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

    吕书瑶被他出言断了思路，才回过神来。虽然心里装着刚才想到的那些事，但她这两天摆摊下来，动作已经很熟练了，炉子的火已经熄了，她又重新生起来，煮奶，撞姜汁，一气呵成，再稍等它凝结片刻。

    邓知行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她这样的动作分外赏心悦目，或许是钦佩她即使离开富贵之家，也可以自食其力，又或许是纯粹被她充满生命力的姿容折服。他接过吕书瑶递过来的白瓷碗，一勺下去，入口是温润的，丝滑的，带着牛乳的香气和姜的辛气，又有一丝丝的甜，意外地好吃。

    曹嫂子已经从他的反应当中看出来了，笑眯眯地：“邓大人也觉得好吃吧？这回真是多亏了你，不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家摆个摊都不容易，这些人一张嘴就是收二两月银，也太黑心了些！”

    邓知行放下勺子：“既然被我遇到了，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大家放心吧，必定会严查的。”只是他还不知道，吕夫人到底和温知府有什么账要算？

    这句话听得周围人一片叫好，大家都喜笑颜开。陆陆续续有好几个摊主也过来道谢，若是真能解决了这三虎，他们以后的生活可就要轻松多了。

    馄饨摊主经历了这么一场惊吓，就有点不出话来，结结巴巴半天憋出来一句：“多谢青天大老爷！”

    邓知行失笑，百姓就是这么淳朴可爱。这边充斥着欢快的空气，他很快吃完放下碗勺，要给吕书瑶钱，这她哪能收呢，连忙推辞：

    “您帮里我们的忙，哪还能收您钱呢？这就是请您吃的。”

    曹嫂子也来帮腔：“是啊邓大人，别您今日帮了大忙，就是看着平日里邻居的份上，也不能收您的钱。”

    这话得好像有些慨他人之康，不过吕书瑶没放在心上，曹嫂子就是这么个嘴快心肠热的性子，倒不是真的有什么心思，她也赞同这话的，确实今天他帮了大忙呀。

    邓知行还是坚持要付钱，他觉得吕夫人一介女流，辛苦在外这么不容易，要是像他这样的邻居多来几个白吃白喝的，那哪还能赚钱呢？

    吕书瑶推辞不过，只好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热闹结束，人群也渐渐散去了，吕书瑶也没注意到，有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也悄悄离开了。

    “你什么，云夫人在集市上摆摊！你没看错吧？”李曼吃了一惊。

    “奴婢绝对没看错，当时奴婢就在人群里看的真真的，确实是云夫人没错，她身边跟着两个从没见过的女子，被一位姓邓的年轻御史撞上给她们解了围。”丫鬟言之凿凿，确信自己没认错人。

    李曼陷入了沉思，她知道云瑞那个后娘自请下堂，还带走了儿子的事，云雁一得了势就写信告诉了她这件事，还邀她去玩，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拦着不让她进门了。原以为这位离了云家就回娘家去了，没想到居然能放下脸皮出去抛头露面做点生意？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但她最后也没去云家，主要是也不知道温二现在和云雁如何了，怕惹得一身骚，眼下云雁家里算是没有什么正经长辈，温二要是背信弃义想玩弄她，可是轻而易举……

    李曼比云雁心眼可多多了，她思来想去，还是把云雁后娘摆摊的这件事叫人传信过去了，算是全了朋友一场的情谊。

    -

    月岩巷最近风平浪静，吕书瑶日子过得也挺舒心，她谢过曹家姑嫂两个头几天的帮忙，跟曹嫂子商量过之后，正式聘请曹丫作为她的第一个员工啦。

    本来曹嫂子还担心会不会影响曹丫备嫁，没想到曹丫自己早就想通了，嫁人之前多攒些钱，过去之后底气也足不是吗？横竖现在就只剩下些绣活，她晚上赶一赶也赶得出来，成功服了她嫂子。

    哦对了，还是有一件事的，就是吕书瑶算推出新品啦！

    姜撞奶已经卖了一阵子，很多人也都熟悉了，她就寻思着，以前会做的甜品那么多，要不然还是再做点别的出来，当做是换换口味，牛奶布丁不就挺好？鸡蛋牛奶都是现成的，做起来又简单又方便。

    只要把牛奶一边倒进好的鸡蛋液里，一边快速搅拌，再加点糖，再上锅隔水蒸一会就成了。

    原本蒸之前应该给碗口蒙上一层扎出孔的保鲜膜，可哪能指望这里有保鲜膜呢，她试了好几次，最后选定了一层薄薄的白纱布，做出来的结果最接近原来的口味，已经很不错了。

    她喜滋滋地拿给家里人尝尝，如愿以偿得到了大家的好评，尤其是一老一。

    云瑞近来已经开朗活泼多了，还是很亲近宋奶奶，每天都要来找奶奶玩，他还，爱吃甜的，宋奶奶年纪大了喜欢吃软的，牛奶布丁这玩意自然也对她很友好。

    吕书瑶就很开心，大后方稳定，她在外面努力发展事业也放心多了，不由得真心感谢宋奶奶：“多谢您帮我看着瑞儿。”

    宋奶奶也笑呵呵地：“瑞儿乖巧着呢，这孩子心里轴，只要明白了，就是个好孩子，得耐心些。”

    吕书瑶知道她是委婉地在劝自己，多对瑞儿耐心些，多花点时间跟他培养感情，但她觉得自己到底不是他亲娘，只求无愧于心就好，还是笑着敷衍过去了。

    很快吕书瑶的摊上就上了新品：牛奶布丁。此前一些不喜欢姜味的姑娘和孩子们，纷纷爱上了这一款，生意又火爆起来，她和曹丫两个人差点忙不过来。

    现在的分工是这样的，曹丫已经熟练掌握了姜撞奶，她就主要做牛奶布丁，两个炉子一起上，干得是热火朝天。她们还置办了桌子板凳，就和馄饨摊主的放在一起。

    摊主也很乐意，跟吕书瑶的摊在一起，连带他的生意也变好了，最近每天都能比以前多挣一些。

    远远就看到吕夫人忙得脚不沾地的邓知行，感觉自己来得好像不是很巧。

    他最近隐隐约约觉得，吕夫人似乎是有些避着他，起来好像是没问题的，她毕竟是个寡居的妇人，不宜和男子有过多接触。可是从前似乎并没有这样，她一直是大大方方的，眼睛亮亮的，非常自然的女子。

    好像就是从上次尝过她的姜撞奶以后开始的。

    到底是哪里发生了变化？他想不通，却又很想搞清楚。

    邓知行默默走到摊子边上注意不到的地方，等吕书瑶好不容易忙完了，才看见他不知道沾了好久。

    “邓大人来啦？”

    吕书瑶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这位是不是云雁的真命天子，跟她无关不是吗？况且现在已经自请下堂再不会碍着云雁的事了，也不至于以后再来找她的麻烦吧？况且现在认识了这位邓御史，也算是提前结了个善缘不是吗？

    那她还担心什么呢？

    就是，觉得有点别扭。

    如果她还好好的在云家忍辱负重当后娘，眼前这位有可能是她女婿？

    换谁谁都有点别扭的吧。

    邓知行不知道她的内心戏，见她终于发现了自己，上前招呼道：“吕夫人。”

    吕书瑶皮笑肉不笑：“邓大人来啦。”

    又来了，就是这种感觉她很想避开的样子，让邓知行摸不着头脑。

    他看了看摊子上的东西，明显是多了一样新的吃食：“我来尝尝夫人新做的口味。”

    这人不但不走，还一屁股坐下来了！吕书瑶无奈，只好又给他做了一份牛奶布丁。她原来想的是要不要给布丁改个名字，可是左想右想，都想不到合适的，干脆就没改了，要是有一起穿越的伙伴，可以凭布丁相认。

    她脑子里想了好些乱七八糟的，看着他慢吞吞地吃下去，好像还在细细品味的样子，有些无奈。

    邓知行是真的在品尝味道。虽然也是香甜丝滑，但这个牛奶布丁明显比姜撞奶更加香浓，他很喜欢。从前家里的点心那些都不爱吃，原本以为自己不喜欢吃甜的，没想到，在吕夫人这里发现了真正的自己。

    曹丫问吕书瑶：“夫人，差不多了，我们要不要也收摊回去了？”

    “你也别总喊我吕夫人啦，我比你大些，你直接叫我吕姐吧。”就好像原来那些新入行的演员妹妹，也总这么叫她，一晃眼，她来这里已经好久了。

    邓知行他也要回家，顺路帮吕书瑶她们收拾东西回去，她没有拒绝，曹丫也一向内敛，气氛好似就有些沉默。

    吕书瑶是在回忆过去的生活，想着想着就沉进去了，直到走到家门口，才被曹丫的告辞声叫回来。邓知行还在身边站在没走，她也不关心，刚想迈步回家。

    “吕夫人，可否帮个忙？”

    她转身回头，才发现邓知行的官袍还穿在身上，袖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开好长一条口子。

    “我家里没有女眷，能不能厚颜请您帮忙缝补一下？”

    他看起来很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