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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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下撞得特别狠,?于是喻见不得不陪着池烈下楼,去外科医生那里,简单处理一下他额头被撞出来的伤。

    一米八几的男人坐在椅子上,?让医生包扎伤口,?目光却始终注视着喻见。

    一动不动,也不看她的脸,?就是盯着她还十分平坦的腹,眼神不出来的……怪异。

    喻见不太知道该怎么形容。

    因为她从来没在池烈眼中见过这种情绪,倒是在犯错的大虎和兔子身上见到过很多回——每当她皱眉板起脸,?他们就会不自觉露出畏惧又害怕的神情。

    可池烈不是兔子,?更不是大虎。

    他长这么大怕过谁?

    喻见不禁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上前两步,想要关心一下池烈的伤势:“你这个伤……”

    喻见话没完,原本老老实实,?任凭医生处理的池烈突然往后仰去,跌撞着起身,?带翻了凳子,又往退了好几步。

    他话甚至罕见的开始磕绊:“你、你别过来!”

    惊慌失措,?竟然都有些破音。

    喻见:“?”

    难道怀孕还会让人产生幻觉?

    池烈一连退了五六步,直到退到门边,觉得这个距离比较合适,?才勉强恢复镇定。

    “不,?不是。”他舌头仍旧有些结,?心翼翼扫了眼喻见的腹,?“你坐好,别动,别过来,?离我远一点儿。”

    喻见:“……”

    好嘛。

    孩子还没生出来,孩子他爸先疯了。

    “你紧张什么?”她又好气又好笑,“医生刚才不是了,宝宝和我都很健康。”

    医生手上还拿着胶布,闻言微笑:“第一次当父亲?伙子你别紧张,你现在情绪这么激动,以后怎么照顾他们母子俩啊?”

    不知道池烈听进去了谁的话,总之,他好歹没有再一惊一乍地撞门,也没被喻见吓到试图夺路而出。

    但他没再选择自己开车,而是电话给了贺,花了足足两三分钟,才描述清楚他们在哪家医院。

    喻见原本以为,池烈只是一时被喜讯冲昏了头脑。

    然而回到家,当她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抿着唇,来回在客厅里踱步时,就知道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每个房间都要铺上厚地毯,最好再做一层海绵防护。”

    喻见听到男人的喃喃自语,“床品和浴室装修也要全部换掉,要防滑柔软,就算摔跤也不会受伤……”

    眼看着池烈已经开始找纸笔,喻见赶紧制止他:“停停停,池烈,你给我住。”

    “没必要操心这些,不用铺地毯,不用换装修。”

    她冲他招手,示意他坐到沙发上,“你现在重新装修,要我这段时间去哪里住?”

    虽然住酒店不是不可以,但喻见还是更喜欢住在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

    也不知道池烈究竟听没听进去。

    他倒是停了下来,按着喻见的意思,坐在沙发上,和她保持两米的距离——没错,喻见坐在沙发的一端,他就径直冲向了另外一端。

    坐下时还始终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的腹,然后双手放在膝上,规规矩矩的,一动都不敢动。

    仿佛动作幅度稍微大一些,就会伤害到喻见和她肚子里的宝宝。

    喻见是真的哭笑不得:“就该让钱思域和贺他们来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儿!”

    当年名声坏到让全校学生绕着走的池烈,如今申城商圈里风云叱咤手段凌厉的池总,竟然也会被吓到遥遥坐在沙发一头,一副紧张不已,随时要站起来逃跑的模样。

    池烈紧张,喻见可不紧张:“你怕什么呀?”

    仗着他不敢动,她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来,和你孩子先声招呼。”

    其实现在根本什么也摸不到,但池烈还是瞬间绷紧了身体,僵硬又心翼翼的,把手放在喻见的腹上。

    太奇怪了。

    他和他竟然有了一个孩子。

    两个人始终没办婚礼,池烈也就一直没琢磨要孩的事。实际上,因为这几年他们都忙,他几乎很少会考虑到这个问题。

    池烈没想过,他和喻见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孩子。是女孩还是男孩,性格调皮还是沉稳,长相随她还是随他。

    他也没思考过,该如何教育孩子。他从就没人管,父母长期不回家,等到了岑家,岑氏夫妇管还不如不管,更谈不上什么真正的教育。

    所以池烈在孩子这方面完全是空白。

    起来也挺可笑,这么多年,他没怕过把他堵在巷子里的混混,没怕过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如今,面对一个还在孕育、尚未成型的生命,却紧张到连话都不出来。

    喻见站在池烈身前,看着男人轻轻碰了碰她的腹,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隔着一层衣服,他把手贴在她腹上,轻声问:“我会是个好父亲吗?”

    池烈自己挺不确定。

    理智上,他知道他必须做一个合格的家长,出色的父亲。可他根本就没有这种体验,也没有一个可以学习参考的对象。

    在少年时期,池烈根本没幻想过,有朝一日,他竟然要承担起养育一个孩子的责任。

    这份责任太突然了。

    惊喜中更多的是沉重。

    男人语气犹疑,带着十足的不确定,喻见微微一愣,然后就笑了。

    她没立刻回答,只是伸出手,抱住他。

    池烈肩膀还是绷得很紧,身体下意识往后躲闪。随后又僵住,强迫自己伸手,揽上喻见的腰,心翼翼护住她。

    她把头埋在他颈窝里,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会的。”

    就像他是个好丈夫一样,未来,他也会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喻见得格外笃定。

    揽在她腰间的手顿时收紧了些,片刻后,才缓缓松开。

    “嗯。”

    池烈沉声,“我会照顾好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

    宝宝来得太突然,两个人兴奋完,又坐在沙发上了一圈电话。最后,喻见确认所有熟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就琢磨起了另一件事。

    “婚礼必须赶快办掉。”

    她看向池烈,“不能再拖,再拖婚纱就要穿不下了!”

    孩子偏,前几个月又不显怀,正好可以办婚礼。如果不抓紧时间,等到后面,衣服改起来麻烦不,大人孩儿都受不了那么折腾。

    毕竟结婚仪式还是比较繁琐。

    池烈原本想不行。

    但喻见立刻瞪起了眼,还伸手摸了摸腹,一副“你敢一个不字,我马上和孩子一块儿闹你”的表情。

    于是他只能叹气:“那……行吧。”

    池烈觉得这简直是天意。

    从求婚到领证,从领证到结婚,这几件大事竟然没有一个按计划来。

    喻见倒是一点儿不在意。

    毕竟婚礼已经前后准备了两年,该有的东西全都齐备。按贺私下里的意思,就算池烈突然犯病,算明天就举行婚礼,贺也能拍着胸脯保证,绝对让第二天的仪式顺利进行。

    ——当然,池烈犯病这一段是喻见自己脑补的。

    于是,一个月后。

    五月初,春日阳光和煦,微风温柔。

    宴会厅里人声喧嚷,两边邀请的宾客都不少。福利院的孩子们全来了,喻见又请了不少高中和大学同学。

    池烈没什么朋友,但他生意场上的合作伙伴多。

    加起来一共数百名宾客,把宴会厅挤得满满当当。

    化妆室里,喻见坐在镜前,看着程院长抬手擦了下眼角,就笑:“您哭什么呀?我们领证领了两年,现在宝宝都有了,不需要哭的。”

    董老师站在旁边,眼眶也通红:“你这傻姑娘,这能一样吗!”

    领证归领证,只有在今天,从看到大的孩子穿上洁白的婚纱,她们才有种真实感。

    不再是福利院里,榕树下教弟弟妹妹功课的姑娘。

    她是真的长大了。

    “哎呀!”

    程院长和董老师这么一,搞得喻见鼻子发酸,她用力睁了下眼,“别再招我,妆要哭花了!”

    她们在化妆室准备,宴会厅中,池烈正在招待来宾。

    他根本不是个会招待人的性格,好在旁边有贺,还有专门帮忙的郑建军和吴清桂,今天又是他的好日子,倒也算井井有条。

    “别看门口了!还没到时间呢!”

    吴清桂拍了把池烈,“你你都快当爹了,怎么还跟个毛头子一样。”

    池烈抿了抿唇,收回视线。

    他没敢开口,生怕一张嘴,声音就颤抖得不成样子,暴露所有的紧张和无措。

    很快。

    她就要穿着婚纱,嫁给他了。

    两边都顺顺利利,有条不紊。到了时间,音乐响起,灯光从头顶下来。

    池烈站在红毯一端,屏住呼吸,看着宴会厅的大门缓缓开启。

    喻见挽着大虎的胳膊,缓缓走进宴会厅。

    岑氏夫妇还在服刑,即便出狱,她也绝对不会邀请他们。所以由父亲牵着入场的环节,就改成了让大虎引喻见入场。

    喻见害怕兔子伤心,还特意征求过他的意见,十六七岁的少年非常酷,表示这种出风头的事他早做够了,让给大虎就好。

    池烈看着她走进来。

    喻见今天穿的婚纱,是老设计师最满意的一件礼服。用料繁复,做工精致,勾勒出纤细漂亮的身形。

    有花瓣从穹顶洒下,落在迤逦在地的裙尾上。

    池烈却忽然想起。

    那个夏日午后,他靠在青砖墙上,捂住腹,循声抬头,看见她笔直白皙的腿,随风飘扬的裙角。

    那时,她就穿着一条简简单单的白裙。

    大虎正心翼翼,带着喻见慢慢地走,红毯还没走到一半,就看见尽头的男人迈开步子,步步生风地走过来。

    随后,他抓起喻见的手。

    又矮下身,单膝跪地。

    视线对上的瞬间,喻见本就很快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

    他看着她,弯起唇角,从怀里拿出戒指。

    这是一枚崭新的钻戒,过去两年,他和她都没选过戒指,喻见也没开口要过。

    毕竟钻戒这种东西不禁戴,她成天在外面跑,一不心弄丢了怪可惜。

    只有池烈一直带着那只银镯。

    听贺,无论是参加商业会议,还是社交宴会,始终没有取下来过。

    这在申城商圈里也算是个不大不的八卦。

    今天,他还是带着镯子,为她戴上钻戒的同时,袖口微微下滑,露出一点泛着银光的镯边。

    戴了好几年,镯子已经不太新了,和喻见手上的钻戒相比,简直不堪一提。

    但喻见莫名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不上来是什么,她垂眸,看着他,就看见男人眼眶泛红,又努力冲她微笑。

    “见见。”

    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池烈嗓音有些沙哑。

    “从现在起,我属于你了。”

    作者有话要:  感谢一口吃掉猪迪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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