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种局面, 北厄必须得留有主心骨。”

    “戴维尔，只有你最合适。”

    毕竟他是黑暗阵营的领袖，尼先河那边的事并不能算是主战场, 只能是一个意外的插曲, 连这种事都要让北厄的领袖出走, 实在有些没道理。

    更何况，如果他们派去查探的人手, 和克萝西的消息并没有出错的话，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天晚上, 北厄的所有人都要进入全天性的戒备，能将这里各族的人全部统领分配任务还不反抗的, 除了恶魔，也没有别人了。

    林贝完后，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门口的那股气压，压得死死的不敢话，面对恶魔那张看不出表情，也可以面无表情的脸, 众精灵感觉到压力不是一点的大, 简直喘不过气，仿佛对方的那种力量只差一个泄出的口, 一旦泄露，就能把他们这个屋顶都给掀翻像是纸张一样撕得粉碎。

    这种压力，面对一个并不熟悉，并且在此之前一直是视为仇人, 却让人无法揣测的恶魔, 只会让人无限放大心中的那点恐惧和恐慌。

    他们不约而同想起自己曾经在南星大陆, 在密林途中突然被发现后, 又被恶魔狠狠残虐的模样。

    “戴维尔？”林贝隐隐感觉他情绪不对，出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房间里安静的都能听得见呼吸声。

    众精灵以看勇士的目光敬佩地望着她。

    “去尼先河，其他人能带队。”

    戴维尔的视线冷冷地扫视了在场所有人一圈，只了这么一句。

    林贝没有想到，他似乎是因为自己要带队离开而有意见。

    这在之前还是很少见的，他们又不是没有分开过，而且还有契约在身上，彼此都能感应到对方的存在。

    正当她想要问什么的时候，坐在她对面的女精灵表情不满，带着一丝严肃的意味开口道：“恶魔。你想的‘其他人’是谁？”

    她坐姿挺拔，特意加重了那几个字音，着重强调后，轻笑了一声：“是那些血族？还是你的亲系恶魔种，又或者是暗精灵、白骨人，还是那些黑暗物种？”

    她每念出一个种族，在场的精灵表情就沉重一分。

    “我们不觉得他们能帮上什么忙，就凭我们精灵了解他们过去的种种，与他们的那点种族上的纠纷，我也不会同意让他们参与进来。这件事关乎我们尼先河精灵的皇室和全族人！不是随便谁都能插手的！”

    “你没有发现我们这次的会议，在场的只有精灵，贝伊丝姐，人类，还有侏儒他们吗？我们拒绝了其他人的参与。”

    “恶魔，这件事不是雷沃蒙德杀死我父亲夺得王位那么简单。我们仅仅只是一个初步的合作，并不代表我们精灵就能完全的相信你们。”

    洛利丝特手指按在桌面上，指尖用力得都有些发白，她一字一句地：“真的，如果不是因为你的队伍里有人类，就算你放过了我们，我们也不会想要跟你合作，可能还不如在路上就被你杀死。”

    “洛利丝特。”

    一阵风浪凶猛地袭来，把房间的窗户吹得砰砰直撞，众人被发丝沾了满脸，心悸之余，就听见那个低沉的嗓音像是从深渊中爬上来，在耳边不断回荡着，嘶哑中带着凶狠。

    “那就如你所愿——”

    “冷静！”

    林贝陡然起身，重重拍了下桌面：“不要因为一点种族上的误会，就让我们内部争执起来！忘了我们当初那场所有人的会议，所的目的是什么吗？”

    两秒后，掀起的风暴渐渐褪去。

    洛利丝特挪开视线，侧过脸哼了一声。

    林贝深深地吸了口气，有点头疼道：“洛利丝特，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会跟他解释清楚。”

    戴维尔神色蓦地沉下。

    “但是你刚才那样的指责，对他们的不信任，相当于是你主动挑衅，这是非常不好的举动。我们既然已经谈妥要合作，我们帮助你们重回精灵王位，你们也同意在之后不会对黑暗阵营主动出手，大家既然要和平共处，那就要从现在开始做起。”

    巨龙这才从一旁挤进屋子，干笑着道：“对对对，不要吵了。”

    “……”

    洛利丝特朝他翻了个白眼，冷静下来思索了一会儿，不得不道：“贝伊丝姐，你的对，我承认过去的偏见影响了我。”

    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站起来朝戴维尔微微行礼：“抱歉，恶魔，刚才是我太过激动。是我的不对。”

    戴维尔冷笑一声，并没有搭理她。

    “你跟我来。”

    林贝拉着他出门。

    他们来到冰雕花园里，林贝看了眼戴维尔的神色，道：“洛利丝特刚才那样的反应，其实是跟他们种族名誉有关，也跟天使有关。尼先河那里一直住着一些天使种，也保护着一部分沉睡的天使种。在今天这封信来之前，她一直以为精灵族的问题只是雷沃蒙德想要登上王位这点事，毕竟包括她的父亲在内，他们过去就跟教廷有联系。”

    “但是从克萝西送来的信件中表示，尼先河原本的那些天使种背叛了西里尔，她侥幸从尼先河逃出，西里尔突然失去了反抗能力被困在尼先河。不仅如此，那群天使种跟雷沃蒙德和教廷都有联系。”

    “这对洛利丝特，对那些精灵来，就是他们精灵和教廷联手背叛了天使，他们这才知道自然之灵为什么会慢慢地不再回应他们。这是精灵族的重大丑闻。”

    林贝：“所以他们只想找我们这边的人类和侏儒合作，因为他们不想让其他的黑暗种族都知道这件事。”

    戴维尔盯着她道：“这就是她把你拐走的理由？”

    “……怎么能是拐走？这是经过讨论后的决定。”

    林贝忍不住：“而且，我们之前又不是没有分开过，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人类，这不一样。”

    戴维尔低头看着她。

    此时的他气势完全收敛，眼眸低垂，眼里的那股暴躁之下印着一层自责和担忧，只是情绪太过压制，让人很难发现这个恶魔到底在想什么。

    他皱着眉道：“教廷已经派人来暗杀你。你不能离开我半步。”

    林贝愣了下，她立马反应过来：“是那个暗鲛人？”

    “是。”

    “因为我。”

    戴维尔眼底闪过一抹愤怒之色，他沉声：“他们想试探你对北厄的重要性，对我的重要性。”

    愚蠢的想法。

    “我不会给他们这种机会。”

    恶魔的尾巴紧紧地绕紧她的腰，像是要将她牢牢地控制住，不让她有一丝反抗。

    林贝错愕之后，抬起手捧起他的脸：“戴维尔。我想，那并不是你的原因。”

    “教廷已经知道了我过去是阿莉斯，他们想杀我，只是因为这个。我在很久之前就跟他们有仇恨，尤其是教皇，他估计是最想让我死的人。就算他们不找上来，我也会回去找他们。所以，不要担心，这不是你的问题。”

    戴维尔那双长着利爪的手掌，轻轻搭在她的背后，却又将人完全的圈进怀里。

    他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只是那双眼睛里像是蕴含了许多情绪，滚烫炙热仿佛能将人融化，深处又藏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不舍。

    他只是凭本能的做出那些举动。

    “你一定要离开？”

    “是……这是最合适的选择。别忘了我们有契约。”

    在这样的注视下，林贝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了点，带着点安抚的意味，她捧着他的脸，手指靠近他的下颚脖颈处，食指轻柔地摩挲。

    “你能感应到我在哪。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可以随时在心里跟你联系。”

    面前高大的身躯又低下了一点。

    他们彼此靠近，又因为山羊角的关系，戴维尔只能用脸颊和下巴触碰她，半晌，他妥协似的，嗓音低沉地强调了一遍：“随时。”

    他掌心的力量稍稍用力，林贝不得不改变姿势，搂住他的脖颈，感受着自己脸边那点温热的吐息，轻声：“随时。”

    她突然被抱了起来，腾空了不到几秒，又被放下，双脚却踩在了恶魔那双厚实宽大的如野兽一样的脚掌上。

    他的声音附在她耳边，避开她时的眼神相当狠戾，语气危险，却只对她了一句：“知道了。”

    “人类，我会去找你。”

    林贝忽地笑了下：“你这么担心？难道跟你契约，除了拥有一个恶魔，能和恶魔互相感应以外，就没别的好处了？”

    “怎么可能。”

    戴维尔看了她一眼，语气不是很好地：“你能拥有我的一部分能力。”

    “这个我知道。”

    尽管一直没发现除了力量、速度，还能拥有别的什么能力。

    “还有别的吗？”

    “还有——”

    戴维尔顿了顿：“我的生命会共享给你。”

    林贝一怔。

    戴维尔不知想到什么，皱了皱眉，忽然低声骂了一句：“该死。”

    他蓦地松开她，在林贝都没反应过来时，抱着她张开羽翼，速度极快地送她回房间，又“砰”地关上门出去。

    林贝推开门追出来时，只看到空中一道张开的黑影，尾巴甩出一道弧线离开。

    ……什么情况。

    留给她思考的时间不多，她还需要去安排北厄那群人类的黑暗魔法师军团，挑选一名合适的侏儒带路与南星大陆的人联系，全员整备之后，才能赶往尼先河。

    看那个恶魔的样子，好像是因为别的事而有异样。

    想到这，林贝只能转身离开。

    ·

    北厄的某处，白骨人们待在门外守候。

    里面传来重重地敲声。

    明明处在雪天，这座平房外的屋顶，大门却有雪堆开始不断融化。

    巨龙过来时，看到白骨人有些兴奋的模样，诧异道：“发生什么了你们就这样？”

    白骨人知道他跟恶魔熟悉，直接道：“大人在里面！”

    “噢，恶魔在里面，那又怎么了……等等，恶魔在里面？”巨龙掏掏耳朵，他凑近了门口听，果然听到了屋内乒铃乓啷的敲击声。

    他迟疑道：“我记得，你们北厄没有矮人吧？”

    这世上锻造最好的就是矮人族。

    “当然没有。”白骨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手艺是跟谁学来的。”

    因为没有矮人族愿意加入黑暗阵营，他们除了在战场上搜刮回武器，曾经还从南星那边买过运过武器外，更多的就是自己锻造。

    而他们本来技术不精，还是他们的大人抓来一个技术最精巧的矮人亲自带着他们学习之后，每个黑暗阵营的人才会自己锻造。

    这其中，他们大人学会之后，据那个矮人，他的能力已经不低于任何一个矮人。

    只是谁也没见过他出手。

    也没人敢让他出手。

    谁能使唤一个恶魔呢？

    “对，是这样！”巨龙惊叫道，“那他在里面干什么？别告诉我他在锻造！我天……”

    不等白骨人回话，他自己就已经完全猜到了，震惊道：“我总算是知道他叫我带哪些材料来是干什么了！真是，那个人类到底有什么能——”

    “轰！”

    大门猛地被劈开，一个屋内存着的战斧极速旋转而出，直直地朝着巨龙袭去，后者连忙避开，战斧直接卡入了不远处的巨石中。

    “闭嘴！”

    恶魔在里面头也不抬，声音却直贯入他们耳内：“让你送东西来，没让你张嘴。”

    巨龙颤颤巍巍的进去，把自己带的材料从空间戒指中倒了一地，却在看到接下来的一幕后睁大了双眼。

    “你这就没必要了吧，她只是去趟尼先河——”

    鲜血在空中流动，浮现出一道道线条，汇聚成型，而后不断缩，落入那个黝黑发亮的戒指中，下一瞬，黑得发亮的戒指多了一层暗红的纹路，遮掩了它的光芒。

    恶魔的尾巴狠狠一甩，把巨龙赶出门后，戴维尔拧紧眉头抓起地上的东西挑选扔进炉里。

    “好吧。”巨龙在门外叹了声气，“唉，恶魔和龙真不一样。不过我还是去追着洛利丝特跟她一起去尼先河吧，虽然我不能出手，但我要追随我的爱而行走……”

    “你给我在北厄待着。”

    恶魔突然走出来，按住他的后颈，阴沉沉地道：“在她们回来之前，别让我看到你离开北厄一步。”

    巨龙：“……”

    他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嘴。

    ·

    太阳落山前。

    血族带着确切的消息回来。

    林贝开始在房间收拾自己的行李，眼见离要走的时间越来越近，戴维尔却很久没再出现，想起他离开时的景象，她忍不住在心里呼唤了一声。

    ‘戴维尔？’

    没人回应。

    她蹙了蹙眉，下一秒，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我在。”

    寒冷的冬风只掠起片刻，就被关在门外。

    林贝回过神，就看到戴维尔站在她身后，人形的模样，脸色看起来有些难看，额间居然出了一层薄汗，衣服的领口也系上了最上方的扣子——虽然有点的失误。

    他手中似乎还攥紧着什么东西。

    或许那个东西大概有点，才需要他变成人形握着。

    “你去干什么了？”她随口问了一句，然后下意识上前一步，解开领口错位的扣子，给他重新一个个按顺序扣好。

    手指向下挪到胸前时，林贝一顿，看到里面光洁而结实的胸脯后，停住了，算等会儿让他自己来弄。

    她的手指忽地被他握住，戴维尔反手捏住她的一只手，拉至身前看了下。

    有些微凉的触感袭来，有什么东西套进了她的指节上。

    他语气低沉，有些警告地：“这个戒指，任何时候都不准拿下。”

    接着看着林贝有些出神的表情后，皱眉道：“听到了吗？”

    “听到了……”

    林贝表情有一丝古怪。

    她抽了下手，没抽出来。

    戴维尔目光紧锁着她没放开，：“你要做什么？”

    “……”林贝，“把这个戒指，换个手指带。”

    恶魔眼眸里映着深深地不解：“为什么？”

    林贝望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过了会儿，放弃解释了句：“算了，也没什么。”

    她余光一瞥，忽地看到这双抓着她的手，掌心里有一道划痕，心里一紧，立马道：“这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很快就好。”

    戴维尔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地道：“这只是伤。”

    “你什么时候多出的这道伤？”林贝盯着他，“你离开前都没有。这段时间，你去干什么了戴维尔？”

    她想了想，飞快道：“是因为这个戒指？”

    “……”

    他沉声：“人类，你只需要这个戒指能保护你就行。”

    林贝安静下来，静静地注视着他。

    戴维尔神色紧绷，那个还没收回去的恶魔尾巴在空中有些不爽地甩了下，他似乎怕她拒绝，音调微沉，重复了一遍道：“不准摘下戒指。”

    他一顿，低头看着她：“如果你不喜欢，我在的时候可以摘下。”

    忽然，一片温软的触感轻轻附上他的双唇。

    男人无法控制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条粗壮的尾巴在空中狠狠地绷直，而后又软下一点，就像是被空气中逐渐有些攀高的温度影响了一下，低垂之后悄悄地绕上她的后背。

    然而还没等那条尾巴碰上，他唇边的触感就离开了，只有带着热度的气息轻轻划过他的唇角。

    “谢谢。”

    蜻蜓点水的接触，却一下子点燃了那双红瞳中炙热的火焰。

    “就是，戴维尔你衣服扣错了位置，你得重新扣一下。”

    林贝看似平静地完，转过身继续整理床上成套的衣服放进空间戒指，指尖都在微颤。

    一个力道猛地缠紧她的腰间，将她转过身，林贝忽地倒在床上，惊愕之时，一双手按在她身侧，黑影笼罩下来，那双红瞳亮得骇人。

    戴维尔嗓音有些喑哑，几乎是引诱般地道：“人类，再来一次。”

    他灼热的气息像是完全包裹住了林贝。

    “等等……”

    房间内突然响起“砰”的一声巨响。

    林贝身下的床轰然坍塌，而在某个始作俑者的手心底下，那块木板已经碎成了两半。

    “戴维尔——！”

    她眼底带着羞赧之意，愤愤道：“你给我下去！”

    “看看你干得好事！走了，戒指我不会摘下！”

    林贝迅速带着自己的东西抽身离开，又在某个恶魔尾巴没完全放开时，一巴掌开。

    只留着屋内那个长着山羊角和恶魔尾的男人僵硬着身子，眼眸深沉地凝望着这一片废墟。

    ▍作者有话:

    月石已经够我用很久很久很久了，谢谢大家orz。

    更新时间有点阴间，主要也是有点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