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孩子在公安局睡了一晚, 童语看到留言拍拍胸口庆幸不已。晚上陪孩子睡觉，给林返留言让他赶快回家。

    我太大意了，没考虑周全。别在意那些钱, 如果再遇到危险, 千万别为了钱冒险。钱没了可以再赚，生命才是第一位。

    翌日姑娘的父母找了来。惊喜重逢, 女人哭的泣不成声。被人恶意带走闺女, 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你就是E市的林返吧。”

    男人抱抱妻女，起身望着林返直直开口。林返望着他默默点头，心里已经大概猜到他可能是谁。堂兄弟居然长这么像，难怪他妈望着他老是生气，老林家男人真的好像流水线生产的一样。

    “没想到兄妹俩这么有缘，居然在千里之外遇到。”男人笑着拿出一张照片解释：“你爸是林浩东对吧。我是你爸爸的堂兄，你可以叫我大伯。”

    “你好。”父亲的弟弟年纪对不上，估摸着就是堂伯。

    父亲家里的事儿, 林返不是太清楚。只依稀记得母亲过父亲大伯不一般, 好像是什么当官的。眼前的男人跟他爸爸有八分像，刚才第一眼看到，他甚至都恍惚了一下。

    “谢谢你照顾堂妹。你家好像不是这里吧，你自己一个人吗, 还是跟家人一起？”

    “我来这里找同学。”

    “那要回家了吗，大伯送你。”

    “……谢谢。”

    路上, 这位堂伯对他很照顾。他妻子也是很和善的人，知道林返的处境, 对他也很热情。从他们口中得知林馨朋友患有弱视，所以看不太清。

    “你跟他哥哥个头和衣着都很像，所以孩子居然会主动跑向你。真是缘分, 要不然她还不知道会被带到哪儿去。”

    “她被人恶意带走，那些人路上弄丢了就没找吗？”

    “不知道，现在还没找到那些人。”大伯解释：“我估计他们发现的时候你已经带着馨馨去找了警察，所以这些人压根没敢再露面。”

    “哦。”

    “你自己出门，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遇到个拿刀子抢劫我的偷。”

    “你没受伤吧？”

    “没有。”林返将事情经过跟这位大伯了一下。男人闻言点头，答应会督促当地公安严。

    “警钟长鸣，不然宵着实猖狂。”

    一路了些生活日常。这两口子心疼孩子爹不亲娘不爱，在百货商店给他买了许多吃穿用度，送到家后又给外公外婆二百块钱。

    “以后凡凡的生活我们管了，若是你们年纪大不方便照顾，我们这回一起带走。”

    “多谢大伯，不过我跟着二舅挺好的。”

    林返开言拒绝，二舅也赶快表态。将钱给他们推回去。“东西是你们的一份儿心意，我就替凡凡收下了。这钱绝对不能要，这孩子他妈托付给我了，你们放心我当亲儿子养，肯定不让他受委屈。”

    两方亲戚一番推让，最后东西留下钱拿走。林返望着这一切不出什么感觉。爸妈各自成家谁都不要他，反倒是这些对他没有抚养义务的亲人愿意给他一个家。

    堂伯临走给他留了地址和电话，“如果考京城的大学，一定到伯父家来。有什么事儿随时电话。”

    林返收好这张代表接纳他的纸张，冲着这第一次见面的亲人含笑点头。林馨家伙一口一个哥哥，临上车还亲他一下。

    “哥哥一定要来看我。”

    送走了大伯一家，林返稀里糊涂的将这回的事儿糊弄了过去。金钱惹出的祸端，跟老人了徒惹担忧，还是瞒着的好。

    “咋感觉现在没以前那么安全了呢？几岁的孩子被偷偷抱走，这要不是正好遇到凡凡，抱到其他地方长大，孩子根本啥都不记得。”

    “可不是。听以后出门都不用介绍信了。哎，人员四处流通，谁知道哪些是坏人。”

    老太太着拉住外孙：“可别再自己去找同学了啊，是去县城东边，结果咋跑到邻市去了。你个十多岁的娃娃，万一出点儿啥事可咋好。”

    “对，不许再自己跑这么老远了。”

    “凡凡，你让爷爷奶奶这么担心，接下来罚你下地掰玉米。连掰三天，直到开学。”

    吴国萍开口就让表弟下地干活。这些日子妈妈忙着养蚕，地里他们姊妹几个都快成主力了。逮到林返这个劳力，赶快邀请加入。

    “行，我跟大家掰玉米。”

    跟着大家一起下地，童语傍晚过啦时看到了他写在手上的留言：具体回家看留言本。

    好吧，看来事情挺曲折。

    按捺住心情，她坐在玉米杆上一个个挨着掰。这活儿很简单，傍晚也不热，干起来没多难熬。

    外公赶着骡子车往回拉，二舅拿着镰刀往倒割，地里掰玉米他们几个孩子是主力。

    忙活一下午，晚饭一进门就闻到香喷喷的臊子面香味。外婆今儿炒了茭瓜臊子，这么香肯定没少放油。

    “外婆，三合面还是白面啊？”

    吴国萍端着盆从隔壁出来，探头问了一嗓子。老太太回头让开地方：“瞧瞧，正经的纯白面，等会儿给你们扯面吃。”

    “耶，最近吃白面是越来越多了。”

    她爹扛着玉米从外头进来搭话道：“那当然，咱今年的麦子的不少，等明年种子够了，爹给你们多种二亩，让你们吃个够。”

    采桑叶回来的二舅妈也接话：“对，咱以前一年才能分不到十斤麦子，今年可是收了八百多斤呢。”

    “真好。”最的吴国星感叹：“白面比粗粮好吃多了。还有米粥，也比玉米高粱好吃。”

    “好吃就多吃，今年谷子收成也不赖，咱以后就光吃细粮。”

    一家人为丰收而喜悦。这是实实扛回自己家的粮食，不用等大队分。除去交公粮剩下的也能让家人吃饱吃好。

    晚饭没吃完，邻居们都开始陆陆续续跑来看电视。秋收再累，可大家依旧不改热情。眼下正在播放《霍元甲》，再累也挡不住大侠的魅力。

    二舅笑呵呵的把电视搬出来，街坊邻居们拿着板凳坐在院儿里，看电影一样围了一层又一层。

    “人咋感觉少了，前些日子院墙上都扒着人。”

    “支书家也买了电视，离他们近的都去那边了吧。”

    “是嘛，多大的，跟吴老二家的一般大？”

    “对，一般大，都是十二寸的。”

    街坊们议论，童语得知支书家也买了电视。之前不是留着盖房用吗，咋舍得买电视了？

    电视剧一开场，全场静默。等看完了大家散了，童语才看到大舅妈和她儿媳抱着孙子居然也在。

    他们跟着外婆进屋，老太太给重孙子拿了奶油饼干。志华表哥的媳妇对着老太太满脸笑，孩子不爱喝米汤，如今断奶愁的不行。

    童语没明白啥意思，老太太却是一下就懂。凡凡他大伯给拿来好几罐奶粉，这消息看来是泄露出去了。

    “不爱喝米汤就给熬面汤，或者把面条擀薄切细，浇上香喷喷的臊子孩子也能吃。娃娃都快两岁了，大人的饭几乎都能吃。如今又不是之前了，细粮管够孩子吃的。”

    老太太不接茬，老大家婆媳俩互望一眼另主意。新媳妇脸皮有些薄，按婆婆教的完不敢再言，老大媳妇亲自出马了。

    “是这个理儿。可这子嘴刁的很，就爱吃好的。家里几只鸡都不咋下蛋，想给孩子做鸡蛋拌汤都没东西。”

    “鸡老了吧大概，老二家几只鸡也是不咋下蛋。几个孩子念书辛苦，想蒸个鸡蛋补补都不够。明年得多孵两窝，养多些又有鸡吃蛋也不缺。”

    这、老大媳妇被婆婆故意的装聋作哑给堵的没办法，既然扯啥你都不接茬，那我还是直接来吧。

    “娘，我听凡凡他大伯来过了？”

    “对。堂伯。”

    “来时没少拿好东西吧，听光铁罐子就一大箱。”

    “饼干、奶粉、都是给凡凡的。”

    “这……凡凡都多大了，吃这些好的干啥。一天三顿不缺，吃饱了就行了呗。”

    “你这话是咋的？”老太太刚还温和的脸一下子阴云密布。“东西是给凡凡的，他吃理所应当。咋，你觉得他不该吃，他大伯给的他不吃谁吃？”

    “给、给我孙子啊。他可是吴家如今的第四代，咱家将来所有的指望。”

    “给孩子吃，你就去给孩子买。不知道供销社门朝哪开路上问问人，来我这儿这些不着四六的话干啥？”

    “爹、”老大媳妇回头瞅瞅刚进门的公公，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勇可是您重孙子，他可是老吴家的长孙。”

    “长孙咋了，我当太爷爷的得给他让道？”

    “你这……我没您得给他让，我是家里有好东西了得先紧着勇。”

    “分家了。你这记性可怜啊，连这个都忘了？老大家的，你不到五十呢吧，咋提前老糊涂了？”

    分家了。仨字让老大媳妇气的咬牙切齿。“分家了咋了，分家了我就不是他大舅妈了。分家了勇就不是他侄子了？凡凡他有了好东西，也不能全让老二家的得了吧。”

    “你呀你，让我啥好。早过凡凡跟你们无关，别老惦记他。你有啥好东西想不起还有这么个外甥，咋他一有好东西你就老猫嗅到咸鱼一般往上冲呢？”

    老汉完摆摆手，示意他们走。“天不早了回去睡吧。迷糊了才能出这没理的话来，睡醒了就明白了。”

    “你、”

    “爷，那我们走了，您老休息吧。”

    媳妇拉着婆婆往外撤，要是让志华知道她跟婆婆来奶奶这儿要东西，回去非骂她不可。趁现在赶紧走，别把事儿闹大。

    老大媳妇被儿媳拉着出去，眼前的门立马关上。这好似被扫地出门的态度让她又气又恼，刚想什么老二过来了。

    “大嫂，天不早了，我要关街门休息了。”

    送客，这意思她们婆媳不会听不懂。年轻媳妇当即就羞红了脸。原以为带着儿子能从奶奶这里弄到好东西，结果居然如此丢脸。

    凡凡的，这些年但凡是这子的东西他们是一点儿都没得到过。女人羞恼的拉着婆婆走，根本不知他们逢年过节从老太太这里得到的奶糖、糕点，全都是林返的东西。

    这几年，随着差距拉开，吴家二老一直坚持着底线。生怕把老大老三两家惯出个贪得无厌的毛病。毕竟，有林返在，老二的日子眼看要起飞的节奏。惯出毛病来，连老二一家的收入都想分一份儿可是没道理。

    老大家婆媳俩在这里吃了憋，老三媳妇暂时压住了蠢蠢欲动的心。这女人在这么多次交锋后改了策略，自己不去让闺女带着儿子去二伯家看电视。

    “我就不信，你们有啥好东西能眼看着不给我家孩子。”

    别，老三媳妇这招还真奏效。吴爱花带着弟弟嘴甜甜的一口一个凡凡哥哥的叫着，童语嫌孩子扰她学习，所以买了糖每天哄这俩出去玩。

    俩人机灵的很，也不惹她烦。给几颗糖就乖乖出去看电视。到后来童语都习惯了，供销社里大白兔一买就是二三斤。拿糖换清静，反正也不费多少。

    至于旁人会不会嫉妒眼红，她觉得不必理会那么多。外人再羡慕顶多几句酸话。至于那两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的为了怕他们纠缠而守着金山喝稀粥。一次次的触碰中，让他们明白底线在哪里。外公如今好像就是这么做的。等他们明白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时，自然不会再痴心妄想。

    老三媳妇听孩子们每天都有奶糖吃，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是聪明。嘻嘻笑着在地里拿镐头刨玉米茬，忽然又开始酸起来。

    “你，这林返到底有多富裕。前几天我见他，身上穿了件儿新毛衣，底下那裤子不知是啥料子，样子可是真好看。脚上穿着双登山鞋。要是不知道，真以为是城里孩子呢。”

    老三停住动作，“他那大伯给寄来的吧？”

    “不一定。这子这些年穿的都挺好，经常性的白衬衫黑裤子，干净斯文的越看越像他那老子。”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洞，老话的一点儿不假。我姐当初就被那子斯文俊俏的外貌迷住了，生个儿子自看着就不像农村人。”

    “哼，早知道我当初也嫁个知青，至少生个俊俏的孩子。”

    “嗨，你这是嫌弃我了呗。跟你吧，幸好你有眼光没嫁知青，不然现在还得带拖油瓶找下家。”

    “你咋就知道我一定被抛下，不定跟着男人一起回城里享福呢。”

    “享个屁的福。你看这十里八庄的有哪个被城里男人带回去了。人家不嫌丢人的。”

    “吴老三，老娘哪儿丢人了？”

    “没，没，你嫁给我当然是王八对绿豆，肯定不丢人啊。”

    两口子着闲话差点起来，吴老三及时刹车才算稳住母老虎。女人白他一眼，弯腰继续刨玉米茬。

    秋收结束，吴老二家里开始了新一轮的抽丝工作。童语投喂了一个多月，忽然想起来老三家那俩根本没牙刷，早晚都不刷牙，这么吃糖要蛀牙的。

    晚上，这俩照例来西屋，她笑笑跟家伙不能再吃糖了，否则牙齿要长虫子的。

    “哥哥骗人，牙齿咋会长虫子？”

    “哥哥我要吃糖。”

    童语真的怕这俩把牙齿毁了，所以僵持着不给。本来以为她的东西，她坚持不给这俩最后只能拉倒。奈何这俩脑回路清奇，最的吴肃华直接吼出的话让她亲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农夫与金鱼的故事。

    “你之前都给了，现在也得给。不然、不然我就咬你。”

    艹、投喂养出个狼崽子啊这是，翻脸就不认人。吴爱花看她脸色不对，赶快伸手拦弟弟。

    “别胡，哥哥给你糖你咋能咬哥哥呢。你要这样，以后哥哥有啥好的都不给你了。”

    “那、哥哥给我糖，给我糖我就喜欢哥哥。”

    这样的喜欢姑奶奶不稀罕。童语朝天翻个白眼，蹲下让吴肃华去叫他妈来。把妈妈叫来我才给你糖，而且一次给一包。

    吴肃华被表哥的许诺激的转身就回去叫妈妈，没十分钟三舅妈被他拖着来到二舅家院子。童语当着满院子看电视的群众，开口跟三舅妈讲道理。

    “晚上一直吃糖要蛀牙的，我不给了你儿子就要咬我。三舅妈，你快管管这孩子，我真是为他好。要是吃的满口蛀牙，到时牙疼起来可得拔牙呢。”

    “没事。他还没换牙呢，牙不好了以后再换就行。”

    嗯？居然还有这操作。为了吃几颗糖，孩子的牙齿健康都不顾。童语惊讶后从屋里拿出一个袋子。

    “既然三舅妈这么，那我把剩下的一次都给你。你看着他们吃，蛀牙了也别找我后账。”

    当着满院子看电视的吃瓜群众，三舅妈还不敢蛮不讲理的话。女人笑笑接过袋子，解开一看全是大白兔奶糖，顿时笑的有了几分真。

    “瞧你这话的，这么好的东西咋能吃坏嘛。你放心，有啥事儿保管不找你后账。”

    得，要的就是你这话。童语点点头，“那你们看电视吧，我还要复习功课。我先回屋了。”

    处理了俩熊孩子的事儿，童语回屋戴上耳机两耳不闻窗外声。上周林返大伯写信问他以后想不想出国，她算一下几年后正赶上出国热。他要想学计算机，那得国外环境更好。

    出国，自己这个替班的也得学好外语。所以最近他俩都在疯狂的自学，她更是申请修双学位，最好拿到外语八级。

    白天楼上在抽丝，晚上院里在看电视，声音放到最大。童语为了林返睡眠能充足，特意带来个耳罩。九点、不等他们看完就戴好了躺下睡觉。

    林返翌日看到留言，呵呵笑着写下：聪明。这回表弟表妹蛀牙了三舅妈就没办法找你麻烦了。哦，也许是找我麻烦。总之，多亏你的临场发挥，我们俩可以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