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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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烈回来之后,?喻见的生活和从前似乎也没有太大区别。

    周内依旧天天待在实验室,周末按时回福利院住,期间偶尔和导师一起出门去做调研,?还时不时要接到派出所刘队来的电话。

    大学生活忙碌,?论坛上的热帖过了一段时间就沉寂下去。大家各自忙自己的,没什么人再关注他们的恋情。

    只有师弟和师兄,还会在池烈来接喻见时挤眉弄眼:“快去快去!你们家池教授又在外头等你了!”

    喻见拿这两个家伙简直没办法。

    不过手上的数据已经处理完毕,?加上刘队刚刚又来电话,?她并不算继续留在实验室,收拾好东西,?匆匆出门。

    今天是周五。

    池烈准备和喻见吃过饭后回福利院,正在手机上挑选餐厅,?就听见姑娘噔噔蹬的脚步声。

    似乎有什么急事,她一路跑到他面前,语速都比平时快了不少:“不吃了不吃了,?刘队给我电话了。”

    池烈放下手机,?挑眉:“怎么,兔子又搁外面和人架了?”

    喻见一想起这件事就丧气,点了点头:“是啊。”

    上次被池烈教育过后,?兔子好歹消停了几天。然而一入夏,?天气热,男孩子的火气也跟着旺起来。

    初中期末考试结束,成绩还没出来,兔子已经和别人了好几场架。

    “这孩子……”

    池烈也有点儿拿兔子没办法。

    他记得从前,?这是阳光福利院里最省事最听话的孩儿了。

    兔子被刘队叫到了派出所,喻见就不好不去。

    于是两个人只能取消晚饭计划,匆匆赶回老城区。

    上一次,?兔子还能听进去几句池烈的话。

    这回,他谁的话都不听,甚至在喻见想要开口的时候直接摔门而出,头也不回地跑了。

    池烈顿时皱眉。

    他想追上去,被喻见拦下:“算了,你现在跟他什么,他都是听不进去的。”

    好在有大虎跟着,倒不会出什么大事。

    兔子人如其名,飞快跑了个没影儿。

    喻见和池烈只能沿着巷,慢慢往福利院的方向走。

    已经入夏,六月底,气温渐渐升高。

    夏日傍晚,空气躁动,从巷口吹来的风都滚烫,轻轻拂动少女的裙角。

    两个人并肩走着,片刻后,池烈问:“现在这里不是没什么混混了,他一天天和谁架?”

    如果放到从前,池烈还勉强能理解。

    曾经的老城区,街头巷尾都能看到趿着拖鞋、无所事事的流氓混混。当年他搬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被红毛直接捅了一刀。

    然而如今,别敢拿刀捅人的流氓。

    大力整治过治安,又重新修葺过市容市貌,老城区现在连黑网吧都见不到几家,更不要当年游荡在街上找麻烦的混混们。

    所以兔子一天到晚什么架?

    池烈问得疑惑,喻见只想叹气。

    “可能是他还记得时候发生的事吧。”想了想,她,“以前,院里的孩基本都被欺负过。”

    治安状况不好的那些年,福利院的孩一贯是被欺压取乐的对象。

    不比其他孩子,被欺负了还能跑回家找大人告状。他们在路上碰到混混,除了拔腿拼命逃跑,做不了更多的事。

    没有父母,没人要更没人撑腰。

    他们是谁都可以踩上一脚的野孩子。

    喻见逃跑的本领,就是这么经年累月练出来的。

    直到现在,每年院内举行运动会,她都能凭借出色的短跑成绩,给组里的其他人赢保温杯和笔记本。

    只不过如今,喻见已经不在意那些事情。

    兔子却还牢牢记得,曾经躲藏在路里,一动不动等待混混们走远时的不安和恐惧。

    喻见得自然,池烈微微皱眉。他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只是伸出手,轻轻勾住她的指尖。

    夜风里,男人动作很轻,心翼翼的,慎重又紧张。

    喻见就笑了:“好啦,你放心,我是真的不在意了。”

    比起纠结从前被欺负的事,现在还是先头疼该如何教育兔子。以及回到福利院后,要怎么和程院长解释今天发生的事。

    程院长上了年纪,精力有限。

    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一天到晚跑出去筹款,也管不动院里愈发调皮捣蛋的孩子们。

    好在如今,待在福利院的孩过得都很好。

    政府每年都给院里发放补贴,混混们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用担心走在街上被狠狠推倒,不用害怕放学之后被尾随谩骂,他们开开心心背着书包上学,又高高兴兴背着书包回来。

    院里的榕树愈发茂密繁盛。

    孩子们的笑闹也逐渐吵嚷热闹。

    喻见手指被池烈勾着,一路慢吞吞走回福利院。

    还没想好该如何和程院长,她一抬眼,却在枝繁叶茂的榕树树影下,看见了一个完全没想到的人。

    喻见愣住。

    池烈脚步也一顿。

    岑清月站在树下,绞着手指,紧张地看了他们好几眼。

    最后低头,声叫了句:“见。”

    *

    大虎跟着兔子在外面转悠了好几圈,好不容易盯着人回到福利院,就看见自家姐夫抱着手臂站在院里。

    男人眉头紧皱。

    脸色很不好看。

    “姐夫。”不过大虎从来不会看脸色,大剌剌奔过去,“你怎么一个人在楼下站着,我姐呢?”

    池烈皱眉更深。

    搞不清岑清月突然出现想做什么,他淡淡应了句:“她和她姐姐在办公室话。”

    喻见不让池烈一块儿跟着,他只能在楼下等。

    大虎脑子转不过来弯,先哦了一声,随后瞪圆了眼:“啊,那那那是……”

    尽管大虎的脑袋瓜向来记不住事,他对岑家还是有一点印象。

    偶尔从老师们私下的闲谈里,也得知了岑平远和方书仪的情况。

    当年立案审判后,岑氏夫妇对一审结果不服,再次上诉,二审依旧维持原判。

    而一直没露面的岑家长子也在这时出现,举报岑氏夫妇向政府工作人员大额行贿,谋取商业利益等。

    前后折腾一年多,直到喻见上大学,法院才确定了岑平远和方书仪的最终刑期。

    数罪并罚,岑氏夫妇要在监狱里待上十多年。

    “那她现在来找我姐干嘛啊?”

    大虎这几天跟着董老师看狗血偶像剧,吓得脸色都变了,“她爸妈蹲监狱多久了!这个时候跑来要谅解书也有点太晚了吧!”

    大虎一口一个她爸妈。

    压根没把岑氏夫妇当成喻见的父母。

    大虎这么扯着嗓子一闹,池烈脸色更差。

    琢磨不透岑清月的意图,他在院里站了一会儿,本就没多少的耐心逐渐耗尽。

    正想进楼去敲门,喻见和岑清月就从楼门里走了出来。

    两个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也不近。

    岑清月看见池烈,停下脚步,最后没什么,冲他点了下头,又转头和喻见了几句。

    顺风车在大门口按响喇叭,她冲喻见笑笑,径直离开了。

    “姐姐姐姐姐姐!”

    池烈没来得及开口,大虎就冲到了喻见旁边,“她来找你做什么!没欺负你吧!她欺负你你告诉我!我让兔子去揍她!”

    喻见:“……”

    怪不得兔子一天天不学好!

    合着旁边还有个不嫌事大到处拱火的!

    “你去给我们切两牙西瓜。”

    喻见懒得和大虎多,先把他发走,看见池烈愈发阴沉的脸色,又指了指榕树下的板凳,“坐。”

    池烈依言坐下,偏头看向喻见。

    天色已暗,榕树上挂着一串照明的灯泡。

    昏黄灯光下,姑娘脸上看不出什么太多的情绪,平静的,从容而镇定,似乎只是和普通朋友简单寒暄了几句。

    然而一开口就扔下一个炸.弹。

    “岑清月她准备出国,之前他们给她名下留了财产,她今天过来,想要分给我一半。”

    池烈虽然没有大虎那么思维发散,但也在心里琢磨了不少想法。

    此刻听到喻见这么,愣了下。

    反应了一会儿,他问:“你录音了吗?让我听听她具体怎么的。”

    相不相信岑清月倒是其次,只是池烈最近还在和许秘书交道,处理一些商业上的问题。

    慎重习惯了,难免要多想些。

    喻见摇摇头:“我没录。”

    “不过……”想到岑清月的话,她抿唇,“我相信她是真心的。”

    岑清月今天其实没和喻见太多。

    讲完分财产的事,她沉默了一会儿,没等喻见话,自己主动开口。

    “这笔钱你就收下吧。”她,“当年被放弃的不是你就是我,都是一样的。”

    无论是岑清月还是喻见。

    当岑氏夫妇决定抛弃其中一个,谋取更多的利益,她们就不再是孩子、女儿、亲人。

    而是一件冷冰冰的、用来交换好处的物品。

    “她这话倒也没错。”喻见轻轻地笑,“如果当初他们放弃的是岑清月,现在就该我主动来这里找她了。”

    倘若是喻见留在岑家。

    她不会被警方从拐行动中解救,不会来到阳光福利院,不会生活在充斥流氓和混混的老城区,也不会被叫没爹没妈的野孩子。

    她会是个正常的、在父母关怀下长大的孩。

    毕竟岑氏夫妇对岑清月确实不错。

    至少不会让她像兔子那样,到了十四五岁的年纪,还在因为时候遭受的暴.力和辱骂惶恐不安。

    只能通过架这种应激的对抗方式,试图保护曾经那个的、无能为力的自己。

    夜风吹着。

    少女语气过于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池烈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指尖。

    男人掌心宽和,动作心翼翼。

    喻见就笑了。

    她往他那边靠了一点儿,回握住他的手:“不过我觉得没什么。”

    “我很喜欢这里。”

    喻见轻声。

    她不是不记得,那些在巷里拼命奔跑、害怕被堵住欺凌的时刻。

    只是更多的时候,回忆起从前,喻见总是先想到一些其他的东西。

    董老师到夏天就会做的木莲冻、吴清桂在冬天送来的一箱箱橙子。

    还有深夜,总会在窗户上印出的,无声又明显的蓝红巡逻警灯。以及郑建军每回上门给豆丁看病,既担心又无奈的语气。

    这么多年过去,混混们恶劣的嘲骂已然模糊。

    而每年中秋节,大家一起坐在院里唱的生日歌仍旧清晰嘹亮。

    喻见喜欢这里。

    喜欢她在这里遇到的,每一个善良又温暖的人。

    池烈并不意外喻见会这么。

    从他遇到她的那天起,她就是这样一个聪明的、又带着点儿不切实际天真的姑娘。

    不然他也不会爱上她。

    “那你怎么想。”

    池烈捏了捏喻见的手指,又放到唇边,低头轻轻啄了一口,“要收下这笔钱么?”

    池烈没觉得喻见不该拿。

    即使她已经和岑家没有任何关系,收下这笔钱也理所当然。

    不论姑娘的语气怎么无所谓又轻描淡写,那些和旁人不同的岁月,终究没办法用金钱去填满弥补。

    喻见被池烈亲吻指尖的动作闹得脸红。

    她瞪他一眼:“你注意点儿。”

    院里还有正在疯跑疯玩的孩儿呢。

    少女眼神羞赧里带着薄怒,池烈低低地笑:“嗯。”

    他抓紧她的手,没来得及话,榕树背后,突然冷不丁冒出一个脑袋:“是啊是啊,到底收不收啊?”

    “喻海!”

    喻见哪里想的到,大虎竟然躲在榕树后面,吓得直接喊了他的大名:“我不是让你切西瓜去吗?”

    在这里偷听算怎么回事!

    大虎无辜地端起手里的盘子:“我切完了。”

    “真的。”他给喻见和池烈一人分了一块西瓜,然后直接蹲在他们面前,“姐,这钱你要吗?”

    大虎年纪,三观还没完全建成。

    一方面,他觉得这钱就该是他姐姐的,另一方面,又觉得应该像电视剧演的那样,直接拿扫帚赶岑家人出去,一毛钱也不拿。

    喻见没话,咬了口西瓜。

    西瓜才从冰箱里拿出来,冰冰凉凉,她吃了一会儿才开口:“为什么不要?”

    喻见和池烈想的一样。

    岑清月不主动开口,她不会去问对方要这笔财产,但如今是岑清月先提起来的,喻见也不会拒绝。

    “钱还是挺多的。”

    喻见回想了一下具体数额,开始兴致勃勃规划用途,“可以把咱们楼顶重修一下,给奶奶换个更好的人工晶体,还能在院里再盖个活动室……”

    喻见还在掰着指头挨个数,大虎顿时兴奋起来,蹲在地上,狗狗一样眼巴巴看着她。

    大虎什么都不,但喻见明白他的意思。

    她不由伸手,用力弹了下他的额头:“那你让兔子乖一点,他要是一个假期不架,我就给你买漫画。”

    “好耶!”

    大虎欢呼,“姐姐最好了!姐姐最疼我!”

    喻见合理规划了一下这笔钱的用途。

    掰着指头数完,一抬眼,就看见池烈正在看她。

    坐在一旁,男人神色有些古怪,不上是什么表情。

    见她看过来,幽幽看她一眼:“你是挺疼大虎的啊。”

    语气也幽幽的,非常奇怪。

    喻见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愣了下,和他解释:“这学期大虎成绩不错,我原本就算奖励他。”

    不存在什么拿到财产之后乱花钱的行为。

    喻见这么一,就看见池烈的表情更不对头了。

    “你给院里的所有孩儿都买了东西。”他又看她一眼,然后开始一个一个数,“外头吴姨郑叔还有派出所刘队都有。”

    喻见:“……”

    完了。

    她好像隐约摸到了一点儿边。

    果然,喻见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在学校里,以冷漠凌厉闻名的池教授,充满忧愁地长叹一口气。

    “那我呢。”

    他,“你就不疼我了么?”

    作者有话要:  七夕快乐!今天是撒娇烈哥=w=

    正文大概在下周二或者下周三能完结。

    感谢39838623、42052022、53036138、太阳.、米辣不是辣的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