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地上的男人挣扎了两下,又狼狈地倒在季琛脚边,本就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此刻难看极了,吐出嘴里的血,他满是狰狞杀意的目光落在一直呆愣在一旁,傻傻看着的舒韵脸上。
后背森寒,女人猛地回过神,而季琛也原地倒退,似是无意踩到了男人的手,只听到骨头发出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卡擦”声。
而后他淡定地抬起脚,转身往里走,给舒韵让道。
在门口护士的帮助下,舒韵将裴佑恺勉强扶起来。
“你们,最好不要落在我的手上。”
半侧过身,季琛朝他舒展着拳头,笑得疏懒随性,却能让裴佑恺险些吐血。
“我倒也想落,可你有那么大的手吗?”
病房门重新合上,屋内恢复静谧。
双臂环胸,季琛似笑非笑地和迟凛对视,意思明显。
看到没,我帮你揍人,分担仇恨,还不给点商业表示?
“消毒。”
没什么情绪地移开视线,迟凛选择性视而不见。
就算他不来,裴佑恺也伤不到他,这一顿揍更少不了。
“确实得好好洗个手,有火盆跨一跨更好,太晦气了。”
慕梨难得的和迟凛想法一致,她从包里取出一包纸巾递给季琛,示意他去洗手间好好清洗。
真是社会越来越包容,什么玩意都能长两条腿在他们面前蹦迪了。
“都不关心哥哥有没有受伤?”
抬起手揉了揉慕梨的头,季琛笑着调侃一句,有意越过她和迟凛对视,更加肆无忌惮地摸她的头发。
“我一直看着呢,再他要是能让你挂彩,那这么多年你不是白练了?”
“快拿开,我头发脏了!”
猛地后退推开他的手,慕梨郁闷之余又有些生气。
好歹先洗个手。
“遵命。”
收回视线,季琛心满意足地拿着慕梨给的纸巾去洗手间消毒。
迟凛,看得着摸不了,气不气?
而她则转过身,看向病床上垂着眼帘,似乎也没看,继续喝汤的男人。
想到季琛刚刚的幼稚举动,慕梨便有些好笑,来到床边摸了摸罐子,已经不太热,于是她旁若无人地,就这么将汤从他手边拿开放进微波炉。
“走吧。”
季琛出来不久,汤也加热完。
将它放回迟凛面前的桌上,慕梨淡淡地了一句,背起包往门口走。
“迟总,好好养伤,有事联系。”
倒是季琛半转过身,客套了一句。
“嗯。”
关门声落下很久迟凛才收回视线,却没有立刻拿起勺子继续喝。
双手轻轻放在又一次变得热气腾腾的罐子上,迟凛的眸中一片清澈的愉悦。
“你把人揍成这样,万一他气急了真的报警抓你呢?”
坐在副驾驶座,看着季琛手机上那些照片,慕梨好笑之余又有些担忧。
“他要是丢得起这个脸尽管报警,我赔他百倍医药费。”
“更何况他这种人经得起警察调查吗?”
似是不屑地轻嗤一声,季琛接过慕梨递来的手机,踩下油门驶出医院。
“也是。”
眉眼间的担忧烟消云散,她靠在椅背上轻轻伸了个懒腰,拿起手机继续给林桐桐发信息。
她的婚纱已经到了,刚给她发了美照。
看着屏幕上笑语嫣然,美丽动人的女子,慕梨也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但很快某些记忆便浮上脑海。
迟凛也给她订做过婚纱,一共三件,耗时三年,那时的她还不到二十二岁,或许没怎么笑,但眉眼间大抵也晕染了柔和,可能还有几分沉溺。
没有女生不喜欢,不幻想浪漫的婚纱,以及披上它嫁给心上人的那一天。
轻轻合上眼帘,将眸中丝许伤感逼退,再睁开眼时,里面又是一片静谧。
“真美,我的伴娘服也要好看。”
在手机上下这一段话,慕梨点击发送。
没一会那头就来了回复。
“富婆,还以为你会要承包大家的。”
弯起唇角笑了起来,慕梨的眉眼又开始放晴。
“当然要新娘给我们选啦,沾你的喜气。”
那头先是一个“哈哈”大笑的熊猫头表情包,接着便是一句话:“没问题,我一定选最漂亮的,然后仔细摸,给你最多的喜气。”
慕梨在收藏的表情里找了只可爱的猫猫发过去。
“好。”
晚上的饭局由傅沉牵头,来的都是领锐的董事会成员,除了最初介绍身份时和他们有过交流,其余时候慕梨都安静地埋头干饭。
或许是有人提前过,他们给她敬酒时异常客气,甚至有几分讨好,完全不敢劝酒。
所以整场晚宴慕梨滴酒未沾。
“明天怎么走?”
坐在后座,季琛开口便是浓浓的酒味,熏得慕梨皱了皱眉,将车窗开了条缝。
“当然是飞机,总不能走回去。”
看来他真的多了,问的问题都开始犯糊,暗自摇了摇头,慕梨的眸中划过几分无奈。
“哪种飞机?”
身边的男人单手支着下颚,轻轻靠着窗户,侧首看她,眸光慵懒且带几分微醺后的迷离。
“还能有哪种......”
带着几分笑意的反驳话语到最后弱了下来,显然是想起了什么。
“再吧。”
纤细的手指轻点下颚,慕梨抿着唇思索一阵,一时也没有决定,便看向窗外,没有给答复。
她还没坐过直升飞机。
有点想体验,只是一点。
“实在感兴趣就先跟着他,改天送你。”
听到她这话,季琛便将妹妹的想法猜透,望着她的眸中多了笑意和宠溺,尽管夜色昏沉,却格外温柔。
“真的?”
有人送自然开心,慕梨转过脸看向他,大眼睛在外面的灯光映照下格外闪烁明亮,将里面的喜悦和期待照进季琛心底。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抬起手,季琛轻轻摸了摸妹妹的头,压下上涌的酒嗝。
即使酒意正浓,头晕昏沉,但慕梨的眸光却让他挣脱这阵痛苦,一片柔软之中似乎又藏着一根针,隐隐刺痛。
过去的二十多年他这个哥哥都没能在她身边,以后要竭尽所能弥补。
对也好错也罢,再也不凶她了。
第二天早上慕梨还是决定去医院和迟凛一起坐直升机,而她的行李季琛带去机场托运回去。
一路上她都靠在窗边专注地看外面的风景。
“喝水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在看文件的迟凛先暂停手上的工作,接过韩靖递来的水杯,低声询问慕梨。
她没有回答,依旧看着窗外发呆。
“递过去。”
将水杯递给身边的韩靖,迟凛的声音平淡又自然,似乎已经习惯慕梨这样对他。
“慕姐,还有不到四十分钟我们就可以降落,你喝点吧,没事的。”
在这样的气氛下最尴尬,坐立难安的便是韩靖。
他不知道为什么慕梨又对老板爱答不理,甚至都不愿意和他坐一起。
韩靖被迫夹在两人中间,只得硬着头皮将水杯递到慕梨面前。
这话也是他绞尽脑汁,斟酌再三的,给两位祖宗都找个台阶下。
淡淡地收回视线,慕梨接过杯子喝了两口。
韩靖和她也没仇,没必要让他难做。
而她这一举动,却让迟凛一时心情复杂,他轻轻移开视线,看向另一侧的窗外。
她甚至能理解他的手下,唯独他,似乎不可饶恕。
飞机降落在海城一家私人医院楼顶,慕梨下来后直接无视后面的人,背着包就往电梯走。
季琛派来接她的车已经提前等在门口。
“梨梨,你——”迟凛坐在轮椅上,刚被推出飞机,就开口喊住那已经走出挺远的人,眸中罕见的带着丝急切,却欲言又止。
“慕梨,或者慕姐你随意。”
“还有,不要得寸进尺。”
停下脚步半转过身,慕梨清冷的视线落在男人身上,最后一句话落,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满是讽刺的弧度。
迟凛,我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想到出发前他在病房对她,“在医院多陪我一会。”慕梨就觉得可笑,又有些控制不住的气愤和狠意。
七年前刚签过那份协议时,你对我也没有多少耐心,最后都是我哭求你留下,如今我又为什么要因为你的一句话留下?
慕梨离开后很久,直到躺在VIP病房的床上,迟凛镜片后的眼中才恢复往昔的深邃和寂静。
而这片平静背后,却是压抑和颤栗。
他的烟瘾犯了,此刻竟比毒.瘾还要痛苦。
戒不掉,但不能抽。
这天后,慕梨没有再来医院看他,或许是因为知道在海城他不需要人照顾,亦或者是单纯的不想。
季琛来过几次,给他带了很多补品,但更多的也是聊工作上的事。
每每迟凛忍不住问他慕梨的情况,男人总是四两拨千斤,将话题带过去。
出院那天迟凛照常去公司工作,傍晚时分,他独自驱车去了慕梨和季琛住的区。
郡海虽然不是迟氏开发的楼盘,但对方是他的好友,迟凛在那其实有几套房产,都装修得很好,但从没住过。
离慕梨最近的一套就在她隔壁那栋楼的顶层。
靠在车门上,迟凛点了一根烟,视线专注地看向路对面那栋楼,慕梨的屋子没有亮灯,似乎不在家。
收回视线,烟雾缭绕间,男人的唇角有一抹淡淡的弧度,似是笑,又似是讽。
“Sweet,不可以随地大便!”
烟快燃尽,吐出最后一口烟圈时,迟凛的耳畔遥遥地响起熟悉的声音。
虽有斥责,更多的却是温柔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