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眠冬, 你在笑什么？

    细听还有一丝委屈，就像是孩子一样，竟无理取闹来了。

    窗外秋风阵阵, 带着清凉, 吹散了一天的疲惫。

    “没什么, 我在笑你要坐公交车竟然不带散钱, 你怎么这么憨。”姑娘回过头，嘴角的笑意未收, 是恰到好处的弧度，美得不可方物。

    “我之前也没想坐公交车。”声音很轻, 像是在嘀咕。

    “你什么？”她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我, 叶眠冬同学, 你竟然笑话我？”

    心跳声此起彼伏, 在耳旁回响着, 声音可以和夏季的聒噪的蝉鸣相媲美。

    ***

    高三第一次月考如期到来。

    叶眠冬考前综合征又犯了，每到考试时总会闹肚子, 隔天还会失眠。

    王平已经把考试安排表贴出来了, 同学们都挤在一个时间点去看安排表，此刻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进也进不去，出也出不来。

    姑娘抱着疼得难受的肚子, 站在人群外围直跺脚。后门已经已经被坐在门边的人关了, 想要从后边出去，还有穿过那个人的桌子，比在这等还要艰难。

    瓷白的脸已经呈现病态的白，褪去了仅存一点的血色, 看上去真的就像个没有营养的豆芽菜。

    肚子生疼，又喊不出来。

    郑俞淮刚刚好回来，对门内的这一番景象，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正想退出来在外面吹吹风，视线瞥见站在人群另一边外围的女孩，眉头紧皱，看上去很不舒服。

    “让让。”清冷不带有一丝温度，低垂的睫毛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人群中让出了一条道，郑俞淮走到她身边，姑娘已经疼得快要没了知觉，额头上渗出的汗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你怎么了？”

    “肚子疼，没什么大事，考试前常有的现象，我去上个厕所就行。”

    叶眠冬抱着一大包餐巾纸急匆匆地冲到厕所。

    原来疼不是没有原因的，到厕所一看，原来是来例假了。

    她每次来例假都会很疼，这次再叫上考试前常有的现象，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现在最尴尬的就是她没有卫生巾，听了一下，周可能没人。

    “有人吗？”她先声地试探了一下，而后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

    窗外是操场上传来的闹声，而厕所里却安静得不像话，安静到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发出“蹭”的声音。

    她不知道那天她在厕所里等了多久，终于有脚步声靠近。

    “叶眠冬。”是苏兮裘的声音。

    “给你。”递来了一包卫生巾。

    “谢谢。”终于能从厕所解脱的姑娘眼睛都亮了。

    “兮裘，谢谢你，你也太贴心了。”

    苏兮裘发自内心的愧疚：“你不用谢我，是郑俞淮硬塞给我的，让我过来给你送的，我都不知道我的可爱受了这么多的苦，是我不对。”

    “不怪你。”叶眠冬揪了揪她的脸颊肉，笑着，“不过，郑俞淮他是怎么知道的？”

    苏兮裘贼兮兮地看着她：“那你自己去问喽，我也不知道啊。”

    叶眠冬拍了一下她的手臂：“好好话。”

    回到教室的时候，一整教室的人都安安静静，整整齐齐地坐在课桌前，写作业的写作业，复习的复习。

    叶眠冬和苏兮裘噤了声，悄咪咪地摸回自己的位置。

    坐在后面的郑俞淮垂头撑着下巴在看书，走近一看，和上次同系列的漫画书，看得依旧是津津有味。

    视线一动，抬头看向了她。

    叶眠冬率先出声：“郑俞淮，今天谢谢你。”

    “你好多了吧，我刚刚还顺带着买了点红糖，也给你吧。”

    郑俞淮从课桌兜里掏出了整整一大袋的红糖。其实叶眠冬不喜欢喝红糖水，她不太喜欢那个味道，但是她很喜欢喝姜茶，所以每次肚子疼的时候，李莉都会给她熬一大锅姜茶。

    但是他不知道这事，叶眠冬只能硬着头皮接过。

    “我看你刚刚实在疼得厉害，我还去买了给杯子，先给你泡了一点红糖水，你趁热喝了吧。”

    ！！！

    做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郑俞淮又从课桌兜里拿出一个塑料杯，最简单的透明内壁，蓝色盖子，但是她知道这个牌子，它看着普通，价格却不普通。

    欠的钱又多了一笔。

    叶眠冬接过杯子，看着满满一杯红糖水，咽了咽口气，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好。

    “快喝呀。”郑俞淮催促着她。

    “我不喜欢喝红糖水。”

    他看着姑娘一副委屈的样子，竟然还笑得出来：“叶眠冬，你不喜欢喝？”

    “嗯。”

    “等着，我去给你买别的。”郑俞淮站了起来，而后又俯身与她平视，嘴角弯起的弧度自然，“那你，你吃什么会好点？”

    叶眠冬从就懂事，也不乱花钱，但她有一个奢侈的习惯，就是喜欢吃甜品，而甜品又是那种一丁点大就很贵的东西。

    李莉也会每个月给她买个几次，但次数不多，这个月工资还没到，李莉就还没给她买过。

    姑娘舔了舔嘴唇，到了嘴边的两个字硬生生地变成了“随便，只要没有红糖的都行”。

    郑俞淮若有所思，而后点了点头：“行，知道了，你等一下我。”

    刚跑出教室，就和王平面对面地碰上了。

    王平怪他自修课不好好学习。

    “干什么去？”

    “老师，我肚子疼，我去买点药。”弯腰屈膝，装得有模有样。

    “肚子疼，你刚跑得跟要上天了似的，你是不是想上天？”王平瞥了他一眼，终归是好学生，在他那也有特权，丢下一句“快去快回”，就自顾自走进班级里。

    就当是一场闹剧，没过一会儿就翻篇了。

    ***

    郑俞淮回来的时候，叶眠冬刚好写完一份英语卷子，看着还挺满意，想着待会儿让郑俞淮帮忙看一下。

    他风风火火地从后门进来，就像是带着风，鼻尖皆是他身上干净清新的柠檬香。

    “来，姜糖撞奶，姜总喜欢了吧。”郑俞淮将手上的袋子递给她，“你们女生那玩意除了红糖和姜，还有什么可以缓解的吗？”

    “我不知道，我最喜欢喝姜茶了。”叶眠冬有点兴奋，一是姜糖撞奶是甜品，二还是她最喜欢的姜。

    “行，姑奶奶，快趁热吃了吧。”郑俞淮垂头看着她，右手撑着下巴，“为了给你买这玩意，我三好学生还偷偷爬墙了，我代价可太大了。”

    树影斑驳，阳光明媚，落下的影子歪歪斜斜。丛林里的鸟叫声叽叽喳喳，她却像选择性失聪了一般，只能听见胸腔里一道一道有力地震荡，还有他落在耳旁的话。

    “谢谢你。”叶眠冬垂头挖了一勺，低垂的睫毛微微煽动，就像是鸦羽一般，乌黑浓密，“对了，你赶快算算钱，我还给你。”

    她不曾抬头，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甜品的香味飘荡在空气中，香甜粘腻。

    郑俞胡一共花了80块钱，再叫上跑腿费，叶眠冬一共给他了100块钱。

    “这样我们就抵消了。”叶眠冬从自己的兔子钱包里抽出一张钞票递给他。

    眉眼弯起，乌黑浓密的睫毛垂着，嘴角弯起的弧度，美丽得就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妈之前也是这种情况，我有给她买过，久而久之，就记住了。”郑俞淮接过钱，很没所谓地着。

    “没想到还是个孝子。”叶眠冬嘀咕着，“对了，你妹妹上幼儿班了吧。”

    他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头疼，这姑娘越长大越难缠，偏偏他妈还宠着她，惯着她，年纪已经无法无天了。

    “提她干什么？”

    叶眠冬着：“你这什么表情，糯米团子多可爱啊。”

    “那是你没每天和她待在一起，她就是一个公主病晚期患者，治不好的那种。”

    “这么严重吗？之前不是还好的嘛。”

    郑俞淮垂头继续看漫画，而后漫不经心地：“那是有你在，她收敛了一大半的娇气。”

    而后直接切断话题：“行了，你有时间在这聊她，还不如多背几个英语单词。”

    她意识到自己确实问多了，于是闭了嘴。

    刚做好的英语卷子还摊在桌子上，叶眠冬又检查了一遍，而后才心翼翼地放到郑俞淮的桌角。

    “你帮我看一看呗。”

    “行，先放着吧。让我把这一话看完。”郑俞淮抽空看了一眼她的试卷，而后又扎进他的漫画世界，无法自拔。

    等他终于将他的宝贝心肝漫画书塞进课桌兜里的时候，叶眠冬已经做好了第二张数学试卷。

    男孩抽过桌角的英语试卷，认真地看了起来，眉毛时而皱起，时而舒张，看得叶眠冬的心情跟过山车似的，一下冲入云霄，一下又回到地面。

    整体确实是比之前好了太多了，就是有些语法还是错得离谱，郑俞淮揪出了几道最常见的错误给她讲解了一下。自从那次之后，郑俞淮的讲课水平以及讲题时的共情能力突飞猛进。

    “听懂了吧。”郑俞淮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总体来，比起上学期，进步很大，每天多积累几个单词，就差不多了。”

    “那就好。”叶眠冬拿着那张写满他的字迹的卷子回到自己位子上，将卷子折起叠进英语书里。

    这张试卷陪过了她很多个难眠的夜晚，每次睡不着，她都会那来看一看，想起少年清冽的气味，干净的嗓音，再叫上英语本来就有点催眠的效果。

    那几天晚上，她都是带着笑入睡的。

    ——2013年11月1日

    ——他给我买了好多东西，红糖、水杯、姜糖撞奶，还有女生来例假时的卫生巾。

    ——我越来越依赖他了，耳朵里有他，眼睛里都是他，就连我的心里也只容得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