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chapter 48(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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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川路背对市政府, 面对着通向城市CBD的元春路。

    宋青禾那时还不叫宋青禾,叫“阿囡”。

    那是的安川路前矗立着一棵巨大的老树,常在树下乘凉逗猫的爷爷也不知道这棵树的名字。

    她问叶白, 叶白也不知道。

    叶白望着她失望的笑脸,合上了厚厚的题集, 捏了捏她的脸颊上的婴儿肥,笑道:“我们查一下吧。”

    “我们要去网吧吗?”阿囡天真地问。

    她虽然年纪不大, 但知道的不少。

    查东西好像是要用电脑的。

    叶白没有电脑, 但网吧有, 她在不知名大树下等叶白放学的时候, 经常看到和叶白穿着一样校服的人笑容粲然地谈论在网吧包夜游戏有多爽。

    叶白轻弹了下她的额头,调侃道:“你知道还不少, 不过我不觉得电脑能解答一切。”

    他起身,从身后满满当当的书架里抽出一本书,封面上的字阿囡认识:“植物图鉴, ”她读完后望着叶白,问,“这是什么?”

    “比电脑还要好用的东西。”

    叶白把书摊在床上, 她乖巧地走到他身边, 两个人静静地翻看着那本有些泛黄掉叶的植物图鉴,翻到最后也没有发现和那棵无名树一样的树。

    “这本书上没有答案,”叶白收起书, 从抽屉里拿出了那个老旧的相机,柔声道,“阿囡,我们去给那棵树拍张照片吧,我明天去问一下老师。”

    她微微皱眉:去网吧上网查一下岂不是更快?

    但当视线和叶白相撞时, 还是跑了过去,牵上了他的手。

    月光下的大树清冷,风过树梢,叶间的簌簌声和微弱的蝉鸣一起,宣告着夏天将要结束。

    星空迷人,叶白垂眸调试着相机,没有看到漫天星辰。

    阿囡看着他调试相机,也错过了皎洁月色。

    “阿囡,”叶白调试好相机,对她,“想不想拍一张照片?”

    她微微蹙眉,她不想拍照。

    她从前也拍过照,但拍照的过程是在算不上愉快。

    那些奇怪的大人总是让她摆一些和他们一样奇怪的姿势,她不愿意,前一秒还笑着大人,后一秒就抽出腰带她。

    但叶白好像很想给她拍照的样子。

    “想”字还未出口,叶白温和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要是不想就不想,阿囡不需要在我这里勉强的,孩子就要肆意一些才对。”

    “不想。”阿囡。

    叶白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畅快,忽然想逗逗她,他弯下身,视线和她相平:“个商量,拍一张呗,你好像还没有在这里的照片呢。”

    阿囡不解——不是可以不拍吗?这个人真幼稚。

    “成熟”的阿囡叹了口气,不情愿地站到了那棵树前。

    “阿囡,笑一下,”叶白见状也没有推辞,蹲了下来,,“我们阿囡笑起来可漂亮了。”

    她深吸了口气,牵强地扯出了一个笑脸,但却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条件反射地怯懦了起来。

    别笑,她没哭出来就已经很给叶白面子了。

    “很...很难看吧。”阿囡低着头,声的。

    “哪有,”叶白轻轻捏了下她肉肉的脸,“我们阿囡可漂亮了。”

    彼时叶白十七岁,他身量修长,长相也是极好的。

    书里讲的“剑眉星目”似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但他的身上仿佛是有一个结界,明明每天都是从繁华中走来,却可以把所有热闹隔开。

    阿囡是个很惨的孩,她在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被拐走了。

    从此阿囡便过上了“流动父母”的日子,在第7次被拐卖的时候,她跑了。

    跑的过程她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的走到了一个胡同。

    那棵树可真漂亮。

    等她再睁开眼,看到了一个站在光束里的少年。

    “我叫叶白,你在我家门前晕倒了,要吃点东西吗?”叶白笑着望着她,眼眸澄澈,似林间的鹿。

    叶白给了她一碗清粥,也给了她一个家。

    “你可以叫我哥哥,也可以叫我叶白,怎么舒服怎么来。”

    “你为什么是一个人?”

    叶白沉默了半晌,这对他而言似乎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她埋头喝粥,选择忘记自己的这个问题。

    叶白似乎并没有算糊弄过去:“因为我的家人去了很远的地方,很多年之后,我也会去。”

    他的家人去世了。阿囡想。

    但很明显,叶白不想她知道这件事,阿囡便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身。

    她既没有叫叶白哥哥,也不想直呼其名,她叫他“阿叶”。

    叶白没有反驳,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

    胡同里的老人似乎很包容和疼爱叶白,所有人就这样接纳了阿囡这个外来者。

    她没有户口,没有办法上学,但经常在树下乘凉的爷爷是中学的退休老师。

    所以,她的学习生涯起步很高。

    同龄人为1+1头疼的时候,她在一元二次方程的海洋里畅游。

    “我们阿囡真聪明,等我以后有钱了,阿囡就可以去学校了。”叶白看着她全是对号的练习本,眼底闪过一丝悲伤。

    她想安慰一下叶白,但好像所有安慰的话语都抵不过一句“好”管用。

    “好。”

    市政规划的人来劝大家搬离安川路的时候,一向温柔懂礼的叶白第一次给别人闭门羹。

    “叶,我知道你在,你给叔叔几分钟,就几分钟,行不行?”

    叶白充耳不闻,继续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她。

    叶白察觉到阿囡的视线,偏头对她笑了一下:“阿囡别怕,他一会儿就走了。

    等他走了我们去吃好吃的,你想吃什么?

    一中对面的那家牛肉宽面怎么样,你上次喜欢吃来着。”

    “阿叶,你生气了。”阿囡望着他,淡淡道。

    叶白没有话,算是默认。

    “为什么?你不喜欢他吗?”

    叶白摇了摇头,:“阿囡,我喜欢这个房子,这是我从长大的地方,我不想离开这里。”

    她没有完全听懂,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但最后,不想离开的叶白还是松了口。

    所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世上的有心人有多少阿囡不清楚,但市政规划的一定算一个。

    那个吃了叶白闭门羹的叔叔叫陆远,好像和叶白很熟,但很明显叶白不想搭理他。

    “叶,这个孩子有十岁了吧。”

    叶白温和的桃花眼倏然升起一层冷气,他把她护在身后,:“管你什么事?”

    “叶,孩子大了是要上学的,这孩子还没有户口吧,”陆远抿了口茶,“只要你答应,这孩子的户口我给安排,姑娘不能养的太野了,她得上学,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陆远走后叶白在客厅坐了一晚。

    她在一旁陪着他,叶白瞥了她一眼,声音喑哑道:“阿囡,去休息吧。”

    她摇了摇头,:“阿叶,我可以不上学的,爷爷已经教我化学公式了,我认识的字比那些背着书包上学的孩多好多。”

    叶白望着她,抬手抚摸着她两颊的婴儿肥,轻笑了声,呢喃道:“傻阿囡,学是一定要上的。”

    叶白第二天联系了陆远,只了两句话:“我同意搬走,阿囡的户口我半个月后要看到,什么时候看到,我这么时候走人。

    “好好好,”陆远的欢欣雀跃的,“叶,上户口得给孩子起个名字啊,叫啥啊。”

    叶白沉思了片刻,阿囡乖巧地坐在一旁,漆黑的眸子望着他,像是在:“都可以。”

    “宋青禾,”叶白完,眼神询问着阿囡,阿囡点了点头,叶白松了口气,“叫宋青禾,青出于蓝的青,禾苗的禾。”

    那天叶白和她了好多话。

    他,他的爸爸是农学院的教授,妈妈是植物学家,他十岁那年,他们去了西南边境,从此再也没能回来。

    她妈妈姓宋,青禾的意思是青苗。

    “阿囡,春天,在旷野之上会有很多青苗,青苗最受阳光和雨水的喜欢,我们阿囡也要在阳光里长大。”

    他叫叶白,东方既白的白。

    “阿囡,逝者不可追,我不能一直把自己困在这里,我们都不能一直困在原地。”

    安川路改建的消息传开后,电视台闻声而动,那天好多摄像机和麦克风对着叶白。

    所有人都好像很开心,就连叶白自己都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她不喜欢摄像头。更讨厌麦克风,这两个东西在她眼里怎么看怎么像杀伤力极强的武器。

    叶白的脾气好,即便是不喜欢摄像机怼着自己的脸,还是笑着配合他们。

    她被他死死地护在身后,那些摄像机没能拍到她。

    她在叶白身后,嗅到了叶白身上独有的皂香气。

    叶白总是清爽干净的,他不喜欢篮球,也不喜欢游戏,课业之余最常做的是看书。

    树下的爷爷总叶白太闷了,血气方刚的年纪就该在球场上挥洒汗水。

    她却觉得,叶白这样挺好的,他自己舒服就够了。

    没有人规定青春一定要声色犬马,平淡如水也是青春的一种。

    叶白衣服上是淡淡的皂香,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采访结束后,天空被落日的余晖染成了橘红色,记者给所有人都拍了一张照片。

    她想笑的好看些,但还是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破功。

    笑容粲然的少年手里牵着一个眼神怯懦的姑娘。

    一周后的周末,所有的平淡被撞破。

    少年永远沉睡在了夏末,包好的牛肉宽粉散落满地。

    世界一片忙音。

    叶白倒在路中央,只剩了半截,另外一截掩藏在载重车底。

    围观群众人是当场没得。

    一片混乱中,她听到周围人的议论:“这是缺了徳了,人还没搬完呢,就等不及了吗?”

    “我听承包下这个项目的是B市的一个公司,这家公司的老板是女的,叫啥来着?”

    “好像是叫易卜凡,去年还是十大楷模来着,被撞死的这个孩还得过他们公司的竞赛冠军。”

    “无奸不商.......”

    忽然,她的世界又变安静了,一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节哀。”

    “你叫什么名字?”

    她望着和她搭话的女人,低声:“宋青禾。”

    阿囡和叶白一起,死在了夏末。

    “你的名字很好听。”女人抽出一叠现金,宋青禾往后退了一步,望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我要报仇。”

    “你的仇人是谁?”女人把钱收了起来。

    宋青禾望向叶白,他安静地躺在哪里,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易卜凡。”

    女人一怔,笑意很快自眼尾蔓延:“知道仇人是谁就好,我很愿意帮你,但有条件。”

    “什么条件?”

    “离开这片土地,和我一起去M国。”

    “好。”

    宋青禾答应的干脆利落。

    她在这个世界上的东方既白已经长眠于夏末,从此以后,没人会在乎她是阿囡,还是宋青禾,至于她在哪里,又有什么所谓呢。

    宋青禾的十一岁就此终结。

    作者有话要:  易女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其实很多悲剧的开始,都是源于一句不痛不痒且不负责任的“听”

    这一章先让路和沈休息一下,明天她俩就会出来了

    对了,叶白和宋青禾差七岁,那个时候宋青禾才十岁,所以他俩没有不该有感情!

    如果有什么感情的话,也是亲情!两个倒霉孩子相互依偎取暖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