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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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阆砷中毒抢救期间顾非声守着一夜没睡,他身体不好,沉默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要把这一杆瘦骨耗空了。
许夏和齐羽冬不愧是护理系的高材生,在周阆中毒事发的第一时间就对其进行了抢救。她们瞬间就看出了这是砷中毒,一个赶忙叫了救护车,另一个用生理盐水对周阆进行洗胃清除体内尚未被吸收的毒物,接着又分秒必争地让他口服了氢氧化铁与氧化镁的混合溶液。
术室门打开的时候,顾非声恍惚着抬起头,眼神死死盯着不肯松开。
医生把昏迷的周阆送进了重症看护室,接着给他接上了一系列医疗仪器,并为他戴上了呼吸。顾非声全程一直看着,表情不变一动不动,就像是一尊坐着的雕像。
等医生出来后:“病人的确是砷中毒,并因为药物产生了急性肠胃炎,还有神经意识障碍和部分内脏轻微损伤。但还好,由于你们应急抢救得很及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伤害。”
顾非声呆呆地听着,在一旁守了很久的许夏和齐羽冬一起松了口气,从彼此眼里看到了默契的欣慰。
医生赞美道:“你们急救措施做得很完美。氢氧化铁和氧化镁混悬液可以和砷化物形成不溶解的砷酸铁,这及时有效地救了病人的命,也对我们后续洗胃导流帮助很大。再过十几个时他就会醒了,不过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看看有没有残余毒素。”
顾非声这才意识过来般微微低头致意:“谢谢医生。”
医生表示应该的,着就离开了。
许夏松了口气后,很疑惑道:“为什么周先生会中毒?”
顾非声声音沙哑:“崔错曾近过我的身。当时在病房里她靠近过我,应该在我口袋里放了有毒的糖。”
齐羽冬愣了:“不可能吧。“
“那是个狠毒至极的女孩,是世上最毒的毒蛇。”顾非声深深低下头,“她想杀的人是我,而且不只是我。她生性贪婪且冷酷,从亲生父母到挚爱朋友,每个都想弄死再夺他们的走一切。她是个十足的反社会人格,顺杀了我,是她连犹豫都不需要有的事情。”
顾非声忽然撑住了额头,长长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无比疲惫地:“当初我就是被人用喂到嘴边的食物害过,导致这么多年,都不能接受入口的东西被别人碰过。落到别人身上反而不在意了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许夏忽然蹲了下来,双趴在他轮椅扶上,一双猫似得眼睛抬着看他:“顾先生您不要难过啊,周先生一定会没事的。”
顾非声闭着眼睛,眉头紧皱。有一瞬间齐羽冬以为他就会照着这个样子哭出来,但是他却像是很倔强又很坚强,始终没有任何情绪表露。沉默几分钟后,他张开眼睛,已经恢复了冷静和清明。他问许夏:“我外公专门为我从德国请来南安市的那批医生里,都有哪些科系的?”
许夏回答:“李老爷子不惜代价花重金把德国那家私家医院的主治医生都接来了,连医疗设备都很齐全。”
顾非声轻声:“打电话问一下医生,就价钱加倍,问他们能不能尽快到。等周阆情况稍微稳定后,就带他回南安市吧。”
许夏一愣,被财大气粗到,觉得这桥段写进营销号都没人敢信,立刻不敢怠慢:“是。”
顾非声交代完以后一时间没话,这时候他才总算感觉到自己身体也有些不舒服。断骨处又开始酸痛发痒,一阵阵地像是针扎一样刺着他。他轻轻地用游丝般的声音问:“外面下雨了么?”?
医院里的走廊冷,还带着一股阴气。齐羽冬打开一条干燥的毛毯给他盖在膝盖上:“来的时候就在下。东昌接下来近一周的时间都会阴雨不断,我们还是尽早回去南安吧。”?
“是啊”顾非声干涩地,“回去吧。”
周阆只昏迷了五个时不到就醒来了,他睁开眼的一瞬间只感觉头疼脑热,但看到医院的天花板闻到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又立刻知道自己没死。
他是见识广阔的刑警,多年前曾经见过一个饱受家暴的妇女用毒死丈夫的案子,见过急性砷中毒是个什么症状。口服砷化物只需要一丁点就可以致死,他能活下来真是命大。
他微微偏头寻找,看见他病床前有一张轮椅,轮椅上坐着个睁着眼睛发呆的人。
周阆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没注意到自己醒了,就笑了一声。
他的笑声像是嗓子砂纸磨过,顾非声一下就转过了头:“你醒了?我去叫医生你笑什么?”?
周阆余毒未清,却还是眼里望着他:“咱们换位了。”
一段时间前,还是顾非声躺在床上周阆坐在一边看护,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他俩相互的位置就换了。
顾非声似乎觉得这不怎么好笑:“是我害了你。”?
周阆不太在意,只死里逃生地定定看着他道:“你也为我中过车祸就算扯平了。”?
顾非声皱着眉,直接反驳道:“什么叫扯平了?!这种事情能够拿来扯么?”?
“是没平。”周阆顿了一下,“我倒下前,好像看到你哭了。”?
顾非声愣了,随即立刻否认:“我没有。”?
周阆没和他掰扯,呼出一口气宛若叹息,认命一般缓慢:“反正我当时隐约看到你哭,一下子连中毒都不想管了。我当时想,只要你别哭,我就什么都愿意做。”
顾非声定定地看着他,轻轻平静地劝告:“你被毒糊涂了。砷中毒会造成神经衰弱和意识障碍,也会给大脑造成一定的损伤。周阆,你需要多休息。”
“我急着醒来,就想和你一句我没事。”周阆看着他,像是看到了这世上自己最不舍得的东西,“顾非声,我没事。你千万别哭。”
顾非声望着再次陷入昏迷的周阆,他就像真的是因为要这一句话才强行从黑暗中挣脱。
周阆倒下后先是抢救又是住院,随后在没知觉的情况下被运回了南安城,被一个医院的外国医生围着治疗。
杨局长那边突然断了他的联系,差点触动警力进行排查找人的时候,在南安城疗养院里昏迷了好几天的周阆勉强在病床上醒来,第一时间打通了自家上司的电话报了个平安,沙着嗓子了下情况。
杨局听到他砷中毒的事,差点眼前一花倒下去。强行支撑以后推开局长办公室的门,风风火火直接带着副局、上官红、法医科室的谢逐主任和定风法医,五个人一辆警车火速去了南安郊外的那家私人会所疗养院,一开门就差点被各种设备和各种专业的外国医生护士给晃瞎了眼。
杨局长看到病床上闭着眼睛的周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刚想要惊惧交加地叫出声,周阆就在病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打了个鼾。
上官红眼里的血丝明显,差点没忍住一脚把他踹醒。
谢逐和定风两位法医走上前,一齐查看了一下周阆的生态体征。他俩同时得出两个科学论证想法:
第一,这家伙的确有砷中毒过的迹象,已经彻底脱离了危险。而且在他余毒慢慢清除的过程中,受损脑部神经会陷入一种麻木状态,对外界反应会很迟钝。
第二,这家伙睡得七晕八素不醒的样子,好像个傻叉。
正当他们满腹各种想法的时候,病房外有一个模样俊美的青年自行推着轮椅进来了。那人年纪也就三十不到,轮廓因为病痛消瘦,眼下有淤青,精神看上去很不好。
上官红一下就认出来了顾非声,可是杨局的脸色一下子呆住了。他眼里满是惊讶,好像是在这里突然看到了不该看见的人。
顾非声神态萎靡,气息如同枝头枯叶一般:“我无意打搅你们探望。但周阆刚睡着,可以的话,请你们话声一些。”
杨局脱口而出:“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这么一问,让在场的副局、上官红、谢逐、定风四人都转头惊讶看向了他,感觉到坐轮椅的顾非声和杨局好像是旧识。
顾非声视线盯着这位年过五十的老警察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居然是你,你还记得我。”
杨局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似乎还想再质问点什么,可是由于身边还带着其他的几位同事不能得过份,生生地又把话咽了下去。最后要的话变成了一句兴师问罪一般的:“周阆他出事是不是和你有关?!”
顾非声忽然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容,像是在嘲笑他:“是。”
杨局顿时面色铁青:“你!”
上官红忽然有点怕杨局出殴打残病人士,直觉该为自己的狗剩子朋友护一护顾非声。他立刻上前拦了一下,把顾非声整个儿连人带轮椅一起挡住了:“那个,杨局,咱们这次是来看周阆这狗东西的。其余的事情咱们先放放,放放啊。”
顾非声当时淡淡地瞟了一眼他们两,随即他面无表情平淡地:“我有些话想同你。”
上官红问:“你要和我们什么话?”
“不是你们。”顾非声的目光略过上官红和两位法医,直接看向杨局,“是你一个。”
杨局看着他好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在那双空洞又冰冷的眼睛里看到了复仇一般的决绝冷意。这种眼神他以前只有在那些亡命之徒身上看过,那是一种知晓了自己命运的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