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疯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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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点声!”周宁啐道。

    卷毛立即捂嘴,眼珠子左右转悠,大市区街上看热闹习惯了,竟忽略了在这村子里头,大半个村都是亲戚。随手拉过来一问,搞不好就是一家人。

    凑到周宁耳边,声又了遍,“她疯了。”

    “我知道。”周宁没好气,这情况,半傻子也能明白。

    屋顶在高处,先抛开她是怎么爬上去的不提,就这一阵阵狂风呼卷过,她就已摇摇晃晃,但愿,别站起来。

    “闺女啊!你是怎么上去的?”

    “你怎么不看好她,在家瞪着眼干啥哩!”冯老爹把怨气撒在老婆子身上,老婆子急的抹泪,原本已经安抚好她,还让她上了炕躺下,谁知,就上了趟茅房功夫,回来就看她顺木梯上了房顶。

    村里一个伙子悄悄上了木梯,此时,已摸到屋檐,笑呵呵对那妹子着话。

    屋顶的冯糖,歪歪脑袋不做声,忽然又呲牙一笑,抓着一缕头发绕来绕去,身上些许媚态,可紧接着,又半阖着眼浑身哆嗦。

    墨夜太黑了,所有的光聚在她身上,一绺头发微有些凌乱,散在半空变成银色透着光,红艳艳的斜襟红衣穿在身上,宛若黄泉路上妖媚的曼珠沙华,在凝视来往的魂。

    她笑了,清脆地笑声银铃般悦耳,如那潮海的浪头,卷卷铺开。

    “她这样多久了?”周宁像旁边的妇女听。

    那人回道:“这才不长时间,以前还好好的呢,突然就这样了,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看也看不好,大姑娘长得可俊了,唉!”

    “突然就这样了?”周宁目光再次移向屋顶。

    卷毛凑过来又猜疑一句,“肯定受什么刺激了。”

    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还是如卷毛所,受了刺激?看她这样,八成精神疾病,可妇女为何又,看不出病因?

    围观村民全都在窃窃私语,却也没都大声话,只留意着梯上的人怎么把她劝下来。

    有人从屋里抱出棉被,铺在院子里,谨慎的村民不放心,又招呼来房后邻舍,把家里过冬的棉被纷纷抱出来,铺在他们房子后面的胡同里。

    这样前后布置妥当,就算她跳下来,也能避免重伤。

    “别过来!”屋顶的冯糖突然大吼,恶狠狠指着伙子情绪失控,瓦片被她揭下,一块块朝人群里扔。

    梯上的伙被瓦尖砸破脑袋,只能忍痛往下退,周宁和卷毛包括村民们也都纷纷捂着头朝后躲,顿时,房子周围惊叫连连乱成一团。

    噼里啪啦,四处都是砖瓦碎裂声,和冯糖的咯咯狞笑。

    “糖啊!”冯糖的娘站在墙角下掩面而泣。

    她张牙舞爪在那疯言乱语,似乎这一刻,当真是地狱前来的使者,勾魂夺命。

    退下来的伙子看她不再扔瓦,再次上梯,与此同时,交错的手电筒光中,一位村民正悄悄从身后向她靠近。

    周宁卷毛屏息凝神,伙子特意高声与她对话,分散她的注意力,身后村民快步往前,就在大家以为,冯糖一定会被逮回来时,不知哪来一只黑猫,“喵”的一声从邻家屋檐跳上房顶,距离冯糖咫尺之距。

    冯糖正听伙子话,死气沉沉的眼睛里瞬间有了光,张开手臂就朝黑猫扑去,“哥,你怎么到这来了?哥,快带我走,他们都是吃人的妖精,他们要我的命,哥……”

    这里的房子,房梁还保持着旧日风格,中间高两面下斜,冯糖这么一扑,身体自然而然失控朝下滑,受惊的黑猫早跑了,伙子和后上去的村民,一人一只胳膊拉住下坠的冯糖,直到院里村民大喊:“松手!”

    两人才齐刷刷松手,冯糖被墙下早已等待的爹娘,以及出手相助的村民接住,事情至此,才让人松了口气。

    “糖,糖你听话,跟娘去屋里,咱不在这,天黑了风大,咱上屋暖和。”

    “你不是我娘!不是!离我远点别碰我!我得去水里,我是从水里来的,那儿有人等我……”

    焦心的爹娘还有前来帮忙的老两口前后逮着她,把她推进了房,任她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这时,她突然安静了,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目光直勾勾盯着周宁。

    周宁有些无措,却不知为何。

    她慢慢朝她走来,一步步靠近,四处照来的光,使周宁看清了她面容,扎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温婉秀气,满身文艺气息,若回百年前,应是大户人家的姐吧。

    这时,眼前挡来一墩厚实的“墙”,和卷毛憨熊般的问话,“你想干哈?”

    周宁把他一通扒拉,仗着那么多人,还能被她害了不成?把卷毛推开再次站出来,迎上冯糖傻呵呵一笑,伸手递来两颗青绿的枣。

    周宁想也没想,客气接过,温声了句:“谢谢。”

    枣子诸多温热,不知她攥了多久?

    “走吧,回屋吧。”她娘劝解,和几个村妇左右前后帮忙,拉着冯糖往屋里走,半路,她回了回头,这次长长回眸,似有些未完的话,直到跨进门槛,才别了目光。

    她谨记一个男人的话,“明天,会有一个女人进村,你攥好找机会给她,只有她能救你!但有一点,你也得帮她。”

    她记着这句话,牢牢记着。

    彼时,门一关,隔绝掉围观的注视,这一场闹剧画上了句号。

    “快好好关着吧,别再让她跑出来了。”一村妇掉头离开时感叹念叨。

    的确,这种情况,最好关着牢牢看住,避免她伤了别人,也伤着自己,虽然失去自由,至少,她是安全的,周宁所想亦也如是。

    “咱们是不是也该走了?”卷毛看下手表,接着道:“现在是八点零三分,咱是不是得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昨儿晚上我就没睡好。折腾了一路,累死了。”着,疲惫的伸伸懒腰。

    周宁叹了口气,“村里有旅店,我们去那住。”其他的事,她自有算,只是现在人多,不方便提及。

    旅店离此不远,上次来时她也住过一夜,虽不比市区的轻奢风格华丽,但古朴素简,别有一番古典味道,位置就在方才问事的那户人家旁边,隔两三家并不远,周宁本是算,问完事之后,直接奔旅店的。

    此时的冯家门外,人已全部散去,周宁把那两颗青枣放进包里,突然,冯糖家紧闭的屋子里,传出一阵尖锐的叫声,两人神经一颤相继停下回头去望。

    那是多么害怕、无助又绝望的声音!

    连眼前走过的一位村民,都了个寒颤,“瘆死了,一天到晚的叫,快走快走!”他督促着看热闹的村民,恨不得一脚迈回家。

    一阵狂风呼呼刮过,周宁顿觉浑身发凉,才刚入秋,天儿竟这般冷了吗?

    看热闹的人声议论着各回各家,古村里又恢复了宁静,望着眼前依旧保存未改建的百年建筑,周宁陷入了沉思,心里头杂乱如麻。

    一路上,身旁的卷毛口似开了闸,不停着话,大多是对古村的指指点点,以及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还有令人期待的未来如何开发,周宁只是听着,一句话也不想。

    “你来过这种地方吗?”许久,她忽然问。

    卷毛:“呃……我去过古城,那种市区的古城,但没来过这么鸟不拉屎的地方。”

    周宁淡淡凝视前方走着,“村子里也有古城,明天我带你去看看,但是不比市区的古城重建开发吸引游客,这片古村里吸引人的地方,正是保留着以前的建筑,即便有的破败不堪已重建,也从未改变过。”

    “你就是去了那里,回来总做梦的?”

    “对。”

    “这么邪门?真的假的?唯物主义社会还能有这事儿?明天我可得去瞧瞧,看看里面究竟有没有什么东西?”

    “你去以往的古城,有什么感觉?”

    “有啊,磅礴大气,震撼!”

    “可我为什么难受?”

    周宁原本以为,他又会问真的假的,却没想到他居然用胳膊肘杵了自己一下,朝他一看,见卷毛一双眼睛直直往她身旁左侧看着,并示意了个眼神,“那大娘在议论你呢。”

    周宁看了一眼,迅速收回目光,前面就是旅店,此时走过的位置,就是刚刚问事的那户人家,她和另一位村妇着话,眼睛时不时往这瞟,不用细想也知道什么事了,“就呗,嘴在别人身上,我们制止不了。”

    进了旅店门。

    周宁:“老板,来一间房。”

    卷毛笑嘻嘻立即订正:“两间。”

    周宁:“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