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一朵桃花
今日又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陆灼霜本欲出门去摆摊。
尚未做好准备, 便见黄依、青裳二人乘鹤而来。
他们此番来破虚峰,是为了邀伏铖一同外出历练。
距炁無岛集训已过大半年,孩子们也都在自家师父那儿学了不少本领, 跃跃欲试,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伏铖并未即刻给出回应。
待到二人离去, 方才问陆灼霜:“师父有何见解?”
陆灼霜漫不经心地捣弄着手中的蔷薇花汁:“多去外面走走,于你而言确有好处。”
到此处,她话锋陡然一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望向伏铖:“况且, 长大并不仅仅是指身体长大, 心理成熟了才是真长大。”
伏铖一下抓住重点。
“师父的意思是?觉得徒儿幼稚?”
陆灼霜悠悠收回了目光:“看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这半年来,伏铖俨然又变回了当年那个受惊的屁孩, 粘人粘到令人窒息的地步。
她目光望向远方, 不急不缓地道:“我希望你能够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不是一个天天跟在师父屁股后面闹别扭的破孩。”
“你我虽是师徒,可终归是两个不同的个体, 我有我的人生, 你亦有你的人生, 你不该, 也不能,一辈子围着我转。”
“如你这般的年纪, 就该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这个道理,伏铖何尝又不懂?
他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亦明白,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
他对陆灼霜的依赖已超越师徒的范畴,这种感觉, 既令他感到恐慌,又让他感到迷惘。
有时候他也会在深夜里沉思,他真只把陆灼霜当成师父了?而非其他?
他已非稚童,不似从前那般懵懂,这个问题既不能也不敢继续往下想。
他右手搭在寂灭剑上,指腹细细摩挲着篆刻在剑柄上的纹理,无悲亦无喜:“师父,咱们三年后再见。”
陆灼霜闻之,不禁一愣:“三年?”
她从未想过要这么久。
她内心其实也很纠结,既舍不得放这孩子走,又无比迫切的盼着他长大,愿他能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踌躇半晌,她终只道了句:“什么时候走?”
伏铖面上仍无多余的表情:“明天。”
陆灼霜终于绷不住了:“可明日是你的十六岁生辰。”
“那又怎样?”
伏铖嘴角翘了翘:“徒儿总不该一辈子都跟师父过罢?”
明明是盼着他学会独立的,可当他真正要离开时,陆灼霜又莫名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养大一个孩子便得提前接受他的离开,即便他不离开,永远都留在破虚峰,他们之间也不可能再变回从前那般亲密无间。
他有了属于自己的秘密。
他将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披荆斩棘。
而她这个做师父的,便只能退居幕后,默默看着这一切。
无人再话。
空气突然变得很压抑,连迎面吹来的夏风都变得格外刺骨。
伏铖离开的那个早,陆灼霜特意起了个大早。
每年的这一天早起,已然成为陆灼霜的一个固定习惯。
这个时间点,伏铖大抵已在厨屋中剔鱼骨刮鱼茸。
陆灼霜赤着足,跑去推窗,却不见徒弟在厨屋中忙碌的身影。
她嘴唇微张,一脸错愕。
下一刻,屋外传来了三道叩门声。
是伏铖。
即便他不出声,陆灼霜也能从这一轻两重的叩门声中分辨出来者为何人。
她清了清喉咙,不急不缓地道了句:“进来。”
紧闭着的房门被人从外推开,穿戴整齐的伏铖缓缓走了进来。
他穿着鲜红的衣,长发束得一丝不苟,髻上戴着被陆灼霜夸赞最多的那顶白玉冠,其姿容,难书难描。
门口恰好栽着一株怒放的红芍,在这少年容颜的映衬之下,连那红芍都焉答答地垂下了头。
陆灼霜一直知道他生得好看,却不想,竟会有看他那张脸看怔了的时候。
少年抿唇一笑,递给自家呆头鹅师父一个锦盒。
陆灼霜正要掀盒,却被伏铖制止了:“师父莫急,待弟子走了再看。”
陆灼霜的动作就此止住,她心中其实攒了很多话要,正欲开口,风风火火跑来一人。
是许久未露面的掌门。
他手中攥着根木簪,抽抽搭搭道:“想不到铖儿竟这般懂事,临走前还给师祖送了木簪。”
他尾音才落,又来一人。
这次来得是梅有谦,他亦满脸感动:“我这个做师伯的还什么都没给你送,反倒先收上了你这师侄的礼。”
梅有谦终于拥有了一根像样的发簪,穿在身上的衣衫虽依然破破烂烂,到底要比用树枝束发时得体些。
陆灼霜竟不知这子还背着自己送上礼了。
刚要找伏铖问清情况,楼道里又传来了话声。
“二师兄也收到了铖儿送的木簪?”
“唔,铖儿这孩子向来懂事,听闻今日还是他生辰,他却这般破费,实在是惭愧。”
陆灼霜:“……”
这孩子到底是要做什么?
陆灼霜已按捺不住想要开锦盒了,便再也顾不得伏铖的叮嘱,当着他的面,掀开了盒盖。
好家伙!
静静躺在锦盒中的根状物不是木簪又是什么?
她捻着那根做工粗糙的木簪看了又看。
一脸不解地道:“为什么送我的这根最丑?”
单看陆灼霜的这根木簪其实也称不上丑,坏就坏在,其他人的木簪雕工都太精致了,梅、兰、竹、菊样样栩栩如生。
有了它们的衬托,陆灼霜这根木簪简直就是个光秃秃的老树根,丑到不忍直视。
伏铖把受伤的左手往袖子里缩了缩。
无声叹息:果然,不论过多少年,师父都仍是当年那个笨蛋。
伏铖还是孩子的时候便问过陆灼霜,她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她忘了。
他便一直心心念念的记着,也要给她过一次生辰。
除了吃,陆灼霜最爱的便是那些个花里胡哨的簪子,偏偏她又不会梳发髻,买再多都只能放家里堆灰,他便想着,不如给她送一根最实用的木簪。
这支木簪伏铖准备了整整三年。
最开始的时候,他只能削出一个形态不明的棒.状体,渐渐地,他手中的木材也有了簪子的雏形,终于像个能用来束发的玩意儿。
陆灼霜手中这根已是第十版,虽称不上多好看,到底也像根簪子了。
伏铖伸出右手,神色不明地望着陆灼霜:“师父若不喜,不如将它还给徒儿。”
陆灼霜嘴上着嫌弃,手却将那簪子攥得紧紧的:“哪有你这样的人?东西既已送出手,它再丑也是我的,喜不喜欢都是我的事。”
伏铖眼角弯了弯:“既如此,还望师父能妥善待它。”
陆灼霜捻着那根木簪,翻来覆去的把玩:“行,回头我就找个神龛给它供着。”
“那徒儿走了。”
“咱们……三年后再见。”
伏铖走了。
一走便是三年。
这三年间,他仿佛都在故意躲避陆灼霜。
陆灼霜给他写信,他起先还会敷衍地回上几封,到了后退,干脆不回了。
陆灼霜也是个有脾气的人,再也不算去管这破孩。
反正这次给萝卜头们带队的是孤独铁柱,伏铖若出了事,梅有谦自会来联系她。
伏铖不在的日子里,陆灼霜的生活又成了一摊死水。
她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实在无聊了,又会去那条街上摆摆摊。
她也曾考虑过要发狠修炼,一举飞升,可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日子都这般无聊,更不敢去想,飞升成仙后得闲成啥样。
至少,如今还有一群她喜欢的人,再无聊也有人陪着。
三年后的一个清。
陆灼霜迎来了人生第一朵桃花。
那人是妖族皇子,有个很奇葩的名字,漳阆,
曾被原女主揍过几次,却不想,他本人也是个不死的强,原女主揍他揍得越狠,他便“爱”得越深。
漳阆瘫在家中养了近百年的伤,出关第一件事,便是去找陆灼霜。
他出现得也很突然。
□□.里,破虚峰上突然炸开一朵烟花。
只闻“砰”地一声巨响。
金灿灿的妖族皇子漳阆就这般猝不及防地从天而降。
彼时的陆灼霜正瘫在吊床上睡午觉,却怎么都睡不安生,睁开眼,便瞧见一张高高噘起的嘴。
陆灼霜瞬间清醒,且一脚将其踹飞。
那人正趴在地上嘤嘤啜泣,却不知怎得,哭着哭着,他那身金灿灿的衣衫就“不甚”滑落了肩头。
他眼中噙着一包泪,含羞带怯地望着陆灼霜:“来啊,霜霜~不要因为我是朵娇花而怜惜我。”
陆灼霜:“……”
她对原著中这个名唤漳阆的角色印象很深,不为其他,只因奇葩。
她低头抚平一条衣上的褶皱,不疾不徐道:“所以,你这是赶着来做我男宠了?”
漳阆闻之,连忙拉好衣裳,遮住自己的“香肩”:“不可不可,我父皇就我一个儿子,我家可是有皇位要继承的。”
陆灼霜耸了耸肩:“那就没办法了,我也有山头要继承,我们之间没可能。”
漳阆犹豫半晌,又红着脸道:“其实……我有一祖传双修之法,今日来找你,是为了探索此道。”
“这么巧?”
陆灼霜“锃”地一声拔出剑,“我也有一祖传去势之法,你可要一试?”
漳阆看着陆灼霜手中把柄寒光闪闪的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险些忘了,父皇喊我早些回家吃饭,咱们就此别过。”
他话音才落,熄染剑就已擦着面颊而过,将他那金灿灿的衣袍牢牢钉在地上。
陆灼霜眯着眼走来:“想走?我破虚峰又岂是你来就来,走就走的地方?”