愫也不理睬他,任由师容跟随。
草木轻轻的从身侧飞快掠过,清风拂过了师容面颊,那一缕银丝侧落面颊,使得师容身上更增几分冷肃之意。
好半天,师容才轻缓道:“妙真人所言,也未必全无道理。若有人品行不端,一旦成为窍眼,整个世界都会被祸及。”
林愫抓住关键点:“未必全无道理?好啊,你意思是,妙真人有些行径是没道理的?”
问题触及灵魂,师容对此等灵魂拷问避而不答。
“还是,你对韩川此人如此信任,觉得他能一改前非,再无恶念?”
林愫掠前几步,蓦然回首,微微忿怒的样子:“哈,为什么觉得韩川是我选的。谁是窍眼,都是这个世界自己的选择。轮回盘择了韩川,并不是他比武赢了冷昭,而是他其意日坚,反倒冷昭意志动摇。”
“人类世界的对或者错,对于轮回盘而言,是全无意义的。因为不同的世界,便有不同的道德,不同的规则。比如俗世人类,两国本是世仇,两军交战,因为死伤万人,这累累人命,又是孰是孰非呢?两国百姓的看法,也不会一样。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杀一人是凶,杀万人则为枭雄。”
“所谓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并非指人命卑微,而是掌握世间运势者,本便是无情淡漠以观。”
伴随林愫言语,她容貌也缓缓变幻,本来遮掩丽色的伪装渐渐褪去,却也终于露出原本的端丽姿容,容光朗朗,令人莫可逼视。她一双瞳孔,也散发异样光彩,让美丽面容增了几分奇异。
“对于轮回盘而言,没有所谓的善人和恶人。每个人内心善恶的标准不一样,它只能感知这个人是否顺应自己内心的规则。这世间有些人,行恶毒事,纵然自欺欺人为自己找了许多理由,然而对世界的观感已经定型,便算连自己都能骗了,却也是骗不了轮回盘,便会感受到这样子的矛盾。”
“然而有些恶人,纵然行恶毒事,竟也并不觉得自己为恶,在他脑中,他做这些事情是应该的,顺应规则的,天道本是如此。所以其实在轮回盘的感知之中,极善之人和极恶之人,其实都是一样的。”
所以上个世界的白愁仙,也许别人骂他魔头,可对于白愁仙而言,他根本没做什么错事,他觉得世间之事不就是该如此。就如狮子吃羊,难道狮子会觉得自己在犯错?可人不一样,人若是吃了人,那便是世间惨事。诗人还会因为荒年易子而食的惨剧发出感慨,乃至于赋诗一首,以感慨悲切。
而轮回盘之所以要抹杀白愁仙,并非因为白愁仙之恶,而是因为白愁仙的恶,影响到那个世界的秩序了。
因为秩序不稳,白愁仙就成为轮回盘口中的邪魔。
眼前这个世界亦是如此。
因为韩川自己很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走的路没有错,而且决意一直走下去。所以渐渐的,他知行合一,心性日益坚定。
因为冷昭日益不相信自己,他谁也没,可毕竟因养母殒身而内心有愧。再来,其实他已然对凝月宗种种,生出某种反感和质疑。凝月宗存在太久了,内斗严重,山头林立,勾心斗角太重。纵然冷昭有滔滔雄心,可那样子的雄心也许便会耗在凝月宗无尽的内斗之中。
冷昭已然可窥自己将来,可这个将来并不让冷昭喜欢,也让冷昭没什么理想。
所以,轮回盘择了韩川。
林愫手中桃花,轻轻敲了师容胸口两下:“仙使,那如今你可懂了?”
师容自然已经懂了,他并非愚钝,亦有几分悟性,否则也不会有如今修为。
如此思之,倒是谢灵君将冷昭误了?若非谢灵君太快助冷昭成为少宗主,那么冷昭也许便不会这么快就倦怠?又或者,冷昭也不会误了见沈乔最后一面。
无论怎么样,人没有理想就是咸鱼一只。
林愫的灵慧,使得妙真人黯然失色。师容忽而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也不能再想。
他忽而心中苦笑,世界林愫展露修为心性,之前觉得自己护着林愫,反倒是自己太自以为是了。
林愫嫣然一笑,然后转身继续向前走,清风吹拂过她的发丝,衬托得她青衫秀影越发坚定出尘。
有那么一刻,师容也是想要追随这道身影,一路行之,这般跟上去。
无关乎那些无聊猜测,更不是什么男女之情,而是这一刻,林仙尊有一种莫名的魅力,使得人不觉想要跟随。
然而他的脚,终于也是死死的钉在了原地,没有再继续跟上去。
此刻谢灵君坐,使得自己进入一种入定状态。不过片刻,她忽而汗水津津。
她咬牙,师容实在令人失望,同时心如敲鼓,生出几分警惕。世道无情,轮回盘竟不知分辨事非。分明冷昭才是冷家亲子,凝月宗少主。偏生让人夺其气运,踩在足下。上苍竟如此无情,纵容人夺人气运。那么如今,自己必定要引以为戒,更加提防林愫。
哼,韩川如此品行,这般卑劣人,一旦成为世界窍眼,岂是苍生之福?只怕,韩川一旦得势,这世界修士百姓怕是要受苦了。一时间,谢灵君竟有几分盼望,韩川真如自己猜测,鱼肉苍生。那么纵然自己输了,可她却是对的。
她想到了冷昭,暗暗摇头,冷昭也是倒霉,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谢灵君已然笃定,冷昭必定下场凄惨。一旦韩川得势,必会报复脸。只不过事到如今,谢灵君只觉得天命难违,也不会帮一帮自己曾经盛赞过的冷昭了。
时光匆匆,转眼若干年过去。
冷枯尘点了亲子为少宗主后,没多久,他便旧患发作,就此殒身。他对夫人一世娇宠,纵然对别的事情冷漠些,却对容莺可谓极好。
冷昭接任凝月宗,娶乐娇。不过一处心结,始终在心。
当年他与韩川比试,人前平手,其实他已然知晓自己已败。再者他归来凝月宗不过几载,纵然一时压下众议,始终根基稍浅。而冷昭,心高气傲,也绝不会轻易认输,也绝不会让人自己不配。他的智慧、能力,皆用来巩固凝月宗的位置,甚至殚精竭虑,苦思将凝月宗发扬光大。
饶是如此,凝月宗渐渐还是声势大不如前。
这些也许并非冷昭不济,而是大势所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其实当初兽潮之祸,凝月宗已然受损颇大,不过仗着根基深厚,犹自挣扎。外人观之,犹自花团簇拥。
所谓破而后立,世界的兽潮,不单单剔除多余的兽类,且也是对人族修士冲击。
冷昭执掌凝月宗期间,亦有心怀不轨野心勃勃之徒觊觎宗主之位,凝月宗也生出几场变动。权势之争必然凶险,就连乐长老这等老谋深算之徒,也在某一次的风波之中殒身。冷昭殚精竭虑,使尽手段,倒也总归镇压下来坐稳位置,却渐渐生出疲惫之感。
相反,碧霞派日益壮大,竟隐隐有和凝月宗对峙之势。
大宗门套路多,寻常弟子入门后要寻山头找门路,尤其是凝月宗这般大宗门。这个世界的修士,也不免会觉得心累。相反碧霞派,尚自有着生机与活力,掌门韩川更公正严明,颇具领导魅力。
月有阴晴圆缺,门派和一个人一样,也会衰老。凝月宗如日暮西山,而碧霞派则如朝气蓬勃的青年。
也许有一天碧霞派也会老,不过如今却是势旺之时,毕竟如今运势在此。
死去的人,无论是沈乔,抑或者冷枯尘,均渐渐被世人淡忘。而前宗主夫人容莺,也已然不如以前顺意。
时移事易,容莺的人生运势本也和凝月宗息息相关,伴随凝月宗大不如前,她自然亦不如从前风光。不似以前,她轻轻一句话,旁人都诚惶诚恐,甚是在意。
就连宗主夫人这个头衔,如今也换了别人。冷昭娶了乐娇,虽然谈不上多爱,好在乐娇总归是伶俐听话,柔顺周全,也能帮上一些忙。在冷昭看来,至少妻子比母亲好,母亲的娇气似乎一辈子都不会好,总需要别人哄着她。可是冷昭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很多事情需要操心,而且,他一直也不会哄亲娘。
当初他明明是亲儿子,就因为不会哄,亲娘就还是喜欢阿川,不是吗?
当然该有的尊重,冷昭也不会少,不会让人挑出错,就如他曾经对沈乔,客气而疏离。
伴随岁月流逝,容莺也没以前那般娇润。
像她这样子的女人,是需要人时时捧到心尖儿上呵护的,还要全心全意。这使得容莺越发思念早死的亡夫,一想到亡夫,她也不觉泪如雨下,甚是伤怀。
这一日,阳光正暖,花朵儿也开得十分明艳。
容莺郁郁不乐之际,忽而窥见一道身影,那女修俏生生的立足花丛之中,极是灵动美丽,竟不似活人,仿佛是什么山精妖鬼。
容莺先是一惊,旋即面露喜色:“妙真人,你,你总算归来,你帮帮昭儿——”
她乍然一见,虽因为女子气韵生出几分陌生,可那秀丽面容,分明就是妙真人不假了。
容莺自然还记得,当年那个女子,身具奇法妙能,甚是厉害。后来不知怎的,有一日便不在了,且凝月宗也一日不如一日。
然而对方身影轻轻一晃,旋即就消失,再不得见。
其实谢灵君早忘记自己称赞过的宗主夫人容莺,一旦窍眼已定,她也没兴致来见一位世界的女修。
林愫掠到了树上,念了敛息诀,美人儿和山河树木气息融为一道,浑然天成,容莺自然再也都瞧不见她了。
她瞧着容莺急切寻觅,终于满面失落,乃至于悲愤哭泣,忽而又叫着枯尘忆亡夫。
当然容莺眼神一向不好,并不知道她所结识的妙真人做了什么。若非谢灵君手指轻轻一动,拂动了琴弦,那么容莺道侣也不会早死。
容莺再娇气,可毕竟也有个男人甘愿受之,如此宠爱,一生呵护。可惜,冷枯尘旧伤引动,终究是早死。
许因如此,冷昭才对这个母亲客气而疏离。容莺需要的不是个儿子,而是个爱她呵护她的男人。
林愫也并没有如何的逗留,更对容莺没有太多的兴趣,她一路又向枯木山行去。
她隐隐察觉到世界时间的变幻,对于元界修士而言,却也是并不如何真实的。却看花开花落,四时更迭,岁月流转,终究是过眼云烟。
这个世界秩序将稳,自己也将要离开。
山还是山,慈圣母庙犹在,却亦越发残破。
林愫遥想当初,尹风华可谓轰轰烈烈,造就粉黑无数,如今却冷冷清清,困于这世界慈圣母庙中,岂不令人唏嘘?
林愫叹了口气,假惺惺感慨一番,不觉微笑:“尹风华,我亦要走了,你便好生保重。”
任务结束,轮回盘召回,世界秩序安稳,只怕此去多年,也不会再有元界修士到此。便算到此,也未必会到枯木山,进慈圣母庙,逢尹风华。
这朵黑心莲花,以后只能自个儿临水而照了,凄凄惨惨冷冷清清。
念及于此,林愫也撒了点儿廉价同情心。
只不过旋即林愫眼前景色一变,竟莫名摄入某处,只觉得周身环境似虚非虚,似实非实。使得林愫脸色乍然一变,后悔自己连廉价同情心也不该撒。
旋即林愫定神,尹风华其神被禁,当知他之幻境应当奈何不得自己。此人如此,必有用意。
正在这个时候,林愫遍体浮起了奇异的感觉,身躯微微一震。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辞来形容,恍若自己渺如尘埃,正面临一具庞然巨兽,使人遍体生寒,生出可怖之意。
她忽而意识到,这“巨兽”其实便是轮回盘。尹风华冰棺被那玉质巨树缠绕,被其拘束,此为禁制同时,尹风华也与那玉树融为一道,成为轮回盘的一部分。
大千世界,森罗万象,都被天外”眼睛”如此窥视,尽数瞧在眼里。
如此来,这个世界的种种,尹风华能尽数感知?
如若如此,难怪林愫总有一种被人窥测之感,以她之能居然无法摆脱。只要自己仍如在这世界,就无法摆脱。
如今自己所感,大约便是尹风华所感受到,直接将思绪传入林愫脑海。
林愫如今所感知的,便是这世界的真相。
兽潮起,修士陨,也许就象征着,这个世界新的窍眼产生,将会有新的血液,新的秩序。这个世界的兽潮不知因何而起,却也许是这个世界自我更新的手段。
待兽潮褪去,这个世界就会产生新的窍眼。而窍眼本来就该出生于枯木山碧霞派沈乔的腹中,而不是垂垂老矣的凝月宗。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所谓天意,便是一股强大无比的能量。而这股强大能量,在元界被称为轮回盘。轮回盘进行了精确的计算和细致的筛选,这个世界的诸多修士之中,沈乔也脱颖而出。
沈乔有一颗无比坚强、上进的心,带着某种强大的力量,然而她身躯已损命不久矣。这个时候,天道就发觉,原来这个女修腹中,还有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如果让这样子的女人教导长大,一定会很坚强,很优秀,很坚定。
这并非内定,而是轮回盘进行了人类甚至无法想象的精密计算。从碧霞派的前程,到沈乔其人对孩子影响。
已窥至此,林愫也并未再继续看下去。
镯中血恶化作一道红光,幻境顿破,她双足踏在实地。
她已然又回到了枯木山,慈圣母庙前,正在此刻,林愫已然感知有人靠近。
她轻掠起,再次敛息,轻盈的落在树枝之上。
来者居然是韩川,如今他已然是位高权重,却犹自独自一人,并无随从。
他自然无从感知到林愫,更不知这位元界女修曾经存在过。
数年未见,韩川英俊沉稳,也不再是曾经来慈圣母庙咒骂冷昭的鬼样子。也许他一开始变强,乃是为了胜过冷昭,然而一旦站在高峰,从前种种恩怨,也不过如此。
如今韩川来此,自然也并不是再想乞求什么,而是为了怀念,怀念一个已经不在的人。
居上位者,便不要轻易在下属面前展露自己的软弱,故而韩川偶有失落,也无非是来慈圣母庙静静。
他盯着此处泥塑,一语未发,眼中却神色变幻,心绪翩飞。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的自己,就这般跌落了泥水之中,狼狈如斯。他浑身剧痛,口中尽是咒骂,丑陋之极,那时候就连自己,也以为自己已然完了。
直到,母亲伸出手,将自己从泥水里面拉出来,让他不像垃圾。
思及于此,念及沈乔早逝,韩川蓦然眼眶微微一红。
正在这时,轮回盘淡漠无比的声音已然在林愫脑海中响起。
“窍眼已择,世界秩序已然恢复,任务结束。”
一转眼,林愫已经到轮回盘的异度空间,谢灵君和师容正在眼前。
这一次妙真人安神坐,并未再什么林愫好手段之类的话。林愫伶牙俐齿,且全无敬畏之
心。谢灵君显然意识到张口和林愫话,一多半便是自己吃亏。
如此,谢灵君亦是决意维持自己高冷淡然的人设。
这一次被林愫所辱,谢灵君内心也并不如何的舒坦。不过,也不过这个世界罢了。
一旦回到元界,那么一切就不一样,她和林愫的地位犹自是云泥之别。
那么林愫如今这样得意,也终究不过是过眼云烟。
与此同时,谢灵君内心警惕不已,防着林愫。从前雪岚宗不过得罪过她,林愫便出手算计,趁着脱离世界之际,便出手暗算。既是如此,自己乃是林愫心头刺,那又如何?
她自不会和那等雪岚宗弟子一般,被林愫暗算到,玉容宁定,实则暗自警惕。
正在此刻,漩涡已现,眼瞧已然可以归去,谢灵君蓦然身躯微颤。以她元界玄通境修士能为,她竟也不觉受此波及。
谢灵君冷傲荡然无存,愤色:“林愫,你意欲何为。”
林愫也被这莫名力量冲击,正吃惊之际,入目则是谢灵君浮起怒色面容,不觉啧啧。
师容提醒:“和林仙尊无关。”
谢灵君惊怒之意消去,如今回神,亦知以林愫之能,怕不能冲击轮回盘空间。
似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世界,乃至于影响到这神身空间。
实则此刻整个世界大地颤抖,百姓亦叫着地牛翻身,不觉纷纷逃出。而这一切根源,竟然是那枯木山的慈圣母庙。
这荒废已久的慈圣母庙,如今积灰纷纷抖落,本来泥塑神躯,也是生出缕缕裂痕。更不必提神身空间之中,那晶莹剔透的玉树也是蓦然生出千万裂痕。
叮得一声轻音,那玉树一片片碎裂,飞舞的碎片却化作虚影,消逝于空气之中。那冰棺之中,禁锢的男子美不可言,却又朦朦胧胧。在玉树蓦然崩裂瞬间,蓦然一双眸子如此睁开,眸中泛出一缕异样的清光。
那清光,亮得骇人,令人不觉为之而心悸。这样骇然发亮的眸光,已然超越了正常之人的范畴,似能触及修士神魂。
他那指上的黑莲,蓦然尖锐发出摩擦骨笑声,似什么嗜血异兽。
“尹风华,脱困了,我们终于从这怪树脱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呜呜,呜呜,我们困于此,不生不死,好不容易才到这世界长出来。死丫头,欺辱人,她还摘了你的花。啊,她该死,该死。”
“肚子好饿,尹风华,我要吃东西,饿死我了。”
吞咽口水的声音令人不觉恶寒,仿佛这话人所的饿,应当是桩极可怕的事情。
本来晶莹剔透的冰棺,蓦然也浮起了万千裂痕,可那冰仿佛有灵性一般,又迅速的自行愈合生长。这具冰棺,竟似最后一道掣肘,将冰棺之中异物犹自封锁。
与此同时,轮回盘空间内三位元界修士也同有所感,竟不觉隐隐生出不安的感觉。
修士修为越高,感觉也是越发敏锐。此处世界的修士还茫然不觉时候,轮回盘中元界修士却也是已然察觉其中异样。
谢灵君爱惜自己,再不理会许多,既然裂痕已开,她顿时掠去,要离开这世界。她在元界尊贵无双,绝不愿意滞留世界之中。
林愫和师容也不觉随后跟上。
只不过林愫蓦然娇躯一颤,似觉一双冰凉的眸子,盯上了自己背脊,穿越时间空间,犹自不能阻拦。
尹风华?林愫脑海里浮起了这个名字。
蓦然,一声轻笑在她耳边响起,与其响在耳边,不过响在自己神识之中。她扫向了一旁的师容,师容却也是浑然不觉的样子。然后轮回盘的吸引力已然卷住了林愫的身躯,这样子的感觉对于林愫是熟悉的,知晓自己如此便会回到元界。
就在此刻,她得闻师容一声惊呼,顿觉有异。
只间自己衣角,却也是添了一片漆黑如墨的痕迹,好似一片影子
林愫临危不乱,化出血恶,血恶一斩,顿时将衣角斩断。
旋即,她已然回到元界,又立足于元元天的广场之前。
最后变故,谢灵君惊魂未定,犹自心悸,不觉平复心神。
林愫却忽而从怀中掏出一枝白莲,那白莲随风轻轻摇曳,倾吐芬芳。此朵白莲,是林愫从冰棺之上摘下来的,一直便是清新如故,绰约多姿。
林愫忽而冉冉一笑,展露万千风华,手指间一抹火焰流转,将那枝白莲就此焚烧殆尽。
她自然不知晓,自己离开之后,那世界所发生变故。
韩川到时,自然见不到慈圣母庙,不止慈圣母庙,便是半座枯木山,也是因此陷落,消失无踪。世界的修士自然万般讶异,隐隐感觉到这绝非简单的地牛翻身,却也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然尹风华的冰棺,也是消失无踪,自然无人窥见。整个世界,自然也再难寻觅冰棺半点气息。
而此刻元界,忽而有两道身影,又再次掠上元元天,使得在场元界修士都微微一愕。
上来两人,一男一女,均是林愫洞府弟子。
须弥山第一层天开辟洞府,基本要求紫品弟子二人。
林愫有且仅有两名紫品弟子——
上官璧月、江无尘!
还是别派不要扔出来的,让林愫洗洗捡了回去。
料不到如今,此二人竟然来到元元天。而他们既然来到元元天,则明两人皆成为玄通境修士。
除开师容这个当杂役的仙使,外加两位玄通境的弟子,林愫那洞府居然是人才辈出。
这是何等运势!在场众人甚是感慨!
不过玄通境修士之中,自然也有几道感慨万千的目光,落在这两名弟子之上。尤其一女修,此刻正在谢灵君下首,看着江无尘的神色,不免显得颇为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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