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第 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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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以为自己冷静下来的邓纳姆,瞬间变了脸色。

    足够夸张地,他所能想到的陆糜的底牌,莫过于自身磨砺出的绝强实力,以及从深渊带回来的古文明兵器。

    这是他所能测算的,“人类”能够达到的极限。

    但现实似乎并非如此。

    “你之前汇报,塔尔塔罗斯逃脱的囚笼的异种们很安静?”

    “是,是的,邓纳姆大人。”上司突然问话,一旁的部下疯狂回忆,“我们的人当时很惊讶,因为那些异种竟然没有趁逃逸,它们甚至现在还乖乖地呆在悬崖那里。”

    “”

    “当——”

    “当————”

    世界突然陷入沉默。

    层峦叠嶂之间,巍峨的山石之中,唯独那口巨大的铜钟缓缓摇摆震荡,将一声比一声更撼动人心的传响扩散开去。

    部下显然是知道这钟声的意义,他看着突然不话的上司,从刚刚起就在竭力遏制的颤抖再度刺激躯壳。

    “邓,邓纳姆大人”部下颤巍巍地唤道,仓皇,无措,又止不住震惊的。

    而邓纳姆没有开口,他只是仰头望着天穹——

    更准确地,是那条回旋蔓延的黄金阶梯。

    他当然不是第一个看过去的人。

    以嗡鸣渺远的钟声为背景,混乱的战斗蓦地停止。持武器的人们浑身僵硬。

    他们看见,此那座巨大的城池之上,一群“人”突然飞跃而出。

    那群“人”并没有丝毫遮掩自身异常的意思,甚至因为一直难耐的情绪,张狂恣肆地将力量全部显露。

    过分遥远的距离,无法让他们看清每个存在的具体容貌,但那属于异类的强横无匹的气息疯狂拉响在场每一个超凡者的警报。

    甚至不需要语言和认证,仅仅是出现,就绝对无法被界定为“人类”的存在。

    “那些是!”

    一些感知尤其敏锐地超凡者瞪大了眼睛,瞳孔一阵张缩,因为精神世界感知到的刺激,而无法自控地流下生理性的泪水。

    “我看见了,红色的火还有”

    这些感知类超凡者本能地想要探索那些存在的本质,随即就被铺天盖地的“信息”淹没。

    他们好像一只游荡大海的蜉蝣,迷失在了无垠的滔天浪潮之中。

    ——那是红烟巨蛇吞吐出的火海,是雷光隐于暗处的一刹炸响是狂风呼啸过层岩的巍峨壮阔,从另一个世界向这里吹来

    “喂,你们到底看见什么了!?”这是其他非感知超凡者的声音。

    然而他们无法回答,唯独在那份亘古汹涌的精神力与压迫感下,俯身干呕。

    好不容易从干呕的痛苦中挣扎出一瞬,他们惊惧地断断续续:“快逃!”

    那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不是他们可以抗衡的存在,绝对——!

    而在其他人还在疯狂鸣响警报的时候,那些造成他们如此模样的存在,却根本没有在意这些人。

    那些存在只是缓缓顺着黄金阶梯走下,祂们仿佛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序列),以一种近乎不可思议的熟练,依次站到了阶梯两旁。

    走在阶梯之上的陆糜微微抬头,看向两列又像护卫,又像指引般等待着他的人。

    “为什么突然出来?”他问。

    能够隐匿自身的方舟自带气息遮蔽功能,所以呆在里面的恶魔们并没有被发现,但现在他们自己走出来,结果当然就不一样了。

    那浩荡的洪钟绝不止息,穿过高山云天,直到现在还回响在他耳边。

    “您生气了吗?”站在队伍最前方的绯轻声问道。

    “不,”陆糜周身的荧光雾一样飘荡开去,“我并没有下达不允许你们离开方舟的指令,在这一点上,你们是自由的。”

    “所以我们来接您了。”华利扎按住眼角的一抹绯红,轻声回答,“因为您想要离开。”

    在高高的阶梯上,长风拂过陆糜的衣角,将大地上的喧嚣全部带走。

    那高高在上的宏伟城池,与下方的大地,仿佛是两个分割开的世界,两种选择。

    “来吧——”

    列于稍高处的赛奥向陆糜伸出,这暴怒的恶魔终于已经无法忍耐,“你还在等什么?吾等的主人。”

    话音落下,所有的恶魔将目光投向他,好似在一同向那道金色的身影伸。

    祂们或微微低头,或俯身恭迎,附和地朗朗齐声唤道——“吾等之主!”

    你是深渊恶魔的共主,你是西域虫族的新王,你是南域死河上金色的神灵。

    ——您还在犹豫什么?

    ——来吧,请您抓住我们,请您到我们这边来。

    ——我们早已恭候多时!

    这就是神迹吗?

    众人鸦雀无声地仰望着这一幕。

    那几乎已然升格为神灵的存在,他站在高高的黄金阶梯上,如同即将登往天的国。

    但那接引他的并非双翼纯白的天使,而是自深渊而来的恶魔。

    究竟是恶魔引诱了神灵,还是神灵感化了恶魔?

    这荒诞的,连大教堂壁画上的神话都无法企及的一幕,带给人们的冲击又何止三言两语!

    “叮铃——”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第一声,一名超凡者的武器突然掉落到地上。

    与之一同触地的,还有他的双膝。不知是单纯地软倒还是真正的跪地,但他并非第一个出现这种状况的人。

    这下子连总会长伊凡里奇都坐不住了,“他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苍老的双眼豁然睁开,终于无法保持冷静的目光望向了一旁的塔尔塔罗斯前总狱长。

    这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真相是一头饿兽,开始朝着他想都不敢想的方向暴走!

    “那孩子虽然是人类,却与深渊有着非同一般的羁绊。”前总狱长老人是知道陆糜跟喀诺的关系的,因此算是在场稍微有点心理准备的人。

    当然,意外那是半点不会少,毕竟这数量——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伊凡里奇显然无法接受。

    前总狱长老人沉默了一下,“准确地,我想——这些应该还不是全部,而是有资格跟在他身边的部分,至于力量不足或者有其他因缘的那些,或许正隐匿在某处等待指令。”

    “这样的伟业!”伊凡里奇深呼了一口气,像是一下子又老了十几岁,原本佝偻的身躯松垮下去。

    人子竟在恶魔中称王——!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谁能够相信?

    眼前的一切已然超越了人类至今所能理解的范畴!

    思及此处,众人不由将目光投注到那抹金色的身影上。

    终于,那金色的身影缓缓迈开脚步,朝阶梯的更高处一步步踏上。

    ——那人已经做出了选择。

    安博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拉住肖伦,“肖伦你冷静点!他又不是不回来了!”

    肖伦猛地一滞,直直地看向他,“他还会回来吗。”

    “这”安博看了看距离他们无限遥远的那抹金色,突然又有些不确定了,“应该?”

    前总狱长老人叹了口气,拍了拍肖伦的肩,“他是注定无法作为普通人生存下去的人,我们只能在这个世界守望。”

    伊凡里奇忽然:“暴露出这种事,他以后还会回k分会,还会留在人类世界吗?”

    这时候,似乎完全忘记了要让人留在总部的事情。

    这已经不是在为超凡者总部考虑,而是在为这个世界争取和平的筹码了!

    “以那孩子的性格,这种事情也不是他自愿暴露的呢。”前总狱长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对方心口反复插刀一般,自顾自地,“至于会不会留下,他在这个世界并非没有羁绊,但最终还要看他本人的态度。”

    终于踏上城池的陆糜自高处俯瞰而下,如果不用上力量,地上的人已经成了看不见的黑点。

    缥缈的云雾从他身旁飘过,又被长风拂开。

    今天过后,普通生活再也与他无缘了呢。只有这一点,完完全全地确定了。

    至于这超凡者总部,以后他大概也不会再来了。

    陆糜并没有忘记还在地面的塔尔塔罗斯等人,因为异种们的出现,将他们带上来或许反而会给他们造成麻烦。

    毕竟这些人以后终究还是要作为“人”在这个世界继续生活下去的,所以与他不同,还是少与高位恶魔们接触的好。

    但他也不会就这样扔下他们不管。

    陆糜垂眸片刻,而后抬招来了银枪,簇拥在他周围的深渊存在们都安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你们所见的这座位于山中的建筑,是如今人类世界应对深渊的最高构。”他为众人缓缓解释道。

    喀诺算是对人类世界比较了解的,对其他人:“你们应该能够感觉到吧,这历史悠久的群山之中,至少有超过十处以上的大型深渊裂缝,一些的就更不用了。”

    有些是历史上通过特殊段转移过来的,有些是基于一些不能公布的实验的产物——总归这里是世界所有超凡者公会的总部,藏着什么都不奇怪。

    恶魔们当然知道陆糜想要他们知道的并不仅仅是这个。

    于是下一秒,他们便听见银眸青年道:“我将完成我作为这个世界的一名超凡者,最后的工作。”

    最后的?无法掩饰的喜悦涌上了恶魔们的面庞,如果阿隆佛斯在这里,一定会当场狂喜的无以复加——“吾主,您终于接受了自己真正的身份,意识到了真正的归宿吗!”

    确实,今次之后陆糜不管是出于自愿还是被迫,都要同他“普通超凡者”的身份道别了。尽管如今的超凡者总部委实让人不太愉快,但不可否认,确实靠着它才有了几百年来此世岌岌可危的平静。

    “希望今天过后,你们能够做出改变吧”金色的神灵平静垂眸,如同从更高处审视这个世界般,诉出无人可知的低语。

    下一瞬,金色的神灵突然抬起长/枪,全力朝大地掷去。

    那柄银枪直接插入群山之间,在地上众人骇然的目光中,那座山陡然开裂而去!

    大地顷刻震动起来。

    仿佛看见了红岩的荒芜大地,仿佛看见了永远晦暗如血的天空,仿佛看见了一条死生轮回的河流,湍流不息

    那一刹闪过的另一个世界的风景,让他们的大脑倏然暂停了思考。

    德斯蒙德从重伤中勉强恢复了一点行动能力,正被身旁的部下搀扶而起。

    见到这一幕,他不由脚步一顿。

    “德斯蒙德大人”部下惊慌又担忧地唤道。

    男人却望着接下来的场景,抿了抿唇,忽然释然般咧开嘴,“我,完全输了啊。”

    他抬起头,以人类的视野,已经无法窥见云层之上的情形,也自然再无法看见那道金色的身影。

    “作为一个人类,他已经抵达了无人可及的极致。”德斯蒙德呓语般眯起双眸,“完全被甩下了,但今后,终于——我有了可以追逐的目标了!”

    他话语中的兴奋与喜悦不似作假,像一团重新燃起的熊熊烈火,“比起我”

    德斯蒙德望向一旁失魂落魄的男人,“道格拉斯,意识到以这样的存在作为对的你,又该如何呢?”

    无法接受失败的野心家,终于撞上了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被打击的体无完肤后,何时能够重新拼凑起破碎的野心——也许,永远不会了?

    在那杆银枪之后,紧随而至的,是无数属于恶魔的力量。

    祂们的力量以银枪为中心,像坠落的群星轰击向四周的群山。

    那些力量在群山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被火焰轰击的山峰上出现了赤红的炎光,被雷霆击碎的山峰上出现了暗紫的雷纹,狂风在岩石上刻下无法抹去的利痕

    不同的恶魔在不同的山峰上留下了各自的纹路。

    然后,与银枪形成了一块巨大的阵法!

    所有人都心神震荡地望着那遥相呼应的一个个标记,一座座高峰,像在见证一个新的传。

    群山围拢在银枪周身,便仿佛臣子追随拱卫着他们的君主。

    而在那些深渊裂缝中的生物看来,它们立即察觉到了无数道声威浩大的气息。

    ——这是被打上标记,绝不可侵犯的领地。

    “原来如此”瞬息之间,它们读懂了其中的警告与含义,“深渊的主人,诞生了么”

    顷刻间,所有原本蠢蠢欲动的裂缝与黑暗中的力量,都被镇压而下。

    它们恭敬地朝那方俯首,避其锋芒,于阴翳中等待着更加风起云涌的将来。

    而那耀光的银枪将一切鬼祟震慑,亦将护佑此世,及至未来,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