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在仔细看看, 我和那个男孩长得像不像？”

    窗外微风轻轻拂过，带着丹桂的清香，以及充斥着她的柠檬香。

    男孩近在眼前, 浓密的睫毛根根分明, 眼尾微微挑着, 眼里有光, 嘴角勾起的弧度好看得不像话。

    这么一看还真有点像，话的语气, 懒散的动作，种种都指着面前的这个人。

    “就是你？那个男孩就是你？”

    “还真是, 变得不多。”

    郑俞淮微微点头，垂在额前的发丝微微起伏, 露出那双好看的剑眉, 微微一挑。

    “那, 反方四辩, 你想怎么谢他？”

    姑娘有些为难，摸了摸口袋, 眼睛一亮, 继而从兜里掏出一颗棒棒糖，是她怕自己紧张得低血糖准备的。

    “糖先还你。”叶眠冬嘴角有了笑意，眼里带着狡黠的光，“至于, 擦眼泪这事, 我看等你什么时候想哭的时候，你再来找我吧，我给你擦眼泪。”

    “好。”男孩直起身子，从她的桌子上抽一张纸, 俯身写下了一串数字，拍在她的脑袋上，“这是我的电话号码，等我什么时候想哭了，叶眠冬选手记得给我擦眼泪。”

    清澈干净的声音落在耳旁，带着很浓的笑意。

    “啪。”动静很大，教室里唯二的两个人齐齐转过头去，注视着刚刚左脚跨进教室的第三人。

    吴志强走到一半发现自己数学作业忘带了，虽然他也不是个会学数学的人。

    “你们，继续，我走了，我溜了，我撤了。”

    “我不配呆在车里，我是个瞎子。”

    “我还是个聋子。”

    “再见，你们继续。”

    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姑娘脸颊微微泛红，热意蔓延全身，教室里好像比刚刚更热了。

    “我最后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我能顺利进辩论队吗？副队长。”叶眠冬眨了眨眼睛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副队长？”

    “队长跟我的啊。”

    姑娘将东西收拾好，一一放进包里，拉上拉链，背起书包。

    “梁桁？他都跟你什么了？”

    “你怎么能直呼人大名呢，他是你的学长。况且他还是队长，你只是个副队长，你怎么能这么不尊重人。”姑娘一口气了很多。

    “这么快就帮别人上话了？”

    郑俞淮垂眸瞥了一眼她，轻声笑了，但是嘴角勾起的弧度淡了，最后变得平直。

    “我的不是实话吗？他确实是你的学长，也确实职位比你高一等啊。你有什么好不服的？”姑娘眉毛微微拧着，语气里皆是不满。

    “也是，你的对。”男孩扯了扯嘴角，转移话题，“收拾好了吗？我送你……”

    “叶眠冬。”一阵干净的声音传来，带着笑意，是温柔的。

    和郑俞淮的声音重合，只是他的声音更响，完全盖过了他的。

    叶眠冬视线跳过他，落在了后面。

    女孩眼睛澄澈含笑，眼尾微微挑着，眉眼舒张开来，嘴角扬起一笑，瓷白的皮肤发着光。灯光下女孩从他的面前走过，带着无尽的笑意，却像一把刀直直地扎在他的心上。

    “学长。”含笑的声音听上去甜甜的，他甚至还能想到姑娘脸上露出的笑容。

    “走，我送你回家。”

    “谢谢学长。”

    夕阳缓缓坠下，留在天边的是还未褪去的红。窗外麻雀扑棱着翅膀，站在电线杆上，傍晚的风轻徐，树叶攒动。

    少年孤单地站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嘴角轻轻一扯，露出了一个极为惨淡的笑，像是自嘲一般，又像是轻喃：“我到底在奢望什么？”

    “叶眠冬，她开心就好。”

    留给他的只有女孩与另一个男孩并肩走远的背影，在夕阳的照耀下被拉得老长。

    ***

    隔天早上，姑娘起的老早。

    她到的时候，教室里还没有什么人。

    只有吴志强在和别人碎碎念着什么。

    “诶诶诶，你知道吗？我昨天发现我数学没带。”

    “你数学作业没带？你还会带数学作业？你不都是回学校抄的嘛，我一直都以为你不带的嘞。”

    “诶，你别插嘴，我正事呢。你猜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什么了。”

    “什么？”

    “我们淮哥，让我们的班花给他擦眼泪。”

    “还有这种事，详细来听听。”

    结果吴志强还真的有模有样的，从郑俞淮同学的面部表情开始讲起，到他的的话结束，连语气都模仿得如出一辙。

    最后连动作都不放过，肉麻得那个男孩一脚踢开了吴志强。

    本就让有她脸红心跳的感觉，此刻又被重新提前，姑娘瓷白的脸颊悄悄地又红了。

    “你是不是看错了？我们淮哥什么时候对一个女生这样过，假的假的，一定是你现编的吧。想抄作业就直，给你就是了。别拿这种东西恶心我。”

    “我志强以人头担保，绝对真话。”

    “就你那龟头，送给我，我都不要。”

    ……

    叶眠冬提着书包从后门走进来，一句话也没，因为他的确实是实话，甚至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姑娘在自己位置上坐定，开始写英语卷子。

    下个星期有一场摸底考试，她应该要好好发挥才是。

    ***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某郑姓帅哥都没有来上课。

    其他同学都习惯了，毕竟大帅哥有颜有钱，脑子还好。别人拼死拼活要学好久的东西，人家手指头一掰就回了。

    更加离谱的事，有一次语文课，郑俞淮同学一不心睡着了，老吴忍无可忍，叫这位郑姓帅哥上来讲题，大帅哥一身反骨，硬生生地将语文课上成了班会课。

    这些都是叶眠冬后来听别人科普的。

    姑娘低着头写着卷子，脸绷着，表面上平静得不像话，但是在听到别人提到他的名字时，耳朵都会有意无意地竖起来。

    “你听了吗？郑俞淮好像生病了。”

    “你又是从哪听来的，一天天不务正业，只管着听八卦去了吧。”

    ……

    生病了？

    怎么会生病？

    走的那天不是还好好的？

    许多问题一一涌上脑袋。姑娘眉心皱了皱，几乎没有犹豫地走出教室。

    叶眠冬偷偷摸摸地捏着手机来到教学楼后面的树林。

    心跳得极快，脸也迅速地染上热意。

    电话被接通。

    “哪位。”清冷的声音依旧，今天却带着一丝干哑。

    “郑俞淮，你生病了？”姑娘急得声音都着颤。

    “叶眠冬？”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嗯，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心脏快跳到了嗓子眼，就像吃了很多跳跳糖一样。

    那边一直安静着，而后传出一声轻笑，就像午后的阳光。

    “不要紧的。”温柔的语调，带着一丝撩拨轻轻落在她的耳旁。

    周围是叽叽喳喳地鸟叫声，却在那一刻都安静了，耳旁只有他的呼吸，以及他轻轻的笑声。

    “谢谢叶眠冬同学的关心。”

    “我只是想跟你，你的桌子上堆了太多的试卷，我怕你补不完。还有下星期就要摸底考试了，你有把握吗？”

    “叶眠冬，我不在的这几天，英语有没有不会写的？”

    “有，好多好多。”

    “那还不快去学习，有时间问我考试有没有把握，还不如多写写题目。”郑俞淮调笑着她，语气里皆是笑意，“我明天就回来了，有不会的可以问我。”

    树林里比教室里凉快，阳光透过树叶照下来，落下了深深浅浅的影子。

    姑娘将手机收回口袋里，心情也好了不好，瓷白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发着光，嘴角有了笑意，一步一步地踩着光向前走着。

    晚上叶眠冬回到家，放下书包。

    李莉在厨房里做着她最爱吃的番茄鸡蛋面。

    老姑娘忙里忙外，一会儿切着番茄，一会儿有捣着鸡蛋，锅里还烧着水。

    “老妈，我来帮你。”姑娘将头发绑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背挺得笔直，就像个白天鹅。

    在洗手池旁洗好手，她系好围裙。

    “囡囡回来了，别忙活了。老妈已经做好了。”

    李莉开一旁的锅盖，是满满一锅的糯米丸子，各式各样的都有。

    “这些都是妈妈今天学来的，先给我们囡囡尝尝味道。”

    李莉从来苏城第一天就还是在外面工，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她出门的时候叶眠冬还没起，她就会先做好早饭。叶眠冬回来的时候，她都请假出来给孩子做顿饭，然后再回去继续工作。

    “老妈，以后不用这么忙的，等我等我以后赚钱了，一定会来孝敬您的。”

    “知道知道，我们囡囡一直是懂事的孩子，但是你还是孩子，不用这么早想这些，妈妈只希望你快乐一点。”

    吃完晚饭，叶眠冬就回房间写作业了。

    姑娘低着头写着英语作业，眼前是苦涩难懂的英语单词，心绪却已经飘的老远。

    少年长身鹤立，蓝白的校服斜搭在左肩上，神情总是那么的漫不经心。

    姑娘抬起头看向窗外，对面就是高楼大厦，灯火通明，如星光般璀璨，也是她的不可及。

    回想起了白天和他的对话——

    “谢谢叶眠冬同学的关心。”

    明明当时她想得话是“没关系”，可到了嘴边的话转了个弯就变成了——

    “下星期的摸底考试你有把握吗？”

    多么蠢的话，他怎么可能会没把握。

    姑娘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嘴角不经意间就撇了下去。

    叶眠冬回过神，从兜里拿出手机。

    开备忘录。

    上面有三条记录。

    ——2010年9月10号

    ——他叫郑俞淮。

    ——2010年9月28号

    ——郑俞淮，这道题怎么写？

    ——他敲了敲我的脑袋，笑着对我：“笨死了。”

    ——“一样的题目前两秒刚教过你，你是鱼吗？”

    ——我只是想找机会和你多话。

    ——2010年10月30号

    ——“那你在仔细看看，我和他长得像不像？”

    ——其实，我知道那是你。

    ——“那你记得给我擦眼泪。”

    ——我有他的电话号码了。

    叶眠冬重新点开了一个笔记。

    ——2010年11月7号

    ——愿郑俞淮同学永远健康快乐。

    ——等你回来，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