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chapter 42
“你就不能老实在床上待着吗?”
路知忆第n次试图逃离病床的束缚时, 第n+1次被沈南沨当场抓获。
“我错了。”路知忆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老老实实地把好不容易搬下地的腿抬了上去,温良乖巧地望着沈南沨。
沈南沨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 不和病号计较。
“受伤了就先好好养着,警方已经着手调查月光KTV的事了, 白的永远变不成黑的。”
路知忆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垂眸闪躲着沈南沨的视线。
沈南沨没有追问, 默默地坐在一边给路知忆削着苹果。
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两人身上, 不算大的病房只有果皮掉落时塑料发出的声音。
良久, 路知忆抬起头, 望着光束下的微尘,喃喃道:“其实不用等警方的调查结果, 我也能猜到个大概。”
“让卢志杰心脏衰竭的毒.品,十之八九是HPD,把陆宁和俞夏推上绝路的可能也是它, 他和他们,像是一个检验HPD的试验品。”
现在站在台前的都是丑,幕后的人高傲而无理。
他自诩神明, 傲慢地俯视着众生, 蔑视着一切生灵。
路知忆偏头望着沈南沨,漆黑的眸子在阳光下映出了一层褐色,“八年了, 不管真相是不是这样,我失去的八年都不会回来了。”
她的母亲,她曾经拥有的快意潇洒,都随着那个夏天最后一声蝉鸣永远结束。
她低垂着头,轻轻拽着沈南沨的衣袖, 似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祈求:“如果清白可以重新回来,那它可不可以把我的妈妈,连同我失去的那八年一起还回来?”
路知忆的伤只是看着吓人,但伤势算不上重,远远没到下病危的程度。
但那五张病危通知书落在沈南沨手里的时候,她的世界一片忙音。
——“病人的求生意志薄弱,我们尽力抢救!”
路知忆太累了,她短短的人生经历了太多苦楚——蒙冤入狱,生离死别。
不能否认,易卜凡是个很好的母亲,但她也是一个很忙的妈妈。
大多数时候,路知忆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的家,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但在她的潜意识里,妈妈在为了这个家奔波。
自己要懂事,不可以给她添麻烦。
路知忆不喜欢麻烦,因为她知道,自己惹得麻烦,只有让易卜凡拨冗前来才能解决。
所以路知忆养成了大大咧咧啥也不在意的性格。
抬手不笑脸人的道理,路知忆从上幼儿园就有了很深刻的认识。
路知忆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在里面的八年,但沈南沨还是通过许天泽听到了。
那八年,路知忆四年里有13次自杀未遂,最后的四年宛如行尸走肉一般活着。
她那四年最多的表情是笑,笑容明媚,灿烂,好像真的开心一样。
路知忆躺在手术室时,眼前一片雪白,朦胧中,她看到了易卜凡。
易卜凡身边有一个女孩,围着她蹦蹦跳跳,易卜凡笑着看着女孩玩闹。
路知忆走了过去,哭着和她:“妈,我想你了。”
易卜凡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牵着女孩走远了。
她想追,却好像被人拽住了一样。
她转过身,看到了沈南沨。
沈南沨站在一大丛娇艳热烈的红山茶中,那一抹红和她琥珀色的眼眸相映,成为了一片浩渺中唯一的色彩。
沈南沨俯身抵着她的额头,泪水落在了路知忆的苍白的面颊之上,语气虔诚:“路同学,你辛苦了。”
“能坚持到现在你真的辛苦了。”
路知忆抱住她,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花香,沈南沨回抱住她,语气温柔而坚定:“你失去的八年我们一点点补回来,你还有我,我们还有无数次日出日落和夏天。”
“路知忆,日落永远温柔,我永远爱你。”
你是我黯淡浑噩的青春里唯一的阳光,是我向死而生的信仰。
顾浅夏透过玻璃望着相拥的两人,默默地拍了下来:光束下,两个人拥抱着。
她们不在年少,却有了年少时没有的无所畏惧;她们没有走过多长的岁月,却有着抵过漫长星河的相濡以沫。
顾浅夏敲了两下门,推着轮椅走了进去,浅笑着望着两人,“路姐,我把你的代步工具带来了。”
“电动的,老高级了。”顾浅夏满意地量着轮椅,感觉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谢谢。”路知忆也很满意,她真的不想再躺在床上了。
没等她开口,沈南沨便把她搀了起来,顾浅夏忙上前帮忙,俩人齐心合力把路知忆挪到了轮椅上。
顾浅夏捶了捶腰,揶揄道:“路姐啊,你身上肌肉挺多的啊。”
——言下之意,你有点沉啊。
沈南沨尬笑了两声,沈南沨把切成块的苹果装好递给了路知忆,漫不经心道:“浅夏,你抽个时间也得去健身房多跑跑,你看你这两天脸肿的。”
——言下之意,是你太虚了。
文化人话就是这么的婉转,比山路还要十八弯。
路知忆哑然,默默吃苹果。
“我能不虚吗,你们俩但凡能少惹点事儿,我都不至于虚成这样。”话虽这么,但顾浅夏时没有半点怨气,反而眼眸含笑。
沈南沨爬窗户的事又被拍到了,顾浅夏赶在他们发出去前把消息拦了下来。
眼下正清离破产就差一个发布会,沈南沨把退出的想法告诉了顾浅夏后,顾浅夏没有很意外。
她成为沈南沨助理的那一刻,便看出来沈南沨不会长久的待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名利场里。
沈南沨是个彻头彻尾的“唯路知忆主义者”,她的太阳已经回来了,她何必再继续带着这个她不喜欢的地方呢?
她们相识时,沈南沨是已经成名的花,她只是一个忍气吞声的助理。
但沈南沨却愿意捂住她的耳朵和刘清红了脸,这是她在这个势利的圈子里接受到的第一份善意。
即使沈南沨本人并不在意自己离开后是个什么名声,她也不想让沈南沨就连退圈都要被人摸黑。
她本身就是干干净净的,没有道理在激流勇退时溅一身泥点。
“对了,路姐,伤你的人已经招了。”
顾浅夏瞥了眼沈南沨,询问她的意思,沈南沨点头默许。
“她叫王尔,是南沨的一个比较激进的粉丝,这次因为她在南沨车上装了追踪器,南沨没有察觉,才让她有机可乘。”
路知忆含着一块苹果,若有所思。
“南沨火了之后就有了不少这种激进的粉丝,最严重的时候,我们出去拍戏住酒店的时候,晚上房间外面的走廊上躺着30几号人,报警也没用,抓了一个,还有一群,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底气,有恃无恐……”
话未完,沈南沨一记眼刀飞了过去——让你那一个人的事,怎么还把那一群人给交代了?
这个动作自然没有躲过路知忆的眼底,她把苹果放到一边,握住沈南沨的手,趣道:“沈姐姐,你这个大明星当的也不是很轻松嘛。”
沈南沨对上她玩味的眼神,嗤笑了声,顺着她:“对啊,我啊,还是趁早退休得了,不知道路老板愿不愿意保养我这个30岁的妇女啊?”
“好啊,”路知忆粲然,认真地,“我这两年的扣扣搜搜就是为了这一天准备的老婆本儿。”
“我的存款虽然没法和你比,但这些事过去以后,咱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买个带院子的宅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所以,这个房子当聘礼怎么样,沈姐姐?”
沈南沨望着她,笑靥如花,十指相扣。
路知忆瞥了眼一旁姨母笑的顾浅夏,问:“顾姐,警方确定那人是怎么进去的吗?”
顾浅夏回过神,:“她也是爬窗户进去的。”
路知忆眉头微皱,她和沈南沨相视一眼,两人都觉得不对劲。
“不对,那个人不会只是个私生。”
“啊?”顾浅夏茫然,解释道:“这个人是个很有名的私生,和工作室有联系的大粉不止一次和我们提供过她的照片,我们之前也报过警,她这算是二进宫。”
“你刚才她把追踪器装在沈南沨的车上,”路知忆的手指有节奏的在轮椅扶手上敲着,“那条街道上商贩很多,我们进去的窗户所在的位置虽然人不多,但很窄,车是开不进去的。”
沈南沨赞同道:“对,我把车停在了KTV正面对着的路边了。”
“而且,她的体态臃肿,一个人爬窗户别的地方不,手,关节,这些地方是极容易被玻璃碴儿划伤的,但她不仅没有受伤,还可以带着一根长达十几米的绳子爬进来,是时候钻研过杂技吗?”
顾浅夏没有再话了——路知忆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她怎么进去的啊?”
路知忆闻言,“扑哧”笑了出来,“既然爬不进来,走进来就好了啊。”
*
警察局,监控室。
“停,这个画面放大!”
许天泽和张乐天仔细地辨认着暂停的画面。
画面虽然模糊,但还是拍到了王尔的侧脸——她不是爬窗户进去的,她是从一楼安全通道的出口进去的。
月光KTV在老城区,周围的监控年久失修,只有周围的几家店的有监控,但视角着实刁钻。
他们实地考察的时候,发现KTV一楼的西边有一家书店,视角还算全面,便带了回来。
——“王尔,为什会有安全通道的钥匙?”
这个问题的答案无非几种——其一,王尔是神仙,提前预测到了她们的行动路线;其二,王尔赶到后飞快找了个配锁店,光速开锁;最后,她的钥匙是有人一早给她的。
第一个属于电影艺术,第二个违反常理,离KTV最近的开锁店车都要半个时到;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天好像要亮了,但又好像是有人要他亮起来是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